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小重山
“剛才放出信號的是不是你!”挽月細眉微凜,語氣寒涼,手中的劍緊緊貼在秦思宛的脖子上,只要她稍有異動,絕對會身首分離。
秦思宛被吓得臉色煞白,倦意也消失不見了,眼神滿是驚慌:“挽月姑娘是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要用劍指着我?你想殺我嗎?”
她微微偏過頭,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沈績,委屈的神色讓人于心不忍:“沈公子,我什麽都不知道啊……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眼見着劍鋒将要劃破她的皮肉,沈績神色複雜,一雙深黑色的眼眸中布滿猶疑,他張了張口,腳步向前一挪,剛要說什麽,就看到挽月将劍一收,跨步上前,擡起右手用力将秦思宛劈暈了。
“暗影衛聽令,化整為零,計劃不變,散!”事不宜遲,她還是先下了命令。
“是!”
秦思宛在挽月的懷中,已經閉緊雙眼人事不知,然後在沈績震驚的神色下,他看到原來百姓打扮的人應聲跪地,竟都褪去臉上茫然,又在幾息之間,消失不見,每個人都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沈績心中驚異不已,然而還不等他問清楚狀況,背後不遠處已經有人高呼:“那邊有人!”
挽月将秦思宛推給沈績,拉過一匹馬,對他急道:“上馬!帶着她跑!”
“那你呢?”沈績剛說完,都不用等挽月答話,就看到她翻身上了另一匹馬,動作之迅速,不過眨眼之間。她缰繩都拉起了,卻發現沈績還沒動,挽月面色一急,催促道:“小少爺!快點呀!”
情急之下,挽月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小丫頭,那聲音聽着竟然有些嬌嗔,與她現在的模樣十分不符。沈績咕哝一口,二話不說,将秦思宛托到馬背上,自己也登上馬,後面的人已經近在咫尺。
趕在最後關頭夾緊馬肚,兩人騎馬絕塵而去,眨眼間已是鑽入了樹林中,但是後面始終有追兵攆着,幾次都沒甩開。
沈績還沒從驚變中回過神來,他沖着旁邊同樣在疾馳的挽月大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駕!駕!”
挽月沒回答他,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高過一聲的驅馬聲,她側面冷硬,在漆黑的夜色裏如按兵不動的狼,月色下的她更有一種野性的魅惑。
沈績一時想敲打自己的頭,大敵當前,人家哪有功夫給自己解釋這個那個!他便也不再問,專心駕馬逃跑,還有緊張身前的秦思宛不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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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一聲破空聲疾馳而來。
沈績耳力好,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按住挽月後背。挽月反應迅速,躬下身,前額貼上馬兒脖子,頭頂上已是飛過一支利箭,若不是沈績相救及時,她現在已經被射個透心涼了。
“別大意!後面還有!”沈績喊了一聲,兩人皆是趴伏在馬背上,後面又有幾箭落空,之後那動靜才總算停下了。
挽月和沈績一直在樹林中兜圈子,很快就将後面的追兵繞懵了,等到兩人打馬慢慢悠悠地從樹林裏走出來時,那些人還被困在林子裏兜圈子,失了方向出不來,更遑論抓到他們了。
如果是在白天,要想這樣甩開他們就不會這麽容易。
“這下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麽回事了吧?”沈績忍了一路,此時終于脫離危險,他滿腹疑問還沒得到解釋,登時再也忍不住了。
挽月卻搖了搖頭,目光移到被馬兒駝了一路的秦思宛身上,擡了擡下巴道:“小少爺被她騙了,她應該是太子的人。”
答非所問也就罷了,還直接告訴他一個這麽震動的事實,讓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沈績瞪大了眼睛,低頭看了看秦思宛,又擡頭看了看挽月:“你怎麽知道就是她?”
“除了她,剩下的人都是暗影衛,不說絕對忠誠,也一定比秦姑娘更清白了,或者說,難道小少爺其實才是叛徒?”
