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陸乾在醫院住了三天，情況穩定後就回家休養了。

她沒有去宋家，回了當初跟宋宴汐在一起時住的別墅。

宋宴汐無奈，陪他回去路上，還在問：“為什麽不去我家？”

“總不能一直耽誤你爸媽，我一個病患天天躺着，他們在家也無所适從，出去又怕對我照顧不夠。還是自己過來住，大家都方便自由。”

“你安排好陪護了嗎？”

“安排了。”陸乾應聲，看着她說，“我知道你工作忙，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只要在工作之餘，過來看一眼病患，我就知足了。”

宋宴汐看他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本想怼他一句別裝可憐，可目光一移到他手上的石膏，又覺得确實可憐……

她抿了抿唇，回了一句，“空了就過來看你。”

“好。”陸乾低低一笑。

因為這場風波，陸乾選擇息事寧人，那家一線大刊對他格外感激。

為了回報陸乾，他們跟宋宴汐商定了一個長期合作計劃，而且聯動自身資源，又給宋宴汐拿下了幾個大刊。當然，顧及到陸乾情緒，都是宋宴汐單人資源，沒有捎上許清遠。

在那家總監的力薦下，宋宴汐工作室在跟一家奢侈品牌談大區代言。

宋宴汐每天都有行程，但她跟工作室商量，盡量排開一些，讓她有更多空閑時間。雖然陸乾聲稱有人照顧，她仍是堅持盡量每天去一次。

當宋宴汐做好雞湯，送到他跟前，陸乾訝異道：“你做的？”

“不然呢？”宋宴汐反問。

陸乾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你哪來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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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最近工作也不算多。”

陸乾勺起一口送到嘴裏，熟悉的口感，熟悉的味道，就連那鮮鹹度，都跟記憶中一樣。

他心裏突然潮水一般湧動起來，但他克制着情緒，一言不發，默默吃東西。

一鍋雞湯都吃到見底了，陸乾意猶未盡的說：“謝謝，很好吃。”

宋宴汐看到他那滿足的表情，心裏的愧疚總算減少了些許。

說到底他是為了保護她才受傷的，可她又不知道該為他做些什麽。

他受傷，她反而收獲了不少時尚資源。之前宋宴汐也不想要，但陸乾說，為什麽不要？這是他們的補償。你代我收下，算是表示這事兒翻篇了。你不要，他們還怕我秋後算賬。

吃過飯，陸乾說：“時間也不早了，今晚你就在這邊休息吧，跑來跑去的太浪費時間，也消耗精力。”

“……好吧。”宋宴汐應聲，從這邊再回家要幾個小時，真的不方便。

她現在一邊工作一邊照顧陸乾，效率第一。

到了晚上，宋宴汐幫陸乾整理床鋪。

陸乾站在一旁，低咳一聲，道：“我有幾天沒洗澡了。”

“我去給你放水。”宋宴汐整理好之後，就去浴室。

剛走進去，她腳步一頓，後知後覺陸乾現在這樣很不方便。

他手臂上打了石膏，後背上纏着繃帶……

一只手不方便不說，有的地方又不能沾水。

陸乾站在浴室門邊，說：“這麽多天不洗澡，我實在受不了。”

宋宴汐：“……”

“你能不能幫幫我？”男人無辜的看着她，發出了定向求助。

“不是有護理人員嗎？”

陸乾眉頭微蹙，道：“他們對我來說都是陌生人，我接受不了。”

宋宴汐在一番煎熬後，艱難的點下了頭。

雖然她很有心理障礙，但她不想在陸乾這麽被動無助的時候還讓他受委屈。

她先讓陸乾躺下來，用美容院洗臉的方式幫他認真洗了個臉。

陸乾閉上眼，她的手打上洗面奶泡沫，在他臉上輕輕打圈。

宋宴汐不由得仔細看手下的這張臉，皮相和骨相都極好，沒有經過認真呵護，皮膚仍然經得起細看。

陸乾感覺臉上癢癢的，身上也癢癢的……

宋宴汐看到他不斷顫抖的眼睫毛，安撫道：“你別緊張，我很注意，東西不會進到你眼睛裏。”

陸乾：“……”

