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進太學讀書是在三日後,蔣府相聚完,蔣婼芸與蔣钰風便要來将軍府上拜訪。
尤其是蔣钰風,對褚尋真的實驗室期待已久。
在實驗室裏待了快兩炷香的時間,蔣钰風一臉恍恍惚惚的神情出來,“表姐,裏面的東西比我和婼芸走之前又添了不少……”
若要蔣钰風形容褚尋真實驗室裏的東西——稀奇、古怪、妙不可言。
每次進去,都讓他極近沉迷,流連忘返,根本舍不得出來。
若要讓褚尋真來形容,裏面,可都是理科生的浪漫啊。
蔣钰風略微興奮,懷裏揣着雕刻細枝梨花的木盒,道,“表姐,可真要送予我?”
褚尋真笑道,“你不是很想自己親自動手試試看嗎?方法我已經教會給你,自己試驗看看,若是成功的話,钰風可說要送給表姐的。”
蔣钰風鄭重的點頭,“表姐便等着吧,我一定會試驗成功的。”說完看向木盒,滿眼期待。
進屋後,繞過山水流雲屏障,蔣婼芸正在裏間逗着兩個小表弟玩兒。
瞧見褚尋真進來,兆年瑞年立刻從軟塌上爬起,軟嘟嘟的叫着阿姐抱。
蔣婼芸一手攏着一個,怕他們摔倒,眼睛已好奇的瞄向蔣钰風懷揣的木盒上,“這什麽?裏面什麽東西?”
蔣钰風道,“說了你也不懂。”
“你不說,我豈不是更不懂。”
“待我做出來後,你就知曉了。”蔣钰風叫她別問,保持神秘。
将木盒叫随行來的小厮收好後,他走過去抱起兆年颠了颠,樂道,“表姐,他們兩個長得可真快,我和婼芸走前,還是個只會嘬手指的奶娃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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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兆年明明都已經撲到了褚尋真的懷裏,半路又被蔣钰風這只攔路虎給劫走,小短腿蹦跶幾下,沒能脫離開,嘴裏冒出一個字,“壞!”
褚尋真忍不住笑起,将褚瑞年放回軟塌上,兆年被放下後,也爬過去與兄弟會和。
少頃,蔣婼芸道,“去讀太學,裏面會不會有人欺負你?”
“誰沒事會來欺負我,閑的嗎?”
“話不是那樣說,就算不欺負你,你半路進去讀書,裏面早已各自抱成團,興許都沒人搭理你。”蔣婼芸啧啧幾聲,“蔣钰風,小可憐,你說你從前都沒什麽朋友,讀個太學可怎麽辦才好。”
蔣钰風簡直哭笑不得,他好歹也是堂堂按察使司按察使的嫡子,祖父更是翰林院掌院學士,誰會沒長眼睛的過來欺他。
不理會,倒是有些可能。
入外舍習讀也并不是簡單的,外舍習讀,需經過私試、公試皆合格後,再參考平時六藝的成績,由齋長和祭酒親自點評,升補內舍。
但,升補內舍也是有名額限制的。
即便你私試公試皆合格,六藝也叫人滿意,可成績是自上往下排名,若升入內舍的名額到一半就滿了,你卻恰巧排在最後,那便還得等待半年,重新考試,自認倒黴。
而內舍生兩年一考,內舍升入上舍,比外舍升內舍更為嚴格。
且上舍還分為上、中、下三等,按成績評予,這暫且不談,蔣钰風半路入外舍,就是要與他們搶占內舍的名額,不怪會有人看不慣他。
然而,蔣钰風的身份背景又在那裏擺着,稍有點眼色的便不會招惹,無視便罷。
蔣婼芸也是擔心弟弟初入太學時會被孤立。
褚尋真道,“钰風,三日後就要去讀太學,這幾日便得準備起來,必定繁忙,不若你叫家中侍女多縫制幾朵布花,将其帶去太學做實驗。”
男孩子嘛,還是很少有能夠抵擋住理科浪漫的人。
蔣钰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同意下來褚尋真的意見。
蔣婼芸疑惑,“到底是什麽啊?表姐,你和蔣钰風一起瞞着我。”
褚尋真笑道,“暫且是秘密,钰風可說要送給你禮物呢。”
蔣钰風抿起嘴,不好意思的笑,在蔣婼芸的注視下微羞道,“你耐心點,且等幾天就知曉了。”
………………
三日後,蔣钰風由李齋長親自帶入外舍的南風齋。
“此後,你便在這裏習讀,萬不可辜負了蔣學士的一番苦心。”李齋長捋着胡須道,對面前矜貴表現得體的少年也很滿意。
蔣钰風拱手應是,又道,“齋長,學生可否于齋內做些個旁的研究?”
