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偶遇故人

離開小餐館之後，雲安在路上随便逛了逛。

八十年代的京城，連後來百分之一的繁華都達不到，所有行業百廢待興，就連國企員工也開始失業，許多人臉上還帶着茫然，但更多的卻是迎來新生活的喜悅。

經過那十年，對于如今的人們而言，這樣的生活似乎已經很幸福了。

關于這個時候的記憶，雲安已經不太清楚，當初他選擇鎖上四合院獨自打拼時，就知道接下來的每一天對他而言都将很艱難，因此在記憶中那個八零年，他考慮更多的是如何填飽肚子，以及如何賺更多的錢。

八零年的人們生活實在艱辛，有些家庭上上下下十幾口人就窩在不過三四十平的房子裏，條件稍微好點的一個家庭也有五六個人，因此占地面積較大的四合院仍然是十分值錢的存在。

四合院啊……前世的他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四合院的模樣。

這麽想着，他開始往四合院的方向走去。

京城的胡同極具特色，雲安的到來為這個胡同增添了不少談資。

“這人誰啊，怎麽沒見過？”

“不清楚，我也第一次見。”

“聽說前面有一套四合院還給人家了，不會是那家的人吧？”

“我看他只是個小孩子，不可能吧？”

“那也不一定，沒準就真是那戶人家的孩子，這孩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生。”

“真好啊，要是我也有一套四合院就好了。”

“你就做夢吧，做夢還快些。”

雲安一路走過去，就得到了一路人的讨論，這個時候雖然剛剛經過大動蕩，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比較奇特，有些人之間關系也沒有多好，但是住在一個地方，閑來無事就愛聚在一起聊天。

農村人也在聚在一起閑聊，只是農村的人口結構簡單，大家聊的也都是家長裏短的閑事，這裏卻不一樣，人龍混雜的雜院，人與人之間隔了心，真心交好的人并不多。

而這樣的情況等衆人開始往樓房裏搬時，才會有所改變。

走到已經屬于雲安的四合院外，他看着眼前的大門神情變幻。

大門是木制的，經過歲月的流逝變得暗沉，但是邊角處仍然留着一些精致的木雕，仔細看可以發現那是象征富貴的牡丹花。

“小夥子，你是這家的？”旁邊突然出現一個人。

雲安偏過頭看着對方，他并不認識眼前的人，不過對方這麽問了，他還是點頭：“嗯。”

“真的是這家的？”對方遲疑着問道。

“大爺有什麽事嗎？”雲安問道。

“沒事，我就是問問，”老人皺着眉打量着雲安，随意指了指指着大門的方向，“不進去？”

雲安眉頭微皺，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鑰匙，打開了木門上挂着的鎖。

木門似乎很久沒有打開了，雲安推門的動作并不順利，像是在過去那麽多年間被封住了一樣。

對于這個四合院，雲安的心情很複雜，說到底，它是導致外公出事的罪魁禍首之一，前世他之所以想都不想就離開，一是為了避開舅舅阿姨們，二也是不想留在這個四合院裏。

他對四合院的記憶并不多，唯一的記憶就是前世前來将門鎖死時的情況。

再早一些，他跟着外公離開這個四合院時，才只有兩歲，兩歲前的記憶根本不存在，至于兩歲以後，他一直都跟着外公身邊，自然沒有回來的機會。

正當雲安想進去的時候，之前的老人卻攔住了他。

“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雲安偏過頭看着老人，只看老人的模樣，并不像是壞人，因此雖然老人只是陌生人，他還是認真回答：“我叫雲安。”

“雲安？你是雲老頭抱走的那個外孫？”老人突然說道，眼中閃爍着激動的光芒。

雲安聽他這麽說，也猜到對方恐怕是故人，點了點頭：“是的，大爺您認識我外公？”

“豈止是認識，我跟你外公可是幾十年的好朋友，”老人感慨道，擡手拍了拍雲安的肩，“你也別怪我之前态度不好，實在是之前看到有人打算翻牆進去，還以為你也跟那些人一樣呢。”

“翻牆？”雲安挑眉，擡頭看了眼牆頭，這個高度想要翻牆進去可不容易，他回頭，看着老人笑道，“多謝大爺幫忙，如果不是大爺在，還不知道翻牆進去的人會做出什麽事呢。”

老人擺擺手，神情落寞：“其實裏面也沒什麽東西了，當初你外公被帶走的時候，這裏面的東西可是被毀了不少，有點價值的都被拿走了，不說這個，對了，你外公呢，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雲安愣了下，随即搖頭：“外公前段時間去世了。”

聽到這話，老人沉默許久，好一會兒才回神：“就剩你一個孩子了？”