他緊張可不是怕眼睛進東西……

陸乾感受着這種特殊的“愛-撫”，只恨時間不能停下來。

臉洗幹淨後，她順便給他洗了個頭。

她的手指在他頭皮上摩挲，陸乾睜着眼睛往上看。

當宋宴汐對上他的目光，怪不自在的，輕嗤一聲：“閉好眼睛。”

“洗頭也要閉眼睛嗎？”陸乾問，嘴角帶着笑。

“你說呢？”話剛落音，她就拿起淋浴噴頭。

水花飛濺時，陸乾當即閉上了眼，“行，行，宋老師，我知道了。”

宋宴汐無聲輕笑。

頭發和臉都洗完後，陸乾站起身，宋宴汐幫他解開身上的睡袍。

為了不把上藥的地方打濕，她将毛巾蘸濕，在他身上慢慢擦拭。

浴室內溫度很高，水汽朦胧，霧氣缭繞。

陸乾直直站着，宋宴汐随着手下的動作，目光在他身體上移動。

縱然她努力讓自己心如止水，可是面對這樣一個曾經同床共枕三年，還有過無數次親密經歷，既熟悉又陌生的身體，實在很難面不改色。

她感受到陸乾的目光正看着她，一擡眼，果然撞上。

而她泛紅的臉頰也被他看個正着。

“你閉上眼。”宋宴汐又一次命令道。

“這又是為什麽啊宋老師？”陸乾一臉無奈。

“沒有為什麽。不閉我就出去了。”

“大佬，聽你的，都聽你的。”陸乾乖乖閉上眼。

宋宴汐總算能從他灼熱的視線裏逃脫，她微微松了一口氣，但加速的心跳卻平息不下來。

等把他的上半身擦拭幹淨後，她說：“腿沒受傷，你就自己沖一沖吧。”

“可是……”他一臉欲言又止。

“可是什麽？”

“我不能彎腰啊，你至少得幫我脫完。”

“……”宋宴汐的臉霎時間紅透了。

“反正你都看過，沒什麽。”陸乾見她反應那麽大，本想寬慰她，可話一說出口，自己也有點發熱了。

宋宴汐被他這一說，臉紅的都快滴血了。

此一時，彼一時，能一樣嗎？

浴室裏又熱，這種高溫下，她覺得自己有點缺氧，幾乎想奪門而走。

但她還是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僵着臉道：“別廢話，轉過身。”

陸乾轉過身，她從背後幫他除去最後一層障礙，落地後轉身就走，邊走邊說：“接下來你自己處理。”

陸乾回過頭，看到她倉皇離去的背影，有點想笑。

宋宴汐在外面心神不定的等待着，自我安慰道：沒什麽大不了的，坦蕩蕩的照顧病患，這麽一驚一乍的，反而好像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片刻後，陸乾叩響浴室的玻璃門。

宋宴汐拿了一條浴袍進去，縱使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走進去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別開臉說：“背對我。”

陸乾聽話的背對着她。

宋宴汐移回目光，走上前給他穿上浴袍。

當他的背影完整的進入她的視線，她的心跳還是不受控制的加速了。

寬肩窄腰，翹臀加上大長腿，這個男人的身材構造，要多完美有多完美。

套好浴袍後，她走到他跟前，幫他系上腰帶。

陸乾睨着她，看她舉手投足間透出的局促，忍不住調侃道：“不幫我擦一下？”

宋宴汐一愣，“……用不着吧？”

陸乾輕笑，“哦，你說用不着就用不着。”

宋宴汐感覺到他在故意逗他，瞪了他一眼。

這個複雜的系統工程終于結束後，宋宴汐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她正要回自己房間，陸乾把視頻通話打開，說：“我們一起跟Elsa聊聊天。”

“爸爸！”女兒清脆的聲音響起，宋宴汐的腳步停住了。

“媽媽也在這裏，要不要看看媽媽？”

“要！媽媽！媽媽呢？”

宋宴汐坐到陸乾身旁，看着手機鏡頭道：“媽媽在這兒呀~”

陸乾順勢把手機遞給她，宋宴汐拿住。

“爸爸，你的傷好了嗎？”

“好很多了，就是不方便，幸好有你媽媽照顧我。”陸乾說着，将那只還能活動的手搭在宋宴汐肩膀上，摟着她道，“辛苦媽媽了，又要工作，又要照顧爸爸。”

