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淳寧
如今的淳寧長公主府曾是前朝皇商蕭家在京的宅邸,公主訂婚之後先帝便将此宅贈予公主,是為敕造公主府。
去歲新皇登基,公主府成了長公主府,如今明娪入內,發覺阖府中不少地方都有修葺翻新的痕跡。
“阿娪!”
明娪尚在四下環顧,便聽見屋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自己。
她轉過身見了來人,霎時巧笑嫣然的迎了上去,“紫蘇!”
名喚紫蘇的尚儀女史一襲藕荷羅裙,外着花緞長襖,墨藍的褙子,鬓邊別着幾朵通草小花,一張鵝蛋臉上容貌端的是妍麗又沉斂,不愧是長公主身邊親信女官的氣度。
二人拉着手親熱的見了禮後,紫蘇笑道:“早聽說你要回京了,殿下與我都是日夜盼着,如今你終于來了。快随我來,公主此時正服着藥,她定然十分想見你。”
明娪被紫蘇拉着向內院走去,回憶起與淳寧、紫蘇和雲遙的往昔,眼角不禁有些濕潤,又問道:“公主可還好麽?”
紫蘇腳步一滞,輕輕搖了搖頭。
明娪心中一緊,淳寧的身子她是知道的,自幼便是弱不禁風,前年誕下小公子後,雖則十分小心保養,精神還是愈發不濟。
看來自己半年未回京,淳寧并沒有好轉的跡象。
可憐淳寧雖然貴為長公主,卻只能纏綿病榻,連尋常人的青春韶華都不得享受。
正思慮着,明娪已經被引進了室內。
一室的藥香喚醒了她嗅覺的記憶,這是淳寧身上最常有的味道。
紫蘇後腳便趕忙将門緊閉起來,明娪擡起頭來,只見寝室正中放着一個香煙袅袅的金爐,裏面燃着遮蓋藥味的清馨香料。
重重紗幕之後,雕花床前斜倚着一個身量清減卻貴氣逼人的年輕女子,一個使女正細心一勺一勺喂她吃藥。
“公主,你看是誰來了?”
明娪心緒起伏翻湧,快步掀開了紗幕,終于走到淳寧面前。
“阿娪,是你來了。”淳寧連擡眼瞧她都要費些力氣,卻還是綻放出一個笑容,眸中也帶了光彩。
她們之間情誼深厚,早就免了拜見,明娪這便在淳寧榻邊坐下,牽過了她冰冷瘦削的手來,放在自己手心捂熱。
“公主……”她的萬語千言,此時也不過化作了兩個字,其餘的便都化作眼淚了。
淳寧略喘了一會兒,又笑道:“我在京中整日發悶,你倒好,一去便是大半年,逍遙快活。”
明娪也破涕為笑,終于道:“我終日在外風餐露宿,也時常幽怨想着公主在京中錦衣玉食呢。”
紫蘇也不免為此情所感,以手帕拭淚,随後接過了使女手中的藥碗,命她先行離開。
“還有比阿娪更可惡的,便是那雲遙,不過随阿娪出了趟院門,心也野了。有了如意郎君,便連公主與奴婢都不顧了。”
淳寧被逗得微笑,在紫蘇的哄勸下才喝下了剩下的藥汁,縱是有冰糖蜜餞遮口,還是皺眉好一陣。
明娪微笑,這便提起了手中畫筒,“雲遙是沒回京,不過我可是将她身穿嫁衣的模樣帶了回來,給你們看呢。”
淳寧知道這是她每次回來必行之事,便命紫蘇去親自将孩兒抱來,好一同看畫。
淳寧與驸馬的幼子今年不過兩歲,太後欽賜一名為博,生得機靈,眉眼間大似驸馬崔昭。
博兒還是話都說不了整句的年紀,卻能認得久未見面的明娪,蹒跚跑來,爬到了床榻之上,母親的懷抱中,便瞧着明娪“咯咯”的笑。
“博兒,怎麽不懂叫人?”
“阿、阿娪……”
明娪被這學大人說話小娃娃逗得嫣然一笑,淳寧卻是指正道:“你應該叫阿娪‘姨姨’才是。”
博兒卻是十分固執,“就是阿娪。”
明娪搖頭,他是天之驕子,他是皇親國戚,罷了,随他怎麽叫吧。
她緩緩展開畫卷一幅一幅的為淳寧母子講解起她的生動旅途。
從離京是的火紅楓葉,到深冬山中的大雪紛紛。從閉塞小鎮中的暖橘色燈火,到被嫁衣映紅了臉頰的新娘。從青山綠水到黃沙漫天,夕陽與朝霞俱是不一般的風景。
最後一張畫紙被展開,一朵半幹不幹的薔薇花掉了出來,明娪眼明手快,趕忙拾起塞進了衣袖。
博兒看得時而長大嘴巴,連口水流出來也不自知,認出了雲遙的新嫁娘模樣,又興奮的指着叫喊。
淳寧聽得也是入神,時而點頭淺笑,目光灼灼,仿佛瞳孔中已經倒映出自己出現在這一幅幅圖畫中的模樣。
雖然也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與期許,可又轉瞬淡然,這不正是讓明娪代自己外出游歷的目的所在嗎?