“嗯。”雲安點頭，也不奇怪老人這麽說，既然老人與他外公是好友，那麽當初那些事，老人也應該清楚。

“那老頭，也不回來看看我。”老人低聲埋怨道。

聽出老人埋怨語氣之下埋藏着的落寞，雲安連忙解釋：“我們回來之後住的地方離這裏有點遠，穩定下來之後，外公本來也打算回來看看，只是不敢回來，後來國家把四合院歸還之後，外公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落下，一下子就病倒了。”

病倒之後的事雲安不必再提，想來老人也應該很清楚。

“造化弄人啊。”老人無奈搖頭，整個人比之前似乎衰老了許多。

“大爺，外公走的很安心，您也不要太過傷心，多保重身體。”雲安說着，連忙扶住老人。

“不用扶我，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老人用滿是皺紋的手拍了拍雲安的手背，“你在這裏等着，我有樣東西要交給你。”

說完，老人就轉身離開。

“大爺。”雲安想叫住他，畢竟他并不打算在這裏久留。

“既然我遇到你了，那東西也合該到你手上，雲老頭交代的事我也算是好好完成了。”老人背對着雲安擺擺手，蹒跚着往遠處走去。

雲安站在門口，看着老人的背影，心裏有些困惑，聽老人的話，似乎外公交代了什麽，只是前世他卻從未聽說過。

這麽想着，雲安突然釋然，是了，前世的他也只是回來了一次而已，而且當時為了避開舅舅阿姨們，他特意選了晚上悄悄過來，重新把四合院鎖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如果前世他多回來幾次，是不是還會遇上這位老人？

雲安已經不知道答案是什麽，畢竟那些都是前世的事。

過了沒多久，老人走了回來，神情比剛才輕松了許多。

走到雲安跟前，老人把一串鑰匙交到雲安手上：“這是你外公當初臨走之前交給我的，他曾經說過，如果沒有遇到合适的人，就讓這串鑰匙永遠消失，他說的輕巧，我卻看得出他的心痛，現在你來了，我把這串鑰匙交給你，希望你不要辜負你外公對你的期望。”

“大爺怎麽确定我就是那個合适的人？”雲安問道。

“既然你外公把四合院交給你，你就是那個合适的人，要是你不好，雲老頭就算是把四合院送出去，也不會交給你。”老人笑道。

“原來是這樣嗎？那就謝謝大爺了。”雲安也笑了，接過老人手裏的鑰匙，觸摸着冰涼的鑰匙，他心裏有些感慨，重生之後，似乎改變的不止是一件事。

“不用謝我，我只是物歸原主罷了，從今以後，你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老人看着雲安，臉上的表情滿是欣慰。

“嗯。”雲安抓着手裏的鑰匙，認真點頭，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的路只能由他自己走。

将保管物交給原來的主人，老人将雙手背在身後往家裏走去，蒼老的臉上帶着釋然的笑容。

剛剛走到家門口，大門就打開了，一位中年婦人從門內出來，無奈看着老人：“爸，您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還總是出去逛。”

“怎麽，我年紀大了連逛都不能逛了？”老人不開心地說道。

“爸，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下次您要是還打算出去，叫上我一起行不？”婦人跟他商量道。

“誰不讓你一起了？我什麽時候不讓你跟我一起了？”老人犟嘴。

“可是爸您也要給我機會啊，”婦人哭笑不得，“就您這樣一不留神就跑的沒影了，我上哪兒找您啊？”

“那是你反應遲鈍。”老人回嘴，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大姐，你就別跟爸說了，跟爸吵架你什麽時候贏過，下次再找不着爸，去前面那鎖着門的四合院找就成了，爸準在那兒。”另一個婦人端着一盆子衣服走了過來，順便湊了個熱鬧。

“下次我就不去那兒，看你們還能不能找着我，哼！”老人背着手回去。

剩下兩人站在原地，四目相對。

“這是怎麽了，爸以前每次從那裏回來不都氣呼呼的麽，今天心情怎麽這麽好？”婦人問道。

“不是說那四合院還回去了麽，可能是那院子的主人回來了。”端着盆子的婦人說道。

“哎呦，這可是好事啊。”

“可不是，這是爸一輩子的心結，可終于解開了。”

雲安并不知道老人回去後發生的事，他只是站在門口看着老人離開的背影，直到老人消失在視野中，他才轉身回院子。

京城的四合院在那十年裏被收繳的不在少數，有些院子更是在主人離開後不久就搬進去許多人，就像前面那些四合院一樣，一個院子住上五六戶人家，擠得滿滿當當，四合院原本的文化也被毀得差不多。

不過也有些四合院在主人離開後就再也沒有迎來人煙，十幾年任其荒蕪，就比如說雲安眼前看到的模樣。

雲家當時顯然屬于富裕人家，院子裏都鋪滿了青磚，只是再好的青磚，十幾年無人打理，磚縫裏也長出了許多雜草。

即使前世已經見過一次，再次看到眼前的場景，雲安還是忍不住嘆息。

“魔法世界求購生命力旺盛的雜草，是否出售？”

虛拟的框框突然跳了出來，橫在雲安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