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桐桐疼不疼

尹桐是被陳鑫然拉下來的，身上有流淌着的雞蛋清和蛋黃，格外狼狽，鎖骨那塊更是紅腫了一大塊，顯然那只瓶子砸得力度不小。

節目沒法子錄制下來，節目制作人親自過來道歉，說只能取消錄制，放今天下午的錄播。

尹桐有些出乎意料地冷靜，她點頭說好。

她們在後臺待着，陳鑫然幫她擦拭身上的髒污，節目組的醫生派上了用場，給她看了鎖骨上的傷，不過由于這裏設備有限，醫生也不敢保證有沒有傷到骨頭，只是給開了藥，讓尹桐抹在傷上，而後建議尹桐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

尹桐自己接過藥膏抹着，邊點頭答應着。

後臺也不能久待，因為門外頭一群辛塵的狂熱粉在敲門、喊罵，喊出來的話語難聽又粗鄙，陳鑫然氣得兩頰都鼓起來，恨不得撸起袖子跟外頭的人打一架。

倒是尹桐自己心平氣和很多，她淡定的像是周遭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等她抹好藥膏，擰好蓋子才開口問制作人，“還有別的門出去嗎？”

制作人也是頭一遭遇到這種情況，有些懵住了，隔了兩秒才讓一個工作人員帶她們走偏門出去。

偏門也有人守着，顯然這群粉絲是有備而來，門剛開，她們就一擁而上，幸好人不是很多，全被工作人員攔住了，陳鑫然拉着尹桐飛快地往外跑着，直至出來的時候，尹桐還能聽見身後的謾罵聲。

上了車也不安全，外頭那些粉絲還跟了過來，陳鑫然趕緊讓司機開車，不然她感覺她們三都要被撕碎在這裏。

等車子開出去好一會兒，陳鑫然才喘口氣說，“這些人真可怕……”

說完她又去看尹桐，“桐姐，你沒事吧？”

尹桐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搖搖頭。

“辛影後也是的，也不管管她的粉絲們，我看她粉絲不光是網絡第一噴子，還是現實中第一暴、徒。”陳鑫然皺着眉說，“俗話說得好，粉絲行為，偶像買單，雖說……”

她原本還要再說，但是餘光一瞥尹桐投過來的目光，瞬間噤聲了。

車廂裏一下子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尹桐略帶冷淡的聲音響起，“她的心裏只有演戲，旁的她沒那個精力和時間管。”

聞言，陳鑫然嘆口氣，辛影後粉絲對尹桐這樣，尹桐卻還幫着她說話，果然是真愛沒錯了，而後她又說，“難不成她連你都沒時間和精力管？一心投入演戲上？那她和你結婚幹什麽？”

一句話像是踩在了尹桐的尾巴上，尹桐從節目錄制現場都沒崩掉的臉色現在卻是崩掉了，這回，尹桐沒再回複她，而是自己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睛休息。

陳鑫然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輕聲跟旁邊的尹桐道歉，尹桐沒理睬她。

去了醫院看傷，醫生說沒傷到骨頭，又開了外敷的藥給尹桐，之後才開車回尹桐租的房子。

一路上是少見的安靜，尹桐明顯不想說話，陳鑫然也不敢打擾她，自己捧着手機看明天的行程。

車子開得很穩，大約過了快二十分鐘到了尹桐租的房子，尹桐伸手開車門的時候，頓了一下，随後輕聲說了句話，而後才打開車門下了車。

陳鑫然原本要跟着下車的，但是被這句話震得一時忘了動作，待回過神來，尹桐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她內心的震蕩久久未能平息，她雖然覺得尹桐和辛塵之間雖然相處模式很奇怪，但好歹也還是婚姻關系，但沒想到……

“所以，我們離婚了。”

尹桐回到房子裏，先是給自己點一份外賣，之後去洗了個澡，換一身幹淨的衣服，而後才坐在床上給自己左手腕上的傷口塗藥。

從節目拍攝場地的偏門往外跑的時候，她被一個粉絲抓住了小手臂，那姑娘的指甲是真的長，也是真的狠，穿過她的毛衣陷入肌膚裏，而後随着尹桐反向跑，在尹桐手臂上留下五條滲着血的印子。

從出血的程度上來看，就知道這名粉絲有多喜歡辛塵，有多厭惡她。

到現在，那些粉絲們在門外的謾罵聲都還在尹桐的耳邊響着，仿佛他們就在門外一樣。

尹桐并不像表現的那樣冷靜，她只是長了一張溫柔又沒有過度表情的臉，心裏頭也還是會害怕，會慌張，會……希望那個人，一如大學時期，護犢子一樣護着她。

她也在想，如果不是她也存了私心，明明那名記者只爆出來她們結了婚，卻沒有爆出來她們已經離了婚，而她也沒有在大衆面前去坦白這件事，仿佛……是彌補這近五年來的公開，可是如果坦白了，也許就不用獨自面對來自狂熱粉絲的攻擊了。

