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無冬夜宴
這個提議乍聽荒唐不靠譜,實則是謝爻打的如意算盤,若從叔侄上升為父子,管束起來也更理直氣壯,而且有他作為“爹”在背後撐腰,這孩子也不至于受欺負了。
他活了二十一年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碰過,又是獨身主義,若憑白多個兒子,還是個戰力爆表顏值逆天的人鬼混血兒,想想還有點小歡喜……
與其聽主角叫他九叔,還不如升級為爹,啧啧~
“侄兒不願——”總是雲淡風輕的清冷面孔明顯一沉:“抱歉,辜負了九叔的期望。”
被拒絕了,毫不猶豫的……
謝爻怔了怔,他是沒想到這小半個月來一直千依百順惟命是從的謝硯會拒絕他,嘴角揚了揚,幹幹笑道:“……我,其實說笑的,哈哈,別當真。”
是了,堂堂男主,怎會願意給自己當兒子,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不過他這顆自以為是的心沒死透……
……
轉瞬便入了夏,南境炎熱,午後蟬鳴陣陣。
謝七爺剛從北境捎了幾壇醉花涼回來,送了兩壇給謝爻,飯後無事,謝爻便倚在水榭中自飲起來,半壇後已是微醺,潮濕清涼的湖風吹來,迷迷糊糊有些乏了。
一只黛藍的蝴蝶從回廊處蹁跹而來,在身側流連許久,漸漸停駐在他耳畔,翅膀時不時扇一扇,有些癢癢的熱。謝爻下意識伸手去趕,蝴蝶便繞到他眼前,藍色的翅膀有光華流轉,似勾人魂魄暗潮洶湧的眸子,謝爻怔了怔,一時不察,蝴蝶便得寸進尺地停在了他的唇上。
這蝴蝶似生了尖牙,在他下唇輕輕一啄,謝爻癢得打了個激靈,從欄杆處翻了下去,眼看就要栽到湖水裏——
“九叔小心。”謝硯穩穩當當将他拉住,順勢一把攬入懷裏,謝爻瞬間清醒過來,迎上一雙黛藍的眸子,似風拂水面吹起淡淡漣漪。
喝了一半的酒壇子還躺在地上,哪裏有什麽藍蝴蝶,不過是午後恍恍惚惚的一個夢罷了,稍稍回過神兒來,發現自己的袖子濕了大半,若非謝硯及時将他拉住,就真要栽到湖裏去了。
看九叔眼中的水霧散盡,謝硯便放開手:“九叔方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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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周夢蝶,蝶夢莊周,謝爻靠在水榭的欄杆上,一時有些暈眩,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眼神迷離聲音低啞:“嗯,方才喝了些你七叔送來的醉花涼,有些上頭。”
謝硯順着九叔的視線望去,果見一只黑釉太白酒壇子敞着口,湖風清涼酒香四溢,喉頭動了動,伸手便要取來喝——
“小小年紀,不準喝酒,”謝爻拍掉他伸出的手,看他額角汗津津的,幾縷濕發黏在瓷白的脖子上,料他是剛練完劍口幹舌燥:“渴了老老實實去取茶喝。”
謝硯抿了抿嘴,語氣卻依舊雲淡風輕:“九叔,侄兒今年就十六了。”
瞧見他眼底不經意流露的委屈之色,謝爻勾了勾唇角:“十六?生辰到了麽,沒到就不作數。”
聞言,狹長的眸子擡了起來:“那,生辰那日,九叔與我喝酒?”
“好,到時候請你喝天在水,從天黑喝到天明可好?”天在水乃東域仙酒,珍貴難覓,醉後不知天在水,傳言一滴便可忘憂解愁。
“一言為定。”薄薄的嘴唇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可惜謝爻沒看到。
輕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身着水芙色羅裙的姑娘巧笑倩兮:“九叔,大哥,聽說沈家哥哥明兒就來了。”
聞言,謝爻神色微滞,轉瞬又對姑娘揚起了笑:“音兒,你倒是喜歡你沈哥哥。”
這謝音,便是謝硯同母異父的妹妹,也是謝硯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原書中她對沈昱骁也是一見傾心,甚至在沈昱骁娶了長樂海宋家大小姐後依舊癡心不改,立誓終生不嫁。
總之,兄妹倆同時愛上一個男人的橋段,狗血老套三觀歪,食之無味棄之也不可惜。
“沈哥哥待大哥好,我自然敬他如兄長。”謝音長相随他爹,生了一雙謝家标志的桃花眼,水盈盈的睜着,玉白的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紅,小手絞在一起明顯在掩飾害臊。
“啧,小丫頭,九叔我待你大哥不好呀。”謝爻看小姑娘情窦初開的嬌羞模樣好玩兒,故意逗逗她。
謝音的臉更紅了,似嗔非嗔:“九叔也好……但是不一樣。”
聞言,謝爻腹诽,當然不一樣,我可是純潔的呵護晚輩,不似你家沈哥哥居心叵測,面上仍笑得可親,不依不撓:“哪裏不一樣了?”
謝音嘴唇動了動,正欲開口,謝硯低聲斥責道:“音兒,別胡說。”
“……”謝音委屈地看了兄長一眼,噘着嘴不做聲了。
謝爻無語,他當真想聽聽小姑娘如何說……很是掃興。
因為受了小委屈,謝音不多時便離去了,謝爻看着小姑娘消失在回廊盡頭的背影,漫不經心道:“硯兒,你早就曉得明兒沈小公子要來罷?”
