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意外
雖然無法想象,但秦力還是努力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在辦公室裏跟人抱頭大哭,身為他下屬的人應該會怎麽做,做些什麽。
他覺得,大概他們應該會退避三千裏,看見也只會當作沒看見。
他不太想避開,但又想當一個稱職的屬下,正糾結着,救他的人來了。
那個先前看上去和許慕晴很熟的男人也走了進來,一臉的尴尬。
看到他,那兩個女人就自動收了聲,貓貓雖然還在流眼淚,但比之剛剛到底還是好太多了。
許慕晴從茶幾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自己也抹了抹淚後,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請那男人在沙發上坐下,揉了揉臉,語聲清冷地問:“你真考慮清楚了?”
那男人,也就是劉維銘哼笑了一聲:“我有什麽好想不清楚的,我說過,敢算計我的人基本上還沒有出生,他們既然敢做,就不要怕我報複。”
口氣還挺大的,秦力聞言挑眉,仔細看了他一眼。
大概他的動作有些大,引得許慕晴看了他一眼,然後……然後她就站了起來,跟他們說:“我們去裏面談吧。”
秦力:……
尼媽!居然還防他!
還明明白白告訴他,她防他!
不提秦力在外間如何悲憤,許慕晴他們進了裏間,又談了許久後,方才出來。
秦力很君子地沒有偷聽,不過臉色也不好看就是了,等到許慕晴把客人送走之後,秦先生就陰陽怪氣地說:“喂,老板,你要是再不出來,我都要把你的辦公室都搬空了。”
許慕晴看起來很累,瞟了他一眼,一句話就把他壓住了:“對不起,事關別人的私事,太多人聽到總是不好,所以沒有防着你的意思。”
秦力:……
倒顯得他好小氣一樣,秦力給噎了一下,不得不申明:“我也沒那意思啊。”
許慕晴就又笑了一下,笑得秦力老臉禁不住紅了一紅。
“坐吧。”許慕晴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讨論的意思,一指他面前的位置,問,“秦先生是真打算留下來嗎?”
秦力說:“是啊。”
“做員工不覺得太委屈?”
秦力說:“我以為你會問我,能不能勝任之類的。”
許慕晴笑:“這點我倒不懷疑。”
“那真是承蒙老板看得起。”
又調侃她了,許慕晴就又笑了一下,擺了擺手,還真就把她給的工資待遇說了一遍。秦力估摸着,還真就是普通業務員的待遇,這點錢,放他之前,不,即使就是現在,估計是掉地上他都不會多瞧一眼的,但現在,他居然正兒八經還要當份事來對待了。
但是包吃包住什麽的,他很滿意。
許慕晴問他有沒有意見的時候,他忍不住笑:“沒有。”
許慕晴便也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那以後你就住在這邊吧,”手指一指左手側一間房,“那裏本來就是卧室,有床,有衣櫃,什麽都不缺,等過後我買套被褥過來也就行了。”
秦力:……
好不爽,怎麽辦?
既然感覺不爽了,秦先生自然是直接拒絕:“我不搬!”這麽大牌的業務員,大概也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他還特別理直氣壯,“一個人住在這裏,我害怕。”
許慕晴:……
她瞪着他,像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也瞪着她,一副“你敢叫我搬搬試試”的無賴樣兒。
好吧,她被他打敗了。
心情特別糟糕,許慕晴就連看他耍寶的心思都沒有,只是嘆了口氣,依然是那句話:“……行吧,先随便你吧,等哪天您要改變主意了,随時和我說。”頓了頓,她又說,“現在您就先回去吧,晚上我有事兒,可能會回去很晚。”
秦力挑眉:“是公事?”
許慕晴滞了一會,才說:“……不是。”
她撒謊了,不過秦力沒有戳穿她,他很明白有些事,欲速則不達,沒關系,他可以慢慢來。
他還當真就乖乖地拿了東西準備離開,看樣子,是确确實實打算在這裏幹下去了,雖然為人下屬的事情做得十分生疏,但很明顯,他是有努力了。
想到貓貓,想到劉維銘,想到和她親近的人的遭遇,許慕晴終于忍不住問:“秦先生,你怕不怕受連累?”
秦力頓住腳步,慢慢回過頭,沖她笑了笑,他面容清冷,向來便是笑着也像是在嘲諷人,疏離淡漠萬事都不挂心的模樣。
但這會兒,他居然笑得很是妖豔,妖豔中又隐隐帶了點令人動容的蒼涼,他說:“我為什麽要怕?我已經夠倒黴了,所以,并不怕再倒黴一些。”
他已經夠倒黴了。
聯想到從劉維銘那打聽來的關于他的遭遇,許慕晴覺得,他這話應該是真的。
不過他這個樣子,和落魄倒黴之類的詞還真是聯系不上,當然,她也不能将之與傳說中那個嚣張跋扈的秦力聯系到一起,就是她在“清吧”見到的那個秦力,她也都覺得記憶模糊了。
只她自己也是一堆事,實在沒法分心他顧,只能是,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只要與己無害,用白菜價換他這麽一個人幫自己做事,不管怎樣她都是賺到了。
在某些方面,不得不說,許慕晴是個很想得開的人,但在某些方面,她又困守愁城,難以脫陷出來。
她對貓貓十分抱歉,她很清楚,這次事了之後,貓貓和劉維銘是絕不可能繼續結婚的事的。
貓貓雖然喜歡劉維銘,但是這樣的喜歡,還不足以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支撐她和劉維銘之後更加漫長的人生。
這就像是,許慕晴本不十分看好他們兩人的感情,但是,讓他們的關系,以如此惡心人的方式終結,卻也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她可以接受他們的關系以任何一種方式的結束,唯獨這樣的,不行。
蕭方舟和曲婉然,等于在她的舊傷口上,又狠狠地捅了一刀,而且,還潑了一大把的鹽!
