11 深夜談感情

“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自打辛塵進門以來，就坐在那邊，也不說話，要不是偶爾動一下，都可以直接成為雕塑了，尹桐還要練習，而且明早還要趕高鐵，晚上也不能熬太晚。

再說了，辛塵待在她房間裏，萬一有人瞧見她進來出來，豈不是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了。

更何況，陳鑫然那妮子萬一又過來了，撞見了，又要打趣着追問她了。

因着良好的家教，辛塵即便坐在椅子上，都是規規矩矩端端正正的，消瘦的身形藏在寬松的T恤褲子裏，一對鎖骨倒是可以養起小魚仔了，屋頂的燈在她的臉上打下陰影，愈發襯得五官深邃迷人。

聞言，辛塵身形動了下，過了半晌才啓唇道，“就是想過來看看你，你明天就要離組了，我……我們好像很久沒見了，可能下一次見面又要隔很久了。”

尹桐點點頭，可能是餘生都不會見了，“是很久沒見了。”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些許的沉默，過了會，辛塵眼尖看到她手裏捏着的劇本，主動找話題，“你下一個飾演的角色是什麽？”

尹桐晃晃手中的劇本，看着她說，“一個為了愛情抛棄所有的女人。”

光是一句話說不清楚角色，但是足以讓辛塵了解到，這個角色是個轟轟烈烈的，為愛情犧牲所有的女人。

只是……

辛塵看着尹桐，溫柔的眉眼，臉上的神情永遠都是淡淡的，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太大的起伏，給人一種慵懶溫柔平靜的感覺。

尹桐會怎麽演這樣一個性格濃烈的人？

一時之間，辛塵突然很好奇，甚至很想等到這部劇出來看一看。

“很期待你的表演。”辛塵直接将心裏的期待說出來。

尹桐輕笑一聲，将劇本放一旁，去接了兩杯熱水，既然辛塵主動同她敘舊，她也不能趕人出去就是了，何況，以後還真的不一定能再次見到，現在這短暫的敘舊時間，于她而言，是她和辛塵之間最好的告別方式，也是一個寶貴的記憶……

也許以後再回憶起她跟辛塵之間的感情往事，也能看到完美的句號。

“別期待的那麽快，我還要去試鏡呢，萬一沒過，你的期待可就直接落空了呢。”熱水還有些燙，她一向不慣用冷水兌，因此這個時候也就只能小口小口地抿，就跟在品嘗什麽名貴的紅酒一樣。

辛塵沒喝水，水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看着尹桐的側臉，過了幾秒鐘之後才認真地說，“我相信你。”

尹桐忍着嘴裏的水沒噴出來，咽下去還差點嗆着了，她眼角瞄了一下辛塵，“別說我了，你呢，楊導這部戲拍完之後，大概也快過年了吧，到時候不會又無縫接另一部吧。”

辛塵搖搖頭，“今年就這一部戲，明年……明年主攻電影方面。”

說完，似是無意的看了下尹桐，“到那個時候，有很多休息時間，可以空閑下來。”

“哦，這樣也很好啊，你确實需要休息，你這拼命工作的勁頭，都讓我常常擔心你會猝死。”尹桐握緊杯子，外頭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窗戶上，啪嗒啪嗒的聲音，倒也不算很吵。

辛塵低下頭，聽了一段時間的雨聲，輕啓薄唇說，“吃飯的時候，你說我們不合适，我還是想知道，是哪裏不合适？”

屋子裏，尹桐嘆了口氣說，“就是感覺不合适而已，沒必要跟逼問犯人一樣逼問我吧。”

“是性格方面？還是我忙于拍戲，沒能顧得上你？還是說……你真的對我沒有感情了？”但是辛塵卻無視她話裏不想提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睛，步步緊逼。

辛塵說的話猶如一把刀子一樣，插入尹桐的心髒，呲溜呲溜地冒着鮮血。

尹桐真的不懂辛塵現在問這個有什麽意思？難不成問了之後好避免下一次結婚後離婚嗎？要真是那樣，尹桐也只能說，辛塵這人多經歷幾次戀愛，肯定會成為一個情場高手。

“都有吧。”

辛塵不滿意尹桐這個寬泛的回答，在她看來，這很敷衍，也不是真實的原因，她說，“那當時你跟我在一起，是為什麽？”

尹桐輕笑一聲，不知為何，雖然是笑，但是音調裏卻全無笑的影子，“還能是什麽？喜歡呗。”

“那現在呢？”

“不喜歡了。”

