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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去世了,墓碑立在村東樹林南,待你回來,去看看她,勿讓她挂念,我爹來找我們了,我跟他走了,勿念。——白安平。”

白安平将紙條壓在裝着人參的碗下,将屋裏打掃幹淨,跟着瘋男人走了。

白家。

白安齊将邱道放在枕邊,閉目內視,未發現一絲魔族氣息蹤跡,再檢查一遍,算是放了心,一人一鳥一同進入夢鄉。

睡着的時候,白安齊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夢中醒着是新奇的體驗。

白安齊看看四周,乳白色的空間布滿霧氣,再向外是火紅色,置身其中卻感覺不到絲毫熱度。

霧氣的中央,是一朵白色小花,在透明花瓶中鼓出一個花苞,根系柔弱,白安齊想要接近,卻被擋在兩米之外。

透過霧氣,紫衣銀紋的男子大步走來,是邱道本來的樣子,他徑直走到花苞旁盤腿坐下:“雲明,我來看你了。”說罷在花瓶周邊擺下靈石。

白安齊才注意到,花瓶四周是擺好的陣法。

紫衣邱道做完這些便盤腿坐着,頭微低,半張着眼不再動作。

白安齊意識到,這男人只是一抹分魂,而且,總覺得有些面熟。

修真界也有分魂之術,多用于煉制分、身,像男人這般只分魂存于神識中守護本命法寶的,該是幾千年來第一人了。

紅色外圍中緩緩飛出一只火紅色的小鳥,白安齊認出,是他剛剛領養的那只。

鳥身邱道圍着花瓶轉了三圈,叫了兩聲,似乎苦惱于不能口吐人言,翅膀拍了拍腦袋,未曾發現附近有個不速之客旁觀。

察人夢境,是邪魔外道的手法,白安齊未曾修煉過,那麽便是他魔族血脈的傳承了。

白安齊默然,即使再不願,他也必須承認,他已不再是人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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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中,畫面突變,白安齊重新置身于灰暗天地間。

遠處,紫衣男子站在中央,周邊是累累屍骨、殘肢,紫衣浴血,男子擡首,白安齊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灰暗的天空,一道魔隙裂開,迅速增大。

紫衣男子舉劍。

白安齊心跟着一顫,不安襲來。

黑色魔隙猶如深淵,不知會爬出什麽怪物。

白安齊不敢眨眼,眼前的景象莫名吸引了他全副心神。

出現的不是怪物,是位魔人,魔族軍隊簇擁着他,對抗只有一人的紫衣男子。

白安齊努力注目,忽然張大眼睛,目力所及處,那魔人黑袍紅紋,相貌同他一模一樣。

魔人舉劍,劍尖指向紫衣男子,魔族一齊向他湧了去。

白安齊忽然心頭湧起一陣恐慌,怕那紫衣人至此永遠消失在他眼前,白安齊向前跑去,想要阻止。

那紫衣男人猛然轉頭看向白安齊,眼神冰冷,卻似曾相識。

白安齊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額頭大汗淋漓,白安齊抹了抹,側身轉向小紅鳥邱道,他觀察邱道同普通的幼鳥妖族沒什麽大的不同,摸不準夢中的男人同它是什麽關系。

邱道不舒服地挪挪身子,繼續熟睡。

白安齊盯着邱道看了許久,直到天色漸亮,方才閉上眼睛。白安齊第一眼見這只小鳥,便覺得很合心意,作為獸寵也好,只是養着也好,他只想着算是有個伴,但如今看來,他撿到的這只小紅鳥,不怎麽簡單。

他的存在本就是個麻煩,如今亦不知道魔族血脈覺醒了多少,白安齊再不想多生事端,待天亮了,便送它離去。

邱道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這一覺睡得香甜,就是模模糊糊夢見了過去的事情有點不爽。

邱道睜開眼睛撲扇了下翅膀,原先只有絨毛的翅膀已經長出了飛羽,邱道試着扇了扇,竟能飛起一小會了。

白安齊早已醒來,将準備好的小乾坤袋挂在邱道脖子上,将它捧在手中。長大一圈的邱道已經可以蹲滿兩掌,白安齊揉揉他的腦袋。

“這是你能用的丹藥,要吃了,便啄一啄這袋子,若能聽懂,便試一試。”

從白安齊撿到邱道起,邱道就在睡,這一下還沒弄清楚是什麽狀況,白安齊便輕點邱道腦袋,讓它頭碰袋子兩下。

一顆綠色丹藥滴溜溜滾到白安齊手中,誘人的香氣襲來,本能支配邱道,它便要去啄。

白安齊鳥口奪食,塞進袋子。

邱道看看白安齊,拿不準他的意思,試着點點儲物袋,丹藥滾出,卻又被白安齊拿走了。

“好了,你既已學會,我便放心了。”

