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畢業

晚上人散的時候，趙小滿一連喝了幾碗水，她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嗓子都有些冒煙了。

看着自己哥哥趙富國沒有一絲的疲倦，難道他早就習慣這樣的應酬了？

趙小滿有些咋舌。

村裏人來了，有的還不是空手，拿着兩個雞蛋或者自家種的菜什麽的，王蓮花正收拾這些東西，嘴裏還不住的說着，這是誰拿的，那是誰拿的，記憶力好的驚人。

趙小滿一個人去廚房忙活了，王蓮花早就發話了，今天是兒子的好日子，要吃頓好的。

奶奶早就精神不振了，這會正躺在床上眯一會眼，王蓮花收拾東西，趙鐵柱父子看着自家那十幾寸的黑白電視，說着話。

趙小滿一個人在廚房忙活。

沒有一個人幫她，她心裏反而十分的自在。

瞄了一眼廚房裏的東西，她心中就有了數，知道該做什麽。

肉和菜該洗的洗，該切的切，她熟練的做着，嘴裏甚至哼起了歌。

這比剛才應付一群人說話順服多了，她性子柔弱，和別人說話生怕說到對方不痛快的地方，再加上嘴笨。

打小就不會說什麽機靈話，說一句話都耗費了很大的精力，從來不愛和人打交道，對于這些事是能免就免。

和她那個長袖善舞的哥哥截然不同。

但要她一個人安靜的做事就好多了，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心情也會愉快起來。

鍋中倒滿了油，把該炸的東西都炸一邊，炸好之後再炒菜，雖然只有一口大鍋，但她忙起來非常有次序，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吃飯了。

葷素六個菜，一個酸辣湯，饅頭管飽，最後還有熬的粘稠的米湯，裏面放着幾顆大棗。

色香味俱全，再加上今天的喜事，飯菜更是顯得好吃，最後什麽都沒有剩下。

本來還可以吃兩頓的，事後王蓮花看着少了一半的油，私底下罵了自己閨女一頓，還不敢讓其他人聽見，要不然不是觸黴頭嗎。

還好這樣的日子也不多，平常趙小滿都在上學，也輪不到她做飯，趙富國也不經常在家吃，他整天都呆在派出所裏面，出了正常的上班之外，誰也不知道還會有什麽事。

裏面的老油條根本不會管這些事，趙富國年輕心裏又有想法，所以一去派出所，就能看見他坐在裏面。

後來去派出所辦事，不但是他們村的，就是其他人一去也問：“今天富國不在？”點名指姓的找他。

雖然累了點，但趙富國痛并快樂着，留在縣裏的同一批的人也沒有斷了聯系，他的目标可還盯着縣裏呢。

趙小滿可沒有自己哥哥眼界寬，也沒有他目光那麽遠大。

她在學校的成績就是中等偏下，語文很好，數學完全摸不着頭腦，英語全靠蒙。

她一直就是得過且過，直到有一天于慧問她，初中畢業了幹什麽。

她才猛然發現，還有不到一個月，她就初中畢業了。

“我？我家裏人說，畢業我就不上了，呆幾年就該嫁人了。”趙小滿小聲說道。

她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班裏有幾個女生已經訂好親了，一畢業了就結婚。

但是……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難得的嘆了口氣，那幾個女生都比她高，吃的也比她圓潤，明明年紀都一樣。

但人家都有女人的樣子了，胸前鼓鼓的，走起來屁股也扭的好看。

自己胸前還是兩個小籠包，加上她也不愛說話，學校的男生沒有一個看上她的，就連給她遞個小紙條，說些暧昧的話的也沒有。

看來她還真的是個小孩子。

雖然她從來沒有想過嫁人的事，但心裏還是有着一絲的羨慕。

“于慧，你呢，畢業了還上學嗎？”

“唉，我也不知道，本來家裏人說不讓我上了，但是看到我成績這麽好，又換了心思，說是看我中考的成績，考上了就讓我上。”

趙小滿有些羨慕：“呀，真好，以後你不是就能在縣裏上學了，說不定還能去其他地方呢。”