畢竟除了秦思宛,也就只有他不是暗影衛的人了。
“胡說!我怎麽可能是!”沈績趕緊否定,心下卻還是有些懷疑,“那裏竟然連一個普通百姓都沒有嗎?我看不是還有小孩——”
“暗影衛本就多奇人異士,只是看着像小孩罷了,并不是真的孩子。”挽月打斷了他的話,似乎是不願他懷疑那些人。
沈績垂下眼簾,沉思片刻,他也不是個真正的傻瓜,要說現在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那也太對不起他和沈绾是出自一母同胞的身份了。
“護送百姓是個幌子,你們另有目的是不是?剛才那些追兵,是被發出的信號引來的,我看着像行軍的先鋒營,如果秦思宛是蕭承平的人,剛才那些人也是蕭承平的人咯?”沈績越說越嚴肅,眉頭深深蹙起,猛然想到什麽,他勒着缰繩一頓,馬兒停下腳步。
“蕭承平兵分兩路,是要從北城進攻?那安郡豈不是背腹受敵?”他大驚出聲。
随即便要調轉馬頭,似乎想要插上翅膀飛回去,挽月趕緊叫住他,神色有些無奈。
“小少爺現在才明白來龍去脈,難道還能比姑娘知道得快?”
沈績扭過頭,吸了吸鼻子:“不能吧……”阿姐肯定早就知道了,否則也不會有這麽多部署。
“姑娘和殿下都有準備,小少爺還是不要擔心了。”
沈績撓了撓頭,有些羞愧地低下頭,以前沒發現,或者是在阿姐光耀萬丈的身後站久了,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平庸,而今和挽月一比,他從未想到過自己原來這麽笨這麽沖動這麽容易壞事!
“秦思宛呢?也是你們計劃的一步嗎?”沈績扭頭問她。
挽月一頓,想起之前兩人的情意綿綿,以為沈績是責怪她什麽都不告訴他,心中有些苦澀,縱使是這樣,她還是沒表露出分毫。
“不是,姑娘并未将她放在眼裏,本想在此事過後就除掉她的。而且,若不是有她通風報信,太子那邊也不會知道殿下每一步出的棋,也就不會胸有成竹信心滿滿,也不會分出一半兵力,意圖夾擊安郡,甕中捉鼈,姑娘也只是在利用她。”
“只是……”
挽月住口,回頭看了沈績一眼。
沈績抓緊缰繩,心裏忽地一跳:“只是什麽?”
“只是沒想到秦姑娘會跟着小少爺一起出城。她身份可疑,城門戍守的士兵又是元毅的人,并不清楚是否可信,所以我只好先同意小少爺的要求将她帶出來,沒想到她會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直接暴露我們的行蹤……好在最後有驚無險。”挽月沉眉道,語氣中沒有責怪,只是有些後怕。
沈績卻不這樣想。
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要怪在他頭上了,若不是他耳根子軟架不住秦思宛哭喊哀求,也就不會讓他們的行跡這麽快被發現。雖然不知道阿姐派出這一隊暗影衛的實際目的是什麽,若是真的打亂了計劃,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想到這,沈績恨不得挖個坑自己鑽進去,永遠也不出來好了。
看沈績臉色蒼白,十分難看,挽月還以為他還沉浸在秦思宛是奸細的痛苦中,心裏也并不好受。
小少爺說喜歡秦姑娘,秦姑娘應當也是喜歡小少爺的,偏偏因為身份的對立而不得不面臨如今的局面,而她現在留秦思宛一命,也是不想在沈績面前将她殺死。
那樣豈不是太殘忍了。
“小少爺要知道,人心難測,以後這種事也會時有發生的,所以不要輕信于人。”挽月試圖安慰沈績,卻不知自己說出的話十分冷硬,聽在沈績耳中,更像訓斥和責備。
沈績頗有些委屈,他從小到大,相交的人不多,大聿那邊也只有和顧先生,林祺哥哥比較好,裴星則一直是他仰慕的英雄,實則卻是個人渣,而來到大齊之後,他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也多了,卻大多都是好人。
生平裏第一次遇見女子和自己表露心意,還沒怎麽樣呢,就已經先發現她是個奸細了。
沈績既慚愧又無奈,既懊惱又羞憤。
“你們打算怎麽處置她?”沈績偏頭問挽月。
