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與二哥參加一場西珍園的六藝雅集,因為瑞親王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褚尋真在京城裏出了名。

如今,就連街角巷尾的喵喵狗狗們,恐怕都已經知曉有人終于将端儒大家的術策圖解算出來的事情。

全賴當日參與雅集的人宣傳給力。

盛佑帝也于第二日賞賜下來不少的好東西作為嘉獎,這次聖旨裏宣講了褚尋真的名字。

瑞親王将褚尋真寫出的算紙全部劫走後,翌日便叫人把已經繕寫好的術策圖題解于京城各大書齋內免費放領,人人可觀。

一時間,書齋內門庭若市。

太學裏的算學西席們更是如獲至寶,要舌燦蓮花般的将褚尋真給從頭誇到腳,誇出一朵花來方才罷休。

蔣勝雪眉目舒展,倚靠窗邊的姿态有道不盡的文士風流,淑雅風采,嘴邊噙着的一道笑容,如明月朗照,又似墨香醉人。

褚尋真已經吃完三塊兒糕點,不由得道,“舅舅,你都已經捧着那畫作欣賞許久,再瞧細致些也該看完了。”

站那麽久,不累嗎?

蔣勝雪輕嘆,開口透露着滿足,“澂秋大家的畫作是如何都欣賞不完的,這次,珍珠兒有心了,了卻舅舅的一樁心願。”

褚尋真疑惑,“澂秋大家的畫作很難尋嗎?”

蔣勝雪小心仔細的将畫作收起,走過去,坐在褚尋真的身邊,“難尋倒還是其次,物以稀為貴,澂秋大家在詩畫中的地位便如同端儒大家在算學中的地位,而他晚年之作,與早期的作品不可同日而語。”

褚尋真眨眨眼,“這幅畫作難道是晚年所畫?”

蔣勝雪點頭,“澂秋大家晚年多寄情于山水之間,甚少作畫,故此,晚年的每一幅畫作都是極其珍貴又少見的。”

“若其它畫作值一金,晚年所畫的則可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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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褚尋真的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亮晶晶的。

蔣勝雪輕笑的道出價錢。

褚尋真頓時小聲吸氣,難以置信的捂嘴,“差這麽多?!晚年的畫作竟這麽值錢。”

算一算,盛佑帝賞賜給她的那些銀兩都不夠買的。

“珍珠兒可後悔送予舅舅了?”蔣勝雪逗着外甥女。

褚尋真道,“對我來說,舅舅可比這畫貴重的多,自然不後悔的,舅舅開心就好。”

“歡喜。”蔣勝雪目光柔和,似是冬雪裏的梅花迎陽綻放。

妙舟已經将澂秋大家的畫作小心的收進雕刻梅枝的檀香木長盒內,又用絹棉仔細的包好,只待蔣勝雪離開将軍府後帶走便可。

褚尋真忽道,“這般名貴稀少的畫作,瑞親王竟然也舍得将它作為獎品,難道是自信無人能夠将術策圖解出來嗎?”

可她解出來了,豈不是要得罪瑞親王?

“瑞親王……”提到他,蔣勝雪的眉目幽深了些,“這位還曾撕扯過澂秋大家的畫作,雖然是澂秋大家早年間的作品。”

褚尋真驚訝的瞪圓眼睛,不可置信。

蔣勝雪輕笑,“也是,瑞親王最瘋的那幾年,珍珠兒還随姐丈姐姐在塞北,沒有瞧見瑞親王是如何的乖戾兇狠,翻臉當比翻書還快,得罪他的人,要麽盡數被嘲諷,要麽便在京城裏待不下去,要麽……”

“要麽什麽?”見舅舅不再說下去,褚尋真問道。

“要麽,丢掉性命。”蔣勝雪幽幽道。

“自他兩年前去了封地徐州,情況才有所改變。”

褚尋真奇道,“陛下就當真不管嗎?”

“管?怎麽管,陛下比誰都縱着他,最嚴重時也不過嘴上說道兩句。”蔣勝雪道,“珍珠兒,你可知陛下還曾說過一句話。”

褚尋真露出疑惑的表情。

蔣勝雪:“陛下說,沒有誰能夠越的過瑞親王去。”

褚尋真驚訝地張嘴,盛佑帝竟然這般的看重瑞親王。

蔣勝雪神情認真的看向外甥女,道,“珍珠兒,你要記得,萬不可輕易地和瑞親王接觸,若得罪他,他不可能因為你是女子便輕輕放過。”

“此前,有一商戶女仗着姿容豔麗勾引瑞親王,舉止放肆,最後被瑞親王将其家族商會搞垮,人也差點被賣到百花苑去。”

褚尋真乖巧聽話的點點頭。

蔣勝雪滿意的繼續道,“瑞親王可以對女子也不假辭色,他的身份地位、容貌才學皆是一等一的好又如何,從前有多少女子擠破頭似的想要進到瑞親王府中,最後還不是被瑞親王的種種手段吓到,避之而惶恐不及。”

“瑞親王的府上一點也沒個……?”