既然辛塵沒問到具體原因還要繼續往下問，那她幹脆也就順着問題回答，即便明知這并不是離婚的真正原因，也是自己違心說出來的，也明白說出後會在辛塵眼裏看到受傷，她也不在意了。

辛塵那麽想問，那就給她答案就是了。

果不其然，辛塵眼眸裏受傷的影子一閃而過，尹桐看着到底還是止不住地心尖兒疼，她幹脆別過臉，盯着手上的杯子看，突然就有些後悔，辛塵不成熟，難不成她也要跟着不成熟嗎？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僵，就連空氣裏都彌漫着一股難耐的氣息，也不知過了多久，尹桐聽見辛塵那邊傳來一陣衣服的摩擦聲，緊接着就是一個物件從桌子上推到自己身邊的聲音。

“原本是想着結婚五周年紀念日再給你的，但是後來離婚了，我那個時候還在劇組，請不到假，這個也交不到你的手上，所以就一直擱在我身邊。”辛塵說話的聲音很低，也很平靜，就像是在訴說着一件尋常得不得了的事情，仿佛剛剛那些殘忍的對話都沒發生過一樣，“不過現在既然見到了你，還是給你吧，畢竟它本身就是屬于你的。”

尹桐沒接，也沒說話。

這算什麽？故意讓她今晚睡不着覺嗎？

尹桐覺得眼睛有些濕潤，她心裏清楚，辛塵這個人，在她面前就沒說過謊，這份禮物說是很早就準備好的就是很早就準備好的，而不是這幾天看見她，才去準備的。

她原本以為辛塵早就不記得結婚五周年紀念日，畢竟一個人連伴随自己二十幾年的生日都可以忘記，又怎麽會記得伴随幾年的結婚紀念日呢。

辛塵的溫柔就是這樣，總是能猝不及防地擊中你心髒最柔軟的那一塊地，讓你措手不及的同時又有些心疼。

心疼這個人的傻，也心疼這個人的緘默。

“東西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想來應該很合适。”辛塵清冷的聲音，和着淅淅瀝瀝的雨聲，一同傳到尹桐的耳朵裏。

尹桐深吸一口氣，搖搖頭說，“這東西我不能收，不過，謝謝你準備的禮物。”

讓她在最後的告別夜晚，也還能體會到辛塵的溫柔。

辛塵沒說話，也沒催促她收下，而是過了好一會才問，“桐桐，你是不是打算以後跟我一刀兩斷？從此不相往來？”

在有些事情上，辛塵總是能很快猜到她的內心想法。

尹桐卻不想像剛剛不成熟地說“不喜歡”那樣賭氣地回答，即便這個的确是她的打算，她說，“沒有。”

“你又騙我。”辛塵直接挑破，明明聲音壓得很低，但就是無端的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你分明就是這樣打算的，就連離婚也是，沒有一個前兆，直接甩來一份離婚協議書。”

尹桐被說的一愣，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确實離婚那事是她做的比較急促，直接在微信上跟辛塵甩一份離婚協議書，然後提離婚。

“可是……辛塵你有沒有想過，你那麽忙，以後我們還真的不一定能見到。”不管怎樣，尹桐是不會在辛塵面前承認的，将其歸咎成工作忙。

辛塵跟她認識這麽多年，哪裏不知道，尹桐現在這樣就是已經做好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打算，她看着尹桐，從那雙眼睛裏看到自己，一個已經失去了良好的家教儀态的自己，一個已經在脫離自己掌控的邊緣徘徊，一個想……乞求尹桐不要用那樣的方式對待她。

她真的受不住。

受不住餘生沒有尹桐的影子。

尹桐于她，就像是平靜的湖面停立的蜻蜓，一舉一動，都能牽動着她，掀起一層層波紋。

“從前，你都不舍得對我說謊，你說過，我們都不要對彼此說謊，即便有時候說謊會更容易讓對方接受也不行，你說我們兩個人要親密無間，即便隔了層肚皮，附在兩副軀殼上，也要通過互相坦白來了解所有你我的事，而不是通過旁邊的嘴巴裏聽來的。”

“那個時候，你說，不這樣很傷感情，會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起，桐桐，你就已經對我說謊了？”

“桐桐，難道你以前說過的話不算數了嗎？”

辛塵的話一句一個字地鑽在尹桐心尖上，戳出無數個或大或小的洞來，讓她一瞬間覺得頭重腳輕，差點一頭栽下去。

兩個女人之間的感情本就比一男一女來的脆弱，她們一路走過來，也并不是那麽的順利，但也都挺過來了，只是也不知怎麽了，明明感情看似穩定下來了，她們之間卻變成這樣了。

也許是因為兩人之間，不夠……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