宋宴汐：“……”

她就不該幫他拿手機，還給他騰出手來了。

男人的氣息貼的極近，她如坐針氈。

可他這半殘的身體，還當着Elsa的面，她也不忍做什麽。

小姑娘在鏡頭那邊甜甜道：“媽媽辛苦了！”

“媽媽不能回家陪你，你自己好好休息呀。”宋宴汐柔聲叮囑。

“嗯嗯！”小姑娘連連點頭，“媽媽好好陪爸爸！爸爸現在是病人，最需要媽媽。”

“Elsa真乖，這麽疼爸爸。”陸乾忍不住道，心裏也是美滋滋的。

陸乾太喜歡這氛圍了，摟着宋宴汐，跟小姑娘你來我往的聊了好一會兒。平常不愛閑聊的他，這會兒只覺得跟女兒有說不完的話。

還是宋宴汐不适應這種親密，率先喊停，讓小姑娘趕緊睡覺。

收了手機後，宋宴汐道：“你早點休息，我也去睡了。”

陸乾點頭，在她轉身時，又拉住了她的手。

宋宴汐腳步一頓，陸乾發自內心的低聲道：“謝謝你。”

“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該謝你。”

“也不是全是這個，還有宋清芷，謝謝你給我一個女兒。”

說到這個，宋宴汐就沒客氣了，“哦，是哦，讓你做了個便宜爹。”

陸乾笑了笑，“以前是，以後就不是便宜爹了，我會一直呵護陪伴她成長。”

“希望你做到。”宋宴汐聲音軟下來，抽手，“我去休息了。”

陸乾依依不舍的松手，“嗯。晚安。”

宋宴汐嘴上說工作很多很忙，行程表上也确實如此，但最後她能省則省能簡則簡能推則推，還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照顧陸乾。這期間，還會抽空帶Elsa過來看爸爸。

陸乾享受着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把陸明給他安排的生活護理辭退了一個。

陸明起先是不明所以，當他過來請示陸乾工作時，看到宋宴汐，恍然大悟。

趁着房間裏只有他和陸乾兩個人，談完工作後，他忍不住問：“你和老板娘，現在是不是已經……”

“已經什麽？”

陸明偷笑，“在一起啊。”

陸乾沉下臉，“少廢話少八卦。”

“……”這反應，還沒成？

經紀人走了之後，陸乾無奈扶額。

宋宴汐現在對他到底是什麽心态，他都捉摸不透。

可能……目前還是同情分居多？

不過做好了長期抗戰準備的陸乾心态很好，這一次的加速接近已經超出預期。他有三年時間，不急。

一個月後，陸乾的身體基本康複，已經行動自如。

宋宴汐工作室那邊，順利談下了某奢侈品牌的大區代言。

《為後》歷經兩個月的熱播，以漂亮的成績完美收官。

如今宋宴汐不再只有選秀冠軍的名頭了，這部大女主戲，作為核心女一號，她的演技得到了廣泛肯定。她在大衆心目中的印象由選秀選手轉變為實力派女演員。

而宋宴汐作為這部劇的制片人，投資眼光和商業價值，備受業內資本認可。

她還在考慮下一個項目時，已經有不少人拿着錢找上門來。

周晉宇再次給她打電話：“大忙人，恭喜啊！收視破表！紅遍宇宙了！”

宋宴汐笑：“你別打趣我了。”

“電話裏也不跟你多說了，什麽時候空，抽個時間聚一聚？我喊上傅弈陽和許靜研，大家都好久沒見了。”

“好啊。你們約好時間通知我。”

“爽快！這才是我們汐姐！”

離開訓練營大半年了，這個春天一過，又到夏天了。

這段時間大家各忙各的，都在努力沖刺事業，只偶爾在手機上聊幾句，在微博上互相轉發，從沒停下來，聚一聚，聊聊天。

宋宴汐很珍惜當初在訓練營裏的日子，那些女孩，那些訓練，記錄着那段時間的努力和汗水，也記錄了友情。有時候靜下來，還挺想她們的。

很快，周晉宇就敲定了聚會時間和地點。宋宴汐準時赴約。

宋宴汐抵達包間時，那三人已經到了，還有齊璇和羅茜茜，都在。

女孩們一碰面，忍不住叫了起來，激動的用力擁抱。

以愛哭包齊璇最為激動，抱着宋宴汐，眼眶都濕了，哽着喉嚨道：“好想你們呀……”