“要人”如此大事,沈昱骁定早早托信靈捎來消息了,可謝硯卻未與他提起過,若非謝音來說,他還得假裝蒙在鼓裏呢。
謝硯淡然道:“是,沈家幾日前已有信靈來訪,沈兄要去長樂海參加靈試,沿途經過無冬城,遂想來此與侄兒敘敘話。”
謝爻眉頭微蹙,咦,劇情又開始亂套了,沈昱骁此番來,不是打算要接謝硯回朝歌島住麽?還有長樂海靈試,明明應該在一年後才對……
劇情加速了。
謝硯将九叔的神情看在眼裏,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原來如此,也好,讓靈奴在須臾園收拾一間客房罷,不能怠慢了沈小公子。”沈家的面子還是不能不給的,謝爻又将早戀宜疏不宜堵在心裏默念了一遍,瞬間通透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兩個半大少年還玩不出什麽幺蛾子。
“侄兒明白,“謝硯抿了抿唇,眸色一暗,聲音低低的:“九叔似乎……對沈兄很看重。”
謝爻怔愣片刻,旋即嗤的笑了出來:“沈小公子天縱之資,實在難得。”
心中好氣又好笑,這侄兒不會與叔叔争風吃醋吧?因為沈昱骁是挂哔男主的命,就得人人戀慕他麽?別逗了。我是要棒打鴛鴦沒錯,可絕非第三者……
憑他沈昱骁那狂拽自負的設定,就算把他的性別變為女,謝爻也吃不下。
謝硯的神色越發晦暗了:“侄兒會加倍努力的。”
咦?這小子是不甘心落後于心愛之人麽,謝爻笑:“我們家硯兒自然要強他百倍。”這可是句大實話,論修為戰力,謝硯無人能敵。
謝硯的眸子亮了亮,望着九叔眼尾蕩起的笑紋,語氣篤定:“我定不負九叔所望。”
謝爻笑着點點頭,看着自家乖巧沉穩低調又上進的侄兒,越瞧越歡喜,目光停留在他腰間所佩的木劍上,心思轉得飛快:“對了,硯兒,此番長樂海靈試會,你也一道兒去罷。”
那把屬于謝硯的上古兇劍,正封印在長樂海呢,借此次靈試,正好可以取回來,這孩子也該有一把像樣的劍了。
“為何……”頓了頓,謝硯收回了疑問,五年一度的靈試乃仙門新秀嶄露頭角的最好時機,許能有所奇遇被前輩瞧中授以秘法,此時九叔讓他去,定是想檢驗他這半年的修為長進,也希望他能在靈試後有所精進,于是改口道:“九叔與我一道兒去麽?”
“去,肯定去。”我若不去,你和沈昱骁朝朝暮暮蜜裏調油,到時候還了得?
“好。”那張千年寒冰不破的臉,又笑了。
……
翌日,沈昱骁如期而至,帶來了許多靈石 | 仙器,謝家上下皆大歡喜。
沈昱骁見到謝硯第一句話便是:“阿硯,幾月不見你倒是長高了不少。”
他這麽一說,謝爻才發覺,如今謝硯已經比沈昱骁高了小半個頭,心中好笑,你不曉得,我不僅把他養高了,還長了些肉呢。經過這幾個月的調理,謝硯瓷白的臉頰也稍稍有了些血色,整個人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雖然依舊是清冷出塵的禁欲調調……
入了夜,無冬湖上紅燭灼灼,靈霧缭繞水波點點,遙遙看去似紅雲彌漫天宮。
用罷接風宴,衆人言笑晏晏的散了場,謝音繞在兄長身邊不舍得離去,醉翁之意自然是在她的沈哥哥那兒。
“音兒,晚了你先回去,我送沈兄回客房安歇。”
謝音吐了吐舌頭:“兄長好生霸道,又要一個人獨占沈哥哥。”
“……”謝硯無語,卻也不想和妹妹計較,一臉雲淡風輕的不在意。
“音兒,明日我再陪你玩兒罷?今夜我有些事想同你大哥商量。”沈昱骁放柔語氣同謝音道,難得耐着性子哄小姑娘。
“好罷,沈哥哥可不能诓我。”
“一言為定。”
小姑娘就是好哄,謝音得了這句承諾,眉花眼笑的離開了,謝爻在不遠處飲下最後一杯酒,耳力敏銳将三人的對話聽了去,顯然,兩人小別過後情更濃,正欲打發了衆人獨處說說私房話呢。
正在他為如何不着痕跡地當好一只電燈泡發愁時,謝硯遙遙道:“九叔也一道兒回須臾園罷?”
沈昱骁臉一黑,謝爻神色一滞。
片刻,謝爻笑了笑,裝模作樣道:“有我這個長輩在,你們不好敘話罷?”
“無妨,九叔不是外人,沈兄不會介意的。”謝硯輕描淡寫道,面上是真的不在意。
沈昱骁嘴角抽了抽,一張臉比這夜色還黑:“阿硯說得是,我怎會介意。”
謝爻笑眯眯的,心中浮現三個字: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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