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眼裏閃過掙紮。
蕭秋伸出手,手指撫過她滑嫩的面頰,慢慢落至她纖細脆弱的脖頸之間,帶着本能的眷戀細細地摩挲着。修長的手指張開,握住她的脖頸,漸漸收攏……
夢裏的她眉頭皺得更緊,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來,嘴唇張開,像是一條擱淺的魚,想要呼喊,卻叫不出聲來。她好似要掙紮着睜開眼睛,卻終究無力動彈,臉色在他的手下越發地透白,一滴淚水……或許是汗珠,從長而卷的睫毛上抖落,順着臉頰緩緩地滑下來,落入他與她肌膚相貼的地方。他似被燙到了一樣,倏忽松開手掌,改成擒住她的下颔,另一只手從她的頸後探出,将她的上半身托起,他俯下身,兇狠地吻住她的嘴唇……
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齒之間彌漫開來……
他從迷亂之中醒過神來,推開已然暈厥過去的她,直起身來退開兩步,神色複雜地看着床上橫陳着毫無血色的女子。
指尖還有她殘留的濕痕,她細白脖頸處顯出的紅痕格外清晰。
眼中閃過困擾痛苦的神采,只猶豫了一瞬,他便轉身出了門去。
一出來,蕭秋的眼眸瞬間便冷卻了下來,毫無溫度:“出來。”
沒有任何動靜,似乎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存在。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出來。”
這便是不容反抗的威脅了。
白衣女子呼吸一亂,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無疑了,只好從陰影之中緩步踱出,眸光眄向那俊秀非凡的男子,輕聲說道:“公子,姽婳并非有意,請公子莫怪。”
蕭秋的眼中愈發冷凝,絲毫不相信她的托辭,這個女人絕非善類,如今癡迷于他的皮囊,願意跟随在他左右,可對他師傅,卻絕對不會安什麽好心:“跟了我一路,也是無意之舉?”
“公子……”女人的聲音裏有着一絲委屈。
“夠了,我只問你,你是否對她動了手腳。是與不是,你想清楚再回答。”并非問句,只是陳述。他心中已經有了數,師傅忽然之間變作了這副模樣,若說沒有她從中作梗,他是斷然不會相信的。若是她真敢對他的師傅不利……眼中流瀉出了幾分凜冽的殺氣。
他在意的人,即便是要碎,也只能碎在他的懷中。
那些不相幹的人有什麽資格來碰她?!
“公子,姽婳的心意你還不知麽?”女子的表情很是悲怆,凄婉又無奈,“她是你在意的人,姽婳又怎麽會對她不利……姽婳只是為公子不值……”
蕭秋不語,一雙燕眸牢牢地盯住她,臉上一絲動容的表情都無。
“姽婳沒有下毒,”女子垂下眸來,“只是……在那茶杯上抹了些烏魚子。”
烏魚子……
讓人神智昏沉,只餘下纏綿之力的烏魚子!
蕭秋瞬間爆發出巨大的殺意,身影如鬼魅一般地移近到她身前,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地握住女子的纖細玉頸,所有動作不過是在電光雷鳴之間,快得讓人措手不及,他的表情陰冷:“找死!是誰給你這樣的膽子,讓你竟敢算計于我?”
同樣是掐脖子,相比于蘇姽婳,蕭秋對自家師傅實在是太溫柔了!←_←!
果然是區別對待麽?
女子的身子漸漸被提起,雙腳脫離了地面,她艱難地将手掰在扼住自己喉嚨的那雙修長的手上,痛苦地吐出:“公……子,姽婳……只……是……不願……看公子……受……盡……煎熬……”而那人卻一無所知。
蕭秋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動容,燕眸微微眯起:“我的事,還不容你來插手!”
手上的力道越凝越多,女子幾近暈厥,雪白的臉上泛起了一層青黑。
生死只在一線,蕭秋突然松了手,女子的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好似被抽去了全身的骨骼,緩了好一會,才重新開始喘息咳嗽。
蕭秋的聲音同他此時的表情一般冷冽無情:
“我只饒你這一次,若是日後你再敢對她出手……我定不會再容你。”
女子跪坐在地上,垂下眼簾,這便是你的底線麽?
明明……你一直都對我很溫柔,卻會為了別的女人,撕下你溫柔的表象。
你真的會為了她,不再容我麽?
哪怕我明明還有利用的價值,你也不屑一顧?
……
這是一出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的戲碼,并且還跟她有極其密切的關系。
肖宋若是還醒着,見到這具有颠覆性的一幕,怕是要驚訝地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吧。原本應該被蕭秋捧在手心裏的蘇姽婳突然之間變得這麽卑微,簡直是低到了塵埃裏,實在是讓人感慨世事無常。
可惜,肖宋姑娘被掐暈了,白白錯失了這麽一場好戲。
……
蕭秋重新回到密室之時,手上端了一個木盆,裏頭盛了些熱水,木盆上搭着一條幹淨的毛巾。肖宋還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沒有醒轉,衣服已經徹底被汗濕,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臉色潮紅,嘴唇發幹,脖頸上的痕跡成了青紫之色,襯着玉色的皮膚,分外觸目驚心。她眉頭緊皺,看起來睡夢中也不舒服。蕭秋放下木盆,走近床邊,靜靜地看着床上的女子,眼底閃過掙紮。
她現在毫無反抗之力,他想殺她,實在是易如反掌。
可是……要殺了她麽?