周晉宇看到宋宴汐意外又欣喜的模樣，笑嘻嘻道：“驚不驚喜？感不感動？小宇哥把你的姐妹團都聚齊了。”

宋宴汐沖他笑，“謝謝你啊，周導。”

周晉宇正要抗議，宋宴汐說：“這時候還是叫你周導最有感覺。”

其他幾個女孩跟着喊：“周導~”“周導~”“周導~”……

周晉宇招架不住，舉手投降。

傅弈陽倒上酒，給每人遞了一杯。

周晉宇舉杯，豪邁道：“來，幹一杯！慶祝超級新星女孩久別重逢！”

大家拿起酒杯，碰杯。彌漫的酒精和碰撞的泡沫，猶如他們此刻沸騰的心情。

周晉宇一飲而盡，其他人紛紛跟着他一飲而盡。

齊璇感嘆道：“我們這一行，節奏太快了，大家都忙，天南海北的到處跑，聚一次真難啊！”

“是啊，遇上敬業的汐姐，更難！”羅茜茜控訴道，“你們不知道，我有一次就在她鄰市跑通告，約她出來聚，她說她在劇組裏，不方便！”

宋宴汐抱歉的笑，“那一次是我不對，我自罰一杯。”說着就給自己滿上酒。

羅茜茜馬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跟宋宴汐碰杯，笑嘻嘻道：“我可沒怪你，我知道你做什麽都認真，當初在訓練營沒日沒夜的苦練，在劇組裏又是一門心思紮進戲裏。你這麽認真的人，活該成功！”

宋宴汐笑：“喝酒就喝酒，別給我戴高帽了。”

兩人碰杯。

熱鬧過後，周晉宇坐到宋宴汐身旁，問：“上次找你，你不樂意，說等下一次。這下一次，得排到什麽時候啊？”

“你還記着呢。”在宋宴汐看來，周晉宇完全不缺資源，片酬也可觀。

“那可牢牢記在心裏，你要是不給我一次跟你合作的機會，咱們就友盡了啊。”

“我也記着呢。”宋宴汐笑，“只要我覺得配得上周導的咖位，一定拉上你。”

“乖。”周晉宇頗為欣慰的揉了下她腦袋。

大家玩鬧成一團時，宋宴汐發現許靜研的興致不那麽高。

雖然她也跟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但是那隐約透出來的壓抑，還是被她注意到了。

宋宴汐仔細回想，這段時間一直沒看到許靜研露面，除了剛離開訓練營時出了幾首歌，後來就沒動靜了。有幾次兩人交流，她說在準備進組。具體怎麽樣，她也不清楚。

宋宴汐把許靜研拉到一旁角落坐下，給她倒了一杯酒。

許靜研接過，笑道：“謝謝汐姐。”

宋宴汐問：“最近怎麽樣？”

“就這樣吧……”

“忙什麽？在拍戲嗎？”

許靜研半晌沒說出話來，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她故作潇灑的笑了笑，“沒有，被截胡了。”

宋宴汐心裏一沉，聯想到許靜研少的可憐的通告，和幾乎看不到的代言……

她是第二名出道，在訓練營裏是大熱選手，當初已經有一大批簇擁着，不至于這麽快就無人問津？

宋宴汐不滿的問：“你公司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幫你好好經營？”

許靜研低低一笑，落寞的晃動着手裏的酒杯，淡道：“可能蘇姐不喜歡我吧。”

宋宴汐：“……”

宋宴汐深吸一口氣，道：“今晚不方便聊工作，這樣，你抽空去我工作室一趟，我們好好聊聊，看我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謝謝汐姐，我懂你的好意。”許靜研彎唇，随即又道，“可是沒用的，我簽了二十年。我沒有主動權。就連我談好的戲，都能拿走給公司其他藝人……”

“別灰心，總有辦法的！”宋宴汐抱住她，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相信我，咱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許靜研的眼淚無聲的滑落下來。

本以為這段時間受了太多氣，忍受了太多惡心，把眼淚流光了，已經麻木了。可是面對朋友的關心，還是忍不住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