于慧聽了也是一陣得意，她原來成績并不好，不是不聰明，而是上課了老是開小差，精神就是集中不起來，直到她換了同桌。

她和趙小滿坐在一起之後，不知道怎麽的，心就是能靜下來，上課也能集中精神了，成績自然就飛速的提高了。

老師還想讓她換個更好的位置呢，但她拒絕了，趙小滿不知道她的想法，還以為是為了自己呢，不知道有多感動。

想到這裏，于慧又悄悄的看了趙小滿一眼，趙小滿正專心的看着書，沒理會她的目光。

第一眼看去，趙小滿一點也不起眼，也可能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收拾過自己吧，于是看了一眼她頭上的黑皮筋。

現在誰不買幾個發飾呀，耳洞裏也帶着耳釘耳環，趙小滿就樸素的很，連耳洞都沒有。

但是仔細一看，就知道趙小滿長的不錯，越看越美，尤其是笑起來很溫柔，而且說話慢聲細語的，特別好聽，無論多麽急切的心情，聽到這個聲音，都會安靜下來，就是有些自卑，總是拿自己的短處去和別人的長處對比，她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對趙小滿說，這事只要自己知道了不就行了嗎。

趙小滿本人知道了也沒什麽用呀，反正她以後就不上學了，自己以前沒想着去高中，現在不是有了希望嗎。

那趙小滿既然做了好事，那好事就做到底，再做自己一個月的金手指，等自己考上高中一定會感謝她的。

而且自己也不是利用她呀，學習什麽的靠的還是自己，她只不過是讓自己能靜下心來罷了。

再說了，自己也沒有瞞她什麽呀，自己不需要她之後，自然就會有人發現她的好。

畢竟以後兩人就再也沒有了接觸的機會了，趙小滿連學的不上了，自己還要上高中考大學呢。

趙小滿可不知道自己還有能讓別人靜心的技能，她現在正迷茫着呢，自己畢了業之後，真的就在家呆着，然後等着嫁人嗎？

原來她也沒有什麽想法，但是看到李佩蘭之後，她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連縣城都沒有去過幾趟。

回到家裏連個參謀的人都沒有，反正家裏人就等着她畢業證一發，家裏又多了一個勞動力。

倒是趙富國問過她。

現在的趙富國也算是個人生贏家了（在村裏），看見一個人就想教育教育，更別說這個人是自己的妹妹了。

“畢業了，你打算怎麽辦？”

趙小滿可沒有什麽主意，她只能想着自己同學都去幹什麽了：“我不知道，我同學有去打工的，有繼續上的。”

“我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我問你打算幹什麽，你說別人幹什麽！”趙富國不耐煩的說道。

趙小滿更不知所措了，她覺得自己回答的沒什麽錯呀：“我……我不知道……”

從小都是家人讓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她已經習慣了。

“你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能沒有一點主見呢，你的人生就這麽白白的浪費了嗎？現在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事業生活都應該規劃規劃，就像我一樣！”

他的一番話讓趙小滿有些誠惶誠恐，什麽人生，什麽規劃，她聽起來就有些高大上的感覺，她總覺得這離她遙遠的很，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

“可，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心裏就沒有個想法嗎？”趙富國強勢慣了，他也欣賞自信有能力的人，對自己軟趴趴的妹妹真不知道怎麽辦。

有時甚至有種想法，這是我親妹妹嗎，這性子一點也不像我！

看着妹妹又把頭低的，站在她前面都能看到她後面的脖子了！

“我……我想上學！”趙小滿大着膽子說出了自己的一點意見。

趙富國才有點滿意：“這不是很好嗎，你這不是也有想法嗎。”

然後……沒有然後了。

趙小滿到最後也沒有明白自己哥哥的意思，他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呀。

她更不敢問自己的父母。

直到炎熱的夏天來臨，她一個人從學校把自己的東西都帶走。

雖然在初中呆了三年，但她還是沒有多少東西，除了被子褥子之外，就是書本了，可以一起捆到自行車的後座上。

家裏也沒有一個人來接她的，父母絕不會專門為了她跑一趟鄉裏，除非他們來鄉裏有事，順便過來。

趙小滿運氣不好，這會來鄉裏也沒有什麽事。

更不敢麻煩自己哥哥，雖然都是在鄉裏，他現在正上着班，而且……聽媽說，他現在正處着女朋友，可能更沒有時間了。

不過東西也不多，自己可以一個人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