恒信競标的時間,很快就到來了。
等到了那一天,許慕晴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她摒棄了過去休閑、随性的打扮,穿了一件紅色的無袖連衣裙,前後略微有一點點不對襯的裁剪,十分修身,也很有知性的味道,襯着她白晳的皮膚,溫婉娴靜的氣質,哪怕屬于女人最美好的年紀已經過去,她依然還能驚豔一些人的目光。
隽東從看到她穿上那套衣服起就開始不離眼了,還猴子似地蹭到她身上,抱着她狠狠親了兩口,誇她:“媽媽是漂亮媽媽!”
許可要好一些,但也頻頻偷看,抿着嘴唇贊嘆地說:“姑姑今天真漂亮。”
楊阿姨也一樣的,連連說她:“你就應該這樣打扮着,好看!太好看了!”
她聽着只是笑,她如何不知道人要打扮才能好看?只不過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展露這一項與産品無關的資本罷了。
今日卻是不同,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看着蕭方舟經歷他人生生涯裏的第一個失敗,而且,還得是慘敗。
吃早餐的時候,秦力也出來了。
他也是蠻拼了,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屬下,還當真早睡早起,努力趕上她的時間節奏。
他這樣,許慕晴自也樂見,盡管他精神萎靡,感覺像永遠都沒有睡醒一樣。
比如這會兒,從他歇宿的書房走出來也就那麽兩步路,他已經連連打了幾個哈欠了,還不停地揉着眼睛,似乎恨不得拿根棍子放眼皮底下撐着。
許慕晴端了一碗餃子放到他面前,他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含糊地道謝,低下頭去舀了一個,才咬了一半放進嘴裏,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猛地擡起頭,然後“咕嚕”一下,半個餃子就那麽吞進了喉嚨口。
其時許慕晴和隽東站在廚房門邊,那小子嫌碗裏的面太多了,正和他媽媽理論着呢,忽然就聽見“呯”的一聲,回頭就見秦力已經整個腦袋都磕在了桌子上了。
他一手攀着桌子,一手卡着自己喉嚨,顯見是噎得不輕。
許慕晴還沒反應過來,倒是許可,全程圍觀了秦力的失态,但她到底還小,并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還以為是他吃太急所以嗆到了,又體貼又同情地一邊将手邊的水杯遞到他面前,一邊跟姑姑和弟弟解釋:“秦伯伯把整個餃子都吞下去了。”
隽東就贊嘆着說一句:“秦伯伯好貪吃!”
好貪吃的秦伯伯:……
許慕晴又好氣又好笑,瞪了一眼兒子,讓他不要亂說話。進廚房去喚了楊阿姨出來,老人家伸手在他背上一頓猛拍,好歹才将他拍平順了過來。
秦力自認自己見識也不少,不知道為什麽今日竟被她猛不丁這一打扮給驚了一下,倒覺得自己像是平白死過了一回一樣,不由瞪向始作庸者,卻把許慕晴瞪得莫名其妙。
只餘下兩人一起去公司的時候,秦力才瞥了一眼許慕晴的打扮,說:“今天怎麽穿得這麽怪裏怪氣的?”
“啊,怪嗎?”許慕晴在開車,本來自我感覺還蠻良好的,聽到他這麽說又有些緊張了,忍不住低下頭審視了自己一眼,洩氣地說,“我還以為挺好看的。”
“太紅了,不适合你!”秦力眼也不眨地撒謊。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太嬌豔了!她穿這樣的紅太正點了有沒有?尼媽,剛剛他猛一眼瞧過去,那纖細的腰身,那筆直的大長腿兒,還有,不經意見流露出來的溫柔的風情,閃瞎人了!
穿這樣出去,今天她是打算幹什麽呀?
所以許慕晴再要把他安排在辦公室留守時,立志要做好員工的秦先生又不幹了,當然,他找的理由還挺冠冕堂皇的:“你也總要讓我去見識見識呀,身為業務員,就給你守辦公室那是幾個意思?除非你工資想白開給我?”
他一旦打定主意要做什麽事,憑許慕晴是絕對扛不住他的,所以最後,還是将他帶着同去。
競标日非常的熱鬧,許多的供應商濟濟一堂,為此,恒信還特地在一家五星級的酒店裏包了間大廳,既是答謝,也是宣布結果的意思。
程國興還有恒信的幾個老總都有出席。
當然,這樣的場合,許慕晴并不期望于他能對自己有多另眼相看,事實上,除了那天晚上球場的“意外”相遇以及随後的引薦,許慕晴和程國興,就再沒有過任何私下的接觸。
中标結果有條不紊地宣布,許慕晴他們的貨架排在最後面,恒信在招标的時候,并沒有明确說會将疏果架和百貨貨架分開招标,只言明,會在合适的企業裏尋找合适的合作夥伴。
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勝算。
不過,她今天也不是為此來的就是了,但是,當從開标人員的口中,驀地聽到自己公司的名字的時候,許慕晴還是愣了好一會,才反應了過來。
臺上的程國興,微微沖她颌了颌首,許慕晴這才站起來,優雅地道了謝。
回過頭的時候,她看到不遠處坐着的蕭方舟和曲婉然,臉色很是不好看。
她不由得冷笑,他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不是的,當然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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