白安齊說着将它捧着帶到院中,最後揉了把它的腦袋,以柔力将其送到那未到花期的桃花樹上,擺擺手轉身即走。

邱道愣了一瞬,才明白現狀,奇異地有種自己被抛棄的委屈。

搖搖腦袋,邱道心裏吐槽這人竟然随意将陌生妖族的幼崽撿回家,還送了一堆丹藥,真是涉世未深,蠢的很。

拍拍翅膀,邱道從樹上滑行飛下,邊一段走一段飛地回家去,邊想着如何向白安平解釋。

屋內空無一人。

邱道又找了一遍,舊物皆在,卻無人。

風吹響紙張,邱道落在桌子上,讀字。

默然半晌,邱道将字條收進乾坤袋,展翅,不加停頓地飛向樹林。

邱道站在白明熙墓碑前,又想起兩人初見時握着的手,掌心幹枯、掌紋突出,是命不久矣之相。

邱道翅膀拍拍墓碑,停了很久,轉身,環顧四周,忽然不知該飛去何處。

這人間界,他認識的人,大半都死了,活着的,必是恨他的。

白安齊收拾完東西,正要找習南集合去青陽派,走到院中,便看到牆頭蹲着一只小紅鳥,腦袋縮進脖子裏,風吹絨毛晃晃的。

邱道亦覺得蹲牆頭的自己挺傻的,現在走又有點刻意。邱道扭頭蹭蹭身上,假裝在順毛,眼睛暗中觀察白安齊。

白安齊看到它時是詫異的,妖獸的幼獸也有一定靈智,一般并不親人。

朝它走的步伐終究沒有邁出,白安齊只作沒有看到,轉身出了院門。

他邱道帝君還是第一次有這種遭遇,氣憤、委屈、茫然還是什麽不知的情緒,總之邱道此刻只想捉住白安齊用武力碾壓三百回合。

但它現在是一只鳥。

邱道噴出一撮火焰,拿牆頭磨磨爪子,飛走了。

白安齊半路折回,牆頭已空無一鳥,明明并不想養它的,卻有些失落。

邱道漫無目的地飛着,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邱道落在樹杈仔細觀察。

習南正跟白家主和蘭城主道別,蘭馨湊在一旁笑的燦爛,白延宗臉色蒼白,但瞧着也沒什麽大礙。

竟真的是雲明?!

邱道呆若木鳥,白安齊進入院子,一眼就看到門旁樹杈上,停留着某個紅色小身影,白安齊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翹起,将它從樹上摘下來,捧在手心護在懷中。

不過是一只鳥,會有什麽麻煩?

邱道任他抱着向前,随着接近習南,邱道腦袋越發縮進脖子。

越近,邱道越不能忽視習南的相貌,幾乎同雲明一模一樣!

邱道慫了。

真正見到了“雲明”,邱道卻覺得自己竟然不怎麽敢面對。

白安齊與習南問好,邱道猶豫了許久,忽然飛上習南肩膀,腦袋湊到習南脖子上,識海中的小白花毫無反應。

白安齊心裏不舒服,将邱道從習南肩膀拔下來,按在懷中,朝習南道歉:“還未開許多靈智,抱歉。”

習南只覺得這小鳥有趣,自不會生氣,笑着給白安齊一張符:“從小養起的妖寵最難得,只青陽派有規矩,定契需待其成年,雙方自願,這是一張初契,無太多約束,卻可聯系雙方,你拿去用。”

邱道忘了自己這只妖獸是要跟人族簽契約的,人族中多用的自然是主仆契約。

他記得在仙界,青陽派亦是多簽平等契約,且必須獸族成年自願。

邱道腦袋縮脖子裏,他還曾大肆嘲笑青陽帝君假正經、僞君子,做這一番表演還不是同樣使喚妖族,如今算是受了恩惠,想起當時青陽氣地吹胡子,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白安齊将它按在懷裏,它便老實縮着,偷摸瞧一眼習南,安靜思考。

其實青陽派對他而言是最好的去處,按他對仙界青陽派的了解,那裏對妖族還是友好一些,化為人形的妖獸,青陽派也承認是弟子,而且“雲明”也在。

白安齊跟着白延宗同白家主道別,白主母哭成了淚人,白延宗連聲安慰着,白安齊揉着小紅鳥。白家主上前拍拍白安齊的肩膀,沉默片刻,卻只說了聲“保重”。

白安齊微笑以對。

飛行船遠離後,蘭馨便湊在習南身旁說個不停,白延宗蹙眉,看了會四周,又忍不住去看蘭馨,見白安齊靜靜給小紅鳥梳着毛發,嘆口氣,望向白家的方向不再管了。

一片灰色結界忽然在白家方向生長擴大,迅速籠罩大片範圍,結界內金光大作,立刻引起了習南的注意。

幾吸之後,金光泯滅。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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