她或許,真的沒有欺騙他。
……
——他向來殺伐果斷,唯獨面對她,一再退讓,一再心軟。
而這些退讓,換來的有可能是再一次的欺騙與背叛。
良久,他半坐在床頭,将肖宋的上半身扶起,攬入自己懷中,為她解去胸前的衣扣。很簡單的動作,做起來卻格外艱難,他只覺得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幾乎要從自己的胸膛裏跳出來。手停在胸前的衣扣之時,在不經意間碰到了那處柔軟,他立即便想起了夢中的旖旎風光,身子劇烈地抖了一抖,肖宋的外衫便被他整個撕扯了開來,裏頭還有一件雪白的裏衣,很薄,隐隐可以看到更裏頭的風光。
夢裏的肖宋也似有所感,皺着一張臉唔了一聲,臉朝下,柔軟的嘴唇碰在了他的胸膛上。
蕭秋有一瞬間的呆滞。
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如今全身無力,衣衫不整地橫陳在自己面前,即便是柳下惠,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欲望是愛情的衍生品。
只因心裏有愛,才會想要用肉體的結合來獲得滿足感。但即便沒有愛,欲望仍然能夠獨立于一切,單獨存在。
畢竟蕭夏這殼子是極美好的,便是他不愛她,看到她這副模樣指不定也會動心,何況在蕭秋心中,她一直是與衆不同的存在。
蕭秋很平靜地褪去她的裏衣,除去她的外裙……指尖微微的顫抖洩露了他此時的內心——他并非一絲感覺都無。
他今天已然失控過一次,這種全然瘋狂的感覺他不想再嘗試第二次。既然決定靜觀其變,現在肯定不能對她做什麽,打草驚蛇是大忌,為了一時痛快而讓情況脫離掌控,這是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的後果——不是沒有輕松解脫的辦法,他只需要按着師傅的吩咐,将那叫作小豆芽的丫鬟喚來伺候,他便可以輕松許多。可是,要那個丫頭來做他現在做的這事,怎麽想,心裏便是怎麽不痛快。
師傅這般嬌媚的樣子只能他來看!
……
肖宋渾然不知自己不知不覺之中已被脫成了這副銷魂的樣子,并且造成她如此不端莊的罪魁禍首還是她一直忌憚無比的對象。意外的是,蕭秋并未對她做什麽,只是将毛巾扔進臉盆之中,潤濕擰幹,為肖宋擦身。
烏魚子算不得毒藥,食用者只是會發熱無力,意識昏沉。
脫去這一身衣衫,再用這熱水擦身,一夜過後,藥性便會散了,對身體也不會有什麽損害之處。這也就是他最終選擇放過蘇姽婳的原因——會用這一劑藥,她應當真的沒有害人之心,至少沒敢在此地加害于她……且還是在為他着想?
雖然他必不會領情。
取出貼身放着的白色瓷瓶,他拔開塞子,挑出一些乳白色的膏體,抹在她脖頸處的瘀痕上,輕輕地揉開。這是化瘀的上好傷藥,很快滲進了皮膚中,而原來深色的瘀處也淺了下來。
……
肖宋醒來之時,人還在藥室之中,天已經暗了。
她的腦袋有點鈍,一時間竟然不知今夕是何年?呆呆躺了半晌,花了好些時間才想起事情的始末,心裏猛然一驚。她昏倒前……昏倒前是跟蕭秋那只狼在一起的!
肖宋一陣哆嗦。
此時地熱散去,空氣中倒是帶了幾分清涼,她身上蓋着一襲薄薄的衾被,掩在被下的手四處一摸,衣服還妥帖地穿在她的身上,身子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唯獨脖頸上有點發疼,她伸手摸了摸,感覺并沒有大礙,肖宋這才松了一口氣,頭一歪,看到房間角落裏仰面靠坐着睡得昏天暗地的小豆芽。
雖說看到小豆芽的那一瞬間有徹底放松下來的感覺,但是……
小豆芽,你敢睡得再沒形象一點麽?!
嗷嗷嗷嗷,竟然還流口水!口水都流到脖子裏了!衣襟都濕了!濕了!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太惡心了有木有!
肖宋扯了扯嘴角,有點想笑,“嘶”,當即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嘴巴怎麽這麽疼?
腦中有一道殘影閃過,似是跟這有關。
可惜去得太快,她來不及抓住。
昨天暈倒之後的事情,她竟一點都想不起來……甚至連暈倒前的一些事情,都有些模糊了!
再不知道自己是中毒,而不是中暑她就是傻子了!
眼中閃出困惑之色,肖宋無意識地摸摸幹裂腫起的嘴角,這是……中毒的後遺症?
好你個蘇姽婳,她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甚至還因為同時炮灰而産生了兩分難能可貴的同情之感,沒料到第一次見面就敢給她下絆子,真當她怕了你麽?!要是再敢在她地盤上放肆,将她給得罪狠了,休怪她拿出手段整治一番!要知道,她不是太善良,只是沒有逼到那個份上罷了!若真将她逼得小宇宙爆發,她保證比誰都更不善良!
肖宋終于還是沒有等到大發雌威的機會,因為第二天一早,蘇姽婳便來向她辭行……言語之誠懇,态度之恭謹,與昨日的言行判若兩人,搞得肖宋幾乎神經錯亂,不能用一個囧字來形容。這貨一定也是被人借屍還魂了吧?是吧是吧?!
否則平白無故的這态度怎麽就改變了這麽多呢!
肖宋在聽完她的來意之後,随手扯了扯衣衫的下擺……原本一大早起來是想讓小豆芽給她開個獨立小竈的,遇見蕭秋已經很倒黴了,