挽月卻以為他仍舊不舍,淡淡道:“回去交給殿下發落吧。”
沈績想了想也是,畢竟暗影衛是殿下的屬下,這種事挽月沒法做決定也是情有可原的——他本以為挽月會将她就地處置呢。
“那我們現在去做什麽?我帶着她,行動多有不便。”
原本計劃重确實沒有這個人,挽月一時有些遲疑,想了想,她擡頭道:“四六那邊應該不用擔心。”
沈績聽不懂,但也沒插話,就聽挽月繼續道:“咱們還是繼續向北行吧,先和他們碰上頭。”
還不待沈績問清楚和誰碰頭,餘光中突然見到銀芒一閃,他幾乎想也沒想,本能地從馬上屈膝,擡腿,将身前的人踢到馬下。
變故就在一瞬之間,而那飛射而出的銀芒也恰好偏離了軌跡,從挽月的臉側堪堪擦過,讓沈績大驚失色。
“小心!”沈績跳下馬,毫不猶豫地拔出手中長劍揮手上前,被踢到馬下滾了一圈的秦思宛形容非常狼狽,将将站起身就迎來鋪天蓋地的攻擊。
“卑鄙!居然偷襲!”沈績六親不認地啐了一口,臉上全然沒有憐香惜玉的神色,不管是秦思宛還是挽月,神情都微微愣怔。
他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單純到近乎絕情,當初不問緣由和阿姐出走,他轉瞬之間就能因立場的不同而對心中敬仰的裴星則破口大罵。
更別說還是只認識了不久的秦思宛。
以前沒有沖突,憐惜也好,喜愛也好,不能說有多認真,好歹也是真情實感,秦思宛當然不信沈績會這麽快就抛下那些過往,她躲過一個橫砍,眼中閃爍着淚光。
“沈公子,你下手這樣狠?”
“是誰更狠,你不光偷襲別人,你還騙了小爺,還想置我們于死地!”沈績一邊說着,手上的動作絲毫未曾留情,甚至将憤怒化為了劍氣。
不出手不知道,沈績以前沒想到秦思宛還是個會武的,現在交上手,雖然武功說不上多高強,可躲避自己的攻擊還是游刃有餘。
秦思宛手中沒有武器,漸漸落入了下風,看到對方招式淩落幾乎招招致命,她由悲憤化為不甘,沖對方大聲吼了一句:“只是我身不由己,心有苦衷而已,可沈公子,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
說完,秦思宛突然停住了躲避,閉着眼等着沈績最後一擊。
沈績堪堪停下動作,劍鋒停在她心口一寸的地方。
秦思宛心中大喜,豁然睜開了眼,還不等她看清眼前的畫面,就聽沈績充滿譏諷的聲音:“你身不由己?你心有苦衷?難不成還是我們逼你做蕭承平的走狗的?”
“如若姑娘是真心的,你便應該早就告訴我真相,到了如今的局面,可見姑娘根本未曾把我放在過心上,心中自然是向着蕭承平那個卑鄙小人的。”
後面的挽月一時語塞,她從沒發現過小少爺有如此伶俐和缜密的思維,竟将對方堵得啞口無言。
按照以前的發展,她還以為沈績會立馬放下劍去安撫對方別哭呢。
秦思宛卻看懂了,看懂了沈績的心,或許在當日她表露心跡之後,看到沈績的回應之時就懂了。沈績不喜歡她,只将她當做一個很美好的剪影。
“初見之時,我其實真的很羨慕沈公子,也很傾慕沈公子……只是你來得太晚了,我的父親一直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我也有許多身不由己。”
她突然喃喃說着,臉上毫無生機,似乎認為今日一定會命喪于此了。
“如果今日是你要殺我,我無路可走,也能死得甘願,畢竟你是沈公子。”
“你動手吧。”
這次,秦思宛閉上了眼睛。
沈績手握劍柄,右手緊緊抓着劍鞘,綿長的雙眉微微崎岖。
如果她沒有說這些話,如果她還在反抗,如果她還在僞裝否認他的質問,也許他能從容地揮劍上前,将她殺死。
“小少爺……別殺她……”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喊,沈績臉色微變,急忙回頭,發現挽月單手扶着胸口,臉色慘白,身子漸漸癱軟下去,直接從馬上摔了下去。
“挽月!”沈績驚呼一聲,随即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扭曲,憤怒地看向秦思宛:“暗器有毒!”