蔣勝雪搖頭,“幹淨得很。”

“他不近女色?”褚尋真奇道。

蔣勝雪敲她腦袋,“追問這個做什麽。”

“好奇嘛。”褚尋真縮縮脖子。

倒是莫名的想起昨日在西珍園內,她瞧着瑞親王也不怎麽像是多乖戾多兇狠的模樣。

……………………

京城中的水泥路終于也在這幾日裏竣工,街道寬敞,平坦開闊,馬車行駛時可聽得見清脆的噠噠馬蹄聲。

終于不再是晴天揚塵,雨天泥濘的狀态,水泥路予京城一個全新的面貌。

盛佑帝為此大喜多日,朝堂之上對褚藩良和顏悅色還不夠,暗中又賞賜給褚尋真不少好東西。

從宮裏賞賜東西出來,即使是暗中的,但也難免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尤其是褚藩良已經明說,那水泥并不是他研究出來的。

但既然水泥是他獻于陛下,研究水泥之人也必定和将軍府上的人脫離不了幹系。

褚尋真只說低調點,倒也未曾藏着掖着,有手段之人自然可探查出來。

一時間,遞與鎮北将軍府的拜帖多了起來。

好在有些可以全然不用理會,推掉便可。

蔣紅蓉拿着書信進來,“珍珠兒,明日婼芸和钰風要回京城,和娘一道去碼頭上接人。”

褚尋真驚訝的擡起頭,“只有表妹表弟嗎?大舅舅、舅母不來?”

蔣紅蓉的神情有些複雜,放下書信,嘆了口氣道,“馮氏懷了孕。”

馮氏乃繼室,蔣勝霜原來的妻子是呂氏,也就是蔣婼芸和蔣钰風的母親,呂氏幾年前因病去世,後來,由蔣老爺子做主,給蔣勝霜續了弦。

進府後,馮氏待兩個孩子倒還不錯,但也不怎麽親近,畢竟當時蔣婼芸和蔣钰風俱都是已經通曉的年紀,對這個繼母也略有隔閡。

“她懷孕,表弟表妹這個時候回京城?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褚尋真放下手裏的東西問道。

“沒發生什麽事情,只是你大舅舅決定要讓钰風來太學讀書,婼芸不想自己在毫都待着,便也跟着回來。”蔣紅蓉道。

褚尋真點點頭,沒受委屈便行。

翌日,蔣紅蓉便帶着褚尋真,兩人早早的等在碼頭上。

一盞茶的功夫後,妙竹指向河上,“夫人,小姐,渡船來了。”

碎銀揉皺的河面上,一艘漆紅的大船緩緩駛來,隔着陽光,微蕩的青水,褚尋真瞧見船上正活潑招手的少女,和在她身邊矜貴驕傲的少年。

待渡船緩緩靠近碼頭上時,活潑的少女率先跑下船,“姑姑,表姐。”

蔣紅蓉一連道慢點慢點,滿臉笑容的接住少女飛奔的姿勢。

待親熱的抱過姑姑後,蔣婼芸撲在了褚尋真的身上,甜甜的道,“表姐,我真想你。”

褚尋真笑着抱住,拍拍她的腦袋,目光卻與正在走來的矜貴小少年對視上。

少年耳尖可疑的紅了紅,随即瞧向已經抱住褚尋真胳膊的親姐姐,斥道,“你還有沒有一點樣子,船未停穩你就跳下,是不是掉到水裏才甘心。”

蔣婼芸撇嘴,“蔣钰風你少說我,我看你是嫉妒我比你先行一步。”說完,緊了緊抱住褚尋真的胳膊,對親弟弟吐舌頭。

“你!”蔣钰風惱羞成怒,哼了一聲。

蔣紅蓉好笑道,“你們兩姐弟怎麽剛到就要吵架呢,一路上奔波肯定累了,咱們先回府。”

後面有蔣家派來接人的馬車,蔣紅蓉和褚尋真今天也是要回蔣府看望蔣老爺子蔣老夫人的。

一路上,蔣婼芸叽叽喳喳的,很是興奮。

“表姐,今天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表姐,京城的路怎麽變了?這是用什麽鋪的?”

“表姐,兩位表哥還好嗎?兩個小表弟是不是越長越可愛?他們有沒有想我和钰風?”

“表姐,二叔叔今天什麽時候可以回來,我也想他了。”

少女說個不停,終于叫一旁矜貴安靜的少年皺起眉頭,“蔣婼芸,你可不可以閉嘴,別跟個聒噪的八哥似的。”

蔣婼芸:“八哥能跟我比嗎?它有我能說會道?說話清晰?蔣钰風,你要講理,誰像八哥了。”

褚尋真:“噗。”

少年被怼得面色通紅,氣惱的背過身去,不再理人。

過了會兒,褚尋真坐到少年的身邊,戳了戳他,“钰風,聽婼芸說,你給我買了禮物?”

蔣钰風耳尖紅紅,低低道,“嗯,不值什麽錢的。”

又立馬補充說,“但也是弟弟精心挑選的禮物,表姐莫要嫌棄。”

褚尋真表示怎麽會嫌棄呢,拍拍少年的腦袋笑。

蔣钰風立即眼神亮晶晶的,期待道,“表姐,那可否讓我去你的實驗室裏瞧瞧?我保證不亂動。”

他對表姐實驗室裏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可感興趣的緊,又将表姐樹立為他的目标而崇拜着。

褚尋真不由得笑道,“原來打着這個主意啊。”

小少年急忙擺手,哪有先前矜貴從容的模樣,逗樂了褚尋真。

“好了好了,你想看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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