李齋長皺眉,“旁門左道之類的,還是少沾惹為好。”
蔣钰風忙道,“齋長請放心,此研究于學習有益,又探尋奧秘,學生定不會為此輕視學業,不分輕重。”
見蔣钰風如此保證,李齋長點點頭,“既是如此,待西席講完課後,可于休息的時間內研究,勿要忘記正業。”
“是,學生謹記,多謝齋長。”
外舍四齋,東禺齋,南風齋,西挌齋,北悅齋。
只有北悅齋是寒門庶子習讀的齋院。
蔣钰風初進南風齋,便收獲到各種或打量或無視的目光,少年面上沉穩,待齋長說完後,找到書案坐下,依次擺放好東西,又留一個兩層高金漆細梅梨花木的方盒在身邊。
上過一節五經課後,學生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沒人理會蔣钰風,蔣钰風也不去湊熱鬧,只眼底藏着興奮,面上淡然的打開梨花木盒。
上面一層是各種縫制精巧的白布絹花,還頗為有心的在絹花下弄出一截細細的枝幹葉子等,惟妙惟肖。
南風齋的學子雖說沒往蔣钰風那邊湊,但難免不會好奇的偷瞧,待瞧見蔣钰風随身攜帶的木盒裏竟然有絹花時,幾聲嬉笑便不由得在齋內響起。
“上學還帶着布花,他是要縫補嗎哈哈。”
“沒有想到蔣府的公子愛好這般奇特……”有人小聲說道。
蔣钰風充耳不聞,搬走木盒的上一層,繼續拿出第二層的東西。
“咦?那是什麽?”
“他拿鐵架,香爐做什麽?還有那透明瓶罐,是瓘玉嗎?似是也沒有這般晶透琉璃的?”
“裏面藍色的東西又是什麽?”
南風齋的學子們不禁被吸引了目光,産生了好奇。
蔣钰風俨然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他叫随侍去取了一個五子登科折沿銅盆過來,接着将瓶罐裏的硫酸銅小心取出,放入瓘玉制成的燒杯裏。
燒杯置于鐵網又架于鐵架上,下方燃着青花海水紋的香爐,燒杯裏是藍色的液體,有顆粒正在慢慢溶解。
諸位學子們瞧得稀奇又疑惑,正想過去詢問一二,就聽下一節課的銅聲響起,只得無奈回座。
蔣钰風叫随侍好生看着,也坐下聽課。
透明的燒杯裏被燒得咕嚕嚕冒泡,也叫南風齋的衆學子好奇的無心學習,要麽趁着西席不注意轉頭去瞧,要麽偷偷斜睨。
這節課正巧是教算學的趙西席,老頭敲了敲戒尺,扔下書,沒好氣道,“都幹什麽呢,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們的小動作嗎?”
膽小的學子低下頭,膽大的學子面上笑嘻嘻道,“先生,我們只是好奇。”
不說他們,其實趙西席也好奇,畢竟那一杯藍色的溶液很是顯眼。
于是指名道姓的問,“蔣钰風,你說說這是在做什麽東西,課堂上公然違反紀律。”
蔣钰風不卑不亢道,“先生,學生有在好好聽講。”
趙西席道,“你是有好好聽講,可你弄得那古怪東西叫其他人都快無心聽課了,快些撤走。”
蔣钰風面有難色,“先生,我已經與表姐承諾好,待試驗成功,将成果送予表姐的,這要……”
趙西席一愣,道,“你表姐?若我沒記錯的話,可是鎮北将軍府的褚姑娘?”
“是,這試驗還是表姐教我的,成果極美,我想自己動手,親自試驗一番。”蔣钰風道。
“竟是褚姑娘教予你的……”趙西席微蹙眉,“既然如此,便也罷了,其他的學子不專心聽課又怎麽能夠怪到外物上去,且怪他們自己的心智不堅定。”
其餘學子們:“???”
趙西席嚴肅道,“若再交頭接耳,心不在焉的話,戒尺伺候。”
說完,将黃楊戒尺重重一拍,拍在其餘學子的心頭上。
一節算學課下來,老老實實的。
臨敲鐘前,南風齋的學生且忍不住了,趙西席一走便都聚到蔣钰風的身邊去。
七嘴八舌的問好後開口,“蔣公子,你這是做的什麽試驗?”
“钰風,你表姐真的好厲害啊,我買了一屋子的術策圖題解,這真是褚姑娘教你的嗎?”
“裏面藍色的液體已經燒了許久,還不停止嗎?”
“這藍色的東西是何物?透明的瓶罐是瓘玉嗎?此前從未瞧見過沒有顏色的瓘玉,蔣公子……”
蔣钰風:“…………”
他們真煩,而我只想專心做試驗。
“是我表姐教給我的,藍色的東西是硫酸銅,瓶罐是玻璃,也是我表姐做的…………”蔣钰風一一回答。
“至于什麽試驗,等我做好後,你們自然知曉。”
“與上層的絹花有關嗎?”問話之人是內閣大學士的小孫子,徐璧,也算是南風齋的領頭者。
“有關。”蔣钰風回答道。
徐璧笑道,“我還真是想不出來兩者之間到底有何關聯,那你說說,什麽時候能做好?”
蔣钰風思考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早上就可以看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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