秦思宛睜開眼睛,唇角彎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好像是吧……”
沈績抿了抿唇,強自忍住躁動的手,然而和剛才心軟的心境完全不同,他揮劍一砍,秦思宛的雙膝頓時殷出鮮血,她吃痛地跪在地上。
确定她無法逃跑,沈績才轉身跑到挽月身邊,将她抱了起來,那枚暗器雖然躲了過去,可終究在臉上留下了痕跡,現在毒已入侵,挽月手腳無力,癱軟在他懷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挽月,你怎麽樣?”話才出口,沈績居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帶了一絲顫抖,連手指都在打着顫,心中像是有什麽在溜走,讓他充滿恐懼。
挽月緊閉雙眼,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卻還有意識尚存。
“解藥……”虛弱的聲音從她唇齒中溢出。
沈績眸光一動,驟然拿起被他扔到旁邊的劍,指向秦思宛,失去理智般大吼一聲:“解藥!”
若不是他輕信于人,若不是他帶她出城,若不是他沒有早點發現秦思宛已經轉醒……
秦思宛垂着頭,雙腿被砍傷,她已經沒有辦法逃跑,此時嘴角卻噙着笑,褪去優雅的僞裝,眼中盡是陰狠:“沒有解藥的,傷口不深卻見血封喉,這種毒無藥可解,最多三日,她便會全身潰爛而死。”
沈績脊背一僵,如墜冰窟。
“反正我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就算回去,殿下也不會放過我。我曾想着,若是沈公子真心待我,能護我周全,就算要背棄殿下也可以……”她頓了一聲,凄冷的笑容充滿自嘲,“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別說沒用的!我只要解藥!”沈績全然不顧她的神色,只是手緊緊抓着劍柄,另一只手将挽月攬在懷裏,竟然重逾千斤!
挽月在他心裏,份量何時已經如此重了?
“我說過了,沒有解藥。”
沈績牙關緊咬,臉色突然變得陰狠起來:“你別逼我,總有辦法能讓你開口的。”
秦思宛像是從未見過他一樣,神色微怔,半晌後,她褪去了笑意,眸光深沉:“我竟不知,今日才算看透沈公子。”
“我生平最怕疼,忍受不了太重的折磨……”秦思宛一邊說着,一邊從衣袖裏摸出一根銀針,沈績臉色大變,伸出手中長劍便要投擲出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銀針從頭頂插入,絲毫沒有猶豫的時間,秦思宛雙眼園睜,脫力一般直直摔到了地上,臨死之前,她似乎說了句什麽,聲音太過微弱,沈績聽不清楚,但是他還是根據她嘴唇的動作讀懂了那句話。
“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她說。
得到什麽?得不到什麽?沈績已經沒時間去細想,盡管他心亂如麻,頭腦卻還能保持清醒,他将挽月抱起,艱難地爬上馬,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而後面的那具屍體,睜着雙眼,漸漸冰涼。
—
安郡被齊軍包圍整整兩天,元毅雖然暫時守住了城門,卻感覺力不從心,心裏七上八下,而蕭承平久攻不下,便率軍在城外勸降。
勸降的話無外乎是,只要交出蕭承衍和元毅,其他起事的叛軍可算無罪,只要歸順就可留下一命。
對于窮途末路的叛軍來說,這是最好的諾言,多少的英雄豪傑都是死于屬下的臨陣倒戈,元毅已經隐隐覺得軍心不穩,甚至開始懷疑身邊的人,看着誰都像會馬上背叛自己。
就在這種時候,蕭承衍突然登上了城牆,在城門之上俯瞰蕭承平帶來的大齊軍隊。
“皇兄終于露面了,我還以為皇兄要一直當個縮頭烏龜呢!”
一人在城牆之上,一人在戰馬背上,兩人隔空相望,久違的重逢讓兩人臉上都帶了些熟悉的笑意。
只是有人張揚,有人莫測。
蕭承衍看着他,靜默良久,才開口說話。
“大齊的精銳都在你手中,卻三天攻不下一個安郡,蕭承平,你到底還是讓我刮目相看了。”絲毫沒有站在懸崖邊上的窘迫,蕭承衍像是碰上許久未見的故人一般,沒有惱怒,沒有仇恨,輕飄飄一句話,就讓蕭承平變了臉色。
蕭承平冷着臉,驅馬上前行了幾步,頭高高地擡起,眼中帶着兇狠的殺意:“蕭承衍,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現在,是你被大軍圍住毫無退路,就算你封城孤注一擲,又能撐得到幾時呢?到了現在,還不肯服軟?”