只是轉念一想，即便公開了，想來也不太可能躲得過。

她這幾天還在想，到底辛塵那邊會過多少時間，公布她們已經離婚了的消息？依照趙傾芸雷厲風行的手法，不可能都過了三天一點動靜都沒有，要麽是在憋大招，要麽就是……辛塵壓根就沒把她們離婚這件事告訴趙傾芸。

就在她想的出神的時候，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電話。

尹桐沒接，有點懷疑是不是辛塵的狂熱粉又扒到她的手機號，給她瘋狂打電話。

她邊塗藥邊等電話鈴聲從響到停，看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收到一條短信，短信只有六個字，卻兀的簡短有力，将尹桐從酸脹的氣泡裏撈出來：桐桐，是我，辛塵。

短信發過來還沒隔上五秒鐘，電話又打過來了，尹桐看着那一串數字有些出神，這不是辛塵的手機號，但辛塵的手機號已經好幾個月沒在她手機屏幕上跳動了，她猶豫了會還是接了電話，她想，即便不是真的辛塵，她也認栽，人有時難免要為自己的私念付出些什麽，一如這幾天受到的所有網絡和現實中的攻擊。

電話那端是辛塵，她聲音裏沒有一如既往的清冷，反而透露了絲擔憂，“桐桐……”

尹桐喉嚨上下滾動了下，終是沒回應，只是明顯的，她在聽見辛塵的聲音後，手捏緊了手機，眼睛也從無神到藏着光。

兩個人都握着手機屏息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辛塵那邊有人在喊辛塵，尹桐聽得出來，是辛塵的小助理王詩的聲音。

這個點，辛塵應該還在拍戲吧……

尹桐幾乎都能猜得到辛塵等會簡短跟她告別，而後挂掉電話，匆忙趕去拍戲的樣子。

她的內心難免會有些失落，眸子都垂了下來，長長的睫毛灑在一層陰影。

“我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你鎖骨那裏有去看過醫生嗎？”相反的，辛塵并沒有挂掉電話，而是尋了一個地方，關上門，詢問着她的細況。

尹桐聞言卻愣了一下，她倒是沒想到辛塵會這麽快知道剛剛發生的事，她抿抿嘴唇，還沒開口，又聽到辛塵說，“看圖片很嚴重，還是我讓司機過去接你去趟醫院檢查好了。”

尹桐擔心她真的去找辛家的司機去接自己，趕緊開口道，“已經看過醫生了，沒傷到骨頭，也抹了藥膏。”

“那就好。”辛塵的聲音裏像是松了口氣。

接下來，又是一陣死亡沉寂，之後辛塵開口打破這尴尬的氣氛，她問尹桐，“疼不疼？”

尹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紅腫得像個小饅頭一樣的鎖骨部分，過了會才低聲說，“疼。”

尹桐本就聲音好聽，這個時候，壓低了聲音，再微微沙啞着，還帶了些許的柔弱，猶如一把利器，直接插進心髒處，讓人丢了魂魄。

辛塵明顯剛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她說，“有買止疼藥嗎？”

“沒。”尹桐實打實地回答。

“那……”堂堂的辛影後一時之間沒了對策，她想了會，對着電話說，“等我一下。”

緊接着電話就被挂斷，尹桐聽着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有些無奈。

大概過了兩分鐘，辛塵又打電話過來。

“我讓人買了止痛的藥，大概半小時內送到你那裏。”辛塵說完之後又擔心自己這麽做太唐突，畢竟她們都離婚了，而且尹桐明顯地就已經做好以後不再相見的打算了，于是她頓了下又開口說，“這是我粉絲給你造成的傷害，我……做這些，是應該的。對不起。”

尹桐跟她相處七年，哪裏不知道她這是借口，如果真的要彌補，那也是趙傾芸那邊派人來處理，而不需要辛塵自己親自聯系她，道歉。

尹桐手指小力擰着床單，酸澀的心總算被撫順了些，她說，“我知道了，你知道我住在哪裏嗎？我搬家了，換了新的住處。”

她擔心辛塵派去送藥的人又去了她原先的住處，撲個空。

誰知，辛塵說，“知道。”

說完又補了句，“芸姐問你助理的。”

尹桐低頭，“哦。”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尹桐這邊的門鈴聲響了，辛塵明顯也聽到了，尹桐開口說，“我的外賣到了，先不說了。”

說完就起身去拿外賣。

拿完外賣一看手機，電話還在通話中。

她和辛塵通電話，從來就沒先挂過電話，都是辛塵那邊挂的，這回也不例外。

誰知，辛塵今兒個也不知抽了什麽風，電話也沒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