博兒又在床榻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問了明娪一些關于山川湖海的問題,在母親懷中膩乎一陣,便被紫蘇再次抱回乳母身邊照料。
明娪垂眸卷着畫紙,随口道:“年前聽聞京中有變,似乎很是驚心動魄,可如今我回京一看,已經俨然風平浪靜了。”
淳寧輕聲道:“皇兄雖然年輕,行事心胸卻也有些父皇當年的風範。這些日子聽驸馬說起,朝中有內閣重臣力保,京中又有親軍禁衛布防,局勢應是平靜了。然而唯一的一點不安份,便在于母後不肯回宮,寧王尚未受審。”
太後與皇帝,還有寧王,皆是淳寧的血親,明娪看她說起時滿面憂愁,不得不勸道:“我聽娘親說,陛下大婚之期不是定在年底麽?或許等一個時機,太後與陛下會有和緩的。”
淳寧點點頭,卻又柔聲問道:“我倒是有個困惑,想了數月了——先前你來信詢問那位景公子的事情,卻又是什麽緣故呢?”
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密友,明娪早就想過此次相見,她定會好奇詢問的。
而她自己難道就不需要傾訴一番麽?
可縱然她想,這口也不是那麽好開的。
“他……”擡頭望見淳寧探尋又玩味的目光,明娪又低下頭來,“我……”
淳寧又在靠着的軟枕上稍微挪了挪,猜測道:“他是你的故交,他鄉遇故知?”
明娪趕忙搖頭,“不,他是我爹的故交,已經絕交的故交的兒子,我們二人向來是沒有交情的,又何談他鄉遇故知?”
“不是故知,那就是一段新的故事了。”
明娪小小瞪了淳寧一眼,又支支吾吾片刻,已經覺得面頰微熱。
“他很讨厭,我讨厭他。”她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
淳寧歪頭,不解。
她深吸一口氣,竟先将人罵了一通,“我讨厭他的唇槍舌劍,讨厭他沒有分寸的玩笑,讨厭他處處針對我,讨厭他言而無信。”
淳寧補充道:“可你還是同景公子結伴回了京城。”
“那是因為他求我幫忙照顧瑩兒……而且雖然他總是言語頂撞,但到底是救過我幾次。”她閉着眼睛,把心一橫,幹脆道,“好吧,我承認,我是忘不掉他……暫且忘不掉。我又犯了老毛病,我真的很蠢,明明曾經都得到那麽大的教訓了。”
淳寧莞爾一笑,問道:“可是這次或許會有不同,阿娪為何時時憂愁要忘掉人家呢?”
說到這,明娪便有些兜不住眼淚了。
“他早有婚約在身,我斷不會做那樣橫插一腳的事,更何況,他的未婚妻是……秦清意。”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
淳寧也是愣了片刻,這婚約實在隐秘,連她久居京城也不曾探查到。
“原來如此。”淳寧以冰涼的手反握她,“凡事無絕對,不如我讓紫蘇……”
“不,不要告訴紫蘇了。”明娪站起身來,反彈似的拒絕,“我不想再同秦清意再有任何糾葛了,更不想成為她口中那樣的惡人。”
“阿娪還是對從前之事有所顧忌。”淳寧艱難的擡起手來,明娪心軟,只得又做了回來,聽她道:“兩年前你與冷齊結束得倉促,又被秦氏二女整得頗慘,或許你需要一個了結。”
那個名字讓她眉角一跳,可她卻道:“我已經都放下了。”
“放下也好,那就當說閑話吧。”淳寧笑眯眯的讓她附耳過來,才以氣聲道,“聽說會試結果明日放榜,冷三公子中試,下月便要參加殿試了。”
“是麽?恭喜他。”明娪淡淡道。
見她對此話題不感興趣,淳寧又道:“如今春日,京中各處宴飲頗多,我也收到不少請帖,若阿娪覺得家中無聊,大可換上昔日女官服飾,代我應酬一番?”
明娪也不免苦笑,她這樣情債累累的前任女官,去參加應酬?豈不是白白被人笑話麽。
門邊驟然一響,紫蘇走了進來,神情有些不自在。
“奴婢看着乳母帶着小公子玩了陣,如今才回來。”
仔細算一算,明娪自覺今日已經占用了淳寧不少精力,顧念着她的病情,明娪便也起身告辭。
出了公主府,明娪本打算徑直回家,萬萬不曾想到,剛剛拐過一個街角,便有一場不期而遇。
三四匹馬先後在街上走着,一個身穿玉色襕衫、紗帽束帶的年輕男子打頭,後面幾位也是程子衣道袍打扮的文人。
因着那領頭的學子樣貌俊美,兩側道旁不少人紛紛注目。
明娪遠遠望見了街那頭的來人,心中便劃過一道明亮的閃電,只愣了片刻,便趕忙又躲進小巷掩住身形。
是冷齊。
作者有話要說:
比作者碼字能力更差勁的是什麽?
是作者寫男二的能力!
不過這個樂色好像也算不上男二,小景!你是獨一無二的,你開心嗎!!
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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