“而且你從城中暗中送走的那些百姓,現在恐怕已經在九泉之上之上了……”
蕭承衍神色一變,向前扒住城牆:“你什麽意思?”
“這麽久以來我久攻城南,皇兄是不是就以為我對城北放松警惕了?偷偷放出的百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
他輕笑一聲,揚起手放到耳邊,故作疑惑地“咦”了一聲:“你們聽,好像有什麽動靜?”
蕭承衍身旁的元毅也聽到了聲音,那聲音隆隆而來,像是烏雲中醞釀的春雷,還有高高吹出的號角聲,距離這裏不遙遠,卻也不是很近。
但明顯是北城方向傳來的聲音!
“遭了!那邊有埋伏!”
元毅雖然在北城也放了守軍,可是幾次攻守戰中,大齊一次也沒攻打過那裏,所以為了集中兵力,那裏的防守最是薄弱。
蕭承衍回頭,驚變的神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嫌棄:“打了這麽久,你沒發現他軍中人數根本不夠十萬?”
小重山.2
元毅一噎,臉色微微發紅,可也顧不得反駁,只問道:“現今我們該怎麽辦?”
蕭承衍不再看他,而是轉過頭去,凝望底下一臉自信的人。
“蕭承平,行軍打仗,在能以少勝多的壓倒性優勢下,最好別耍花樣,反而讓人有機可乘。”
蕭承平緊了緊眉頭:“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不會回頭看看嗎?”蕭承衍笑得恣意,一副大勢在握的模樣,絲毫不像牢籠中等人宰割的困獸。
蕭承平心下有些慌了,急忙回過頭去看,黑壓壓的軍隊就在身後,嚴陣以待,等他下令攻城,沒有面色松動之人,也沒有人要背叛他。
再向後,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地平線,藍天白雲與黃色的大地相接,目及之處,什麽也沒有。
他眯了眯眼。
然後又陡然睜大了雙眼。
天地相接之處,竟然慢慢浮現出一條黑線,而那黑線在一點點擴張,最終變成一個向前奔襲的面。
馬蹄滾滾,黃土漫漫,高揚的旗幟也越發清楚,蕭承平看到上面的“瀝”字,火焰從心中瞬間便升騰而起。
他猛然回頭:“蕭承衍,你竟然有後手!”
蕭承衍唇角微勾,沒說話,他擡起手,手心向上,片刻後,上面穩穩放下一個弓箭,蕭承衍立在牆頭,手握長箭,左手将弓拉滿,箭尖直指蕭承平。
“我沒有後手,難不成等你來殺?”他說完,左手一放,羽箭飛射而出,破風疾馳發出好聽的哨音,眨眼之間便到近前,蕭承平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前俯身,才将這支箭躲過,才覺于閻王擦肩,旁邊已有焦急的提醒。
“殿下!小心!”
接着是第二箭。
蕭承平拉緊缰繩,轉身向西逃奔:“全軍撤退!撤退!”他高喊着。
蕭承衍神色未動,一直是拉弓,放箭,放平手,拉弓,射箭的姿勢,輪次轉換,絲毫不停歇,後面的沈绾也一直遞出羽箭,時機分毫不差。
蕭承平旁邊的人忠心護主,幾乎成為了肉靶,就算是這樣,慌亂之中的他肩膀上也中了一箭,然而更令他絕望的是,西面的山腳下不知何時也埋伏了人,此時正嘶吼着沖殺而來,後面的援軍也已經趕至,已經和末尾的士兵交上手。
沒想到運籌帷幄,最終被甕中捉鼈的竟然是他!蕭承平猛然回頭,看向城牆之上的人。
從瀝州調來人馬,他就不怕羯虞趁人之危,率軍攻打瀝州嗎?
“大軍聽令,全軍向南,和左将軍彙合!”蕭承平一手護着肩膀,一手高揚長/槍,大聲喝喊。
城牆之上的元毅眼看局勢大變,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只是指着北面,急道:“殿下,城北!”
“別急,”沈绾笑着上前,“都是援軍。”
作者有話要說:做夢夢見有人在我文下留言,說主角怎麽還不生娃哈哈哈哈醒來之後看了評論區松了一口氣,心想我再快也快不到這種程度啊,還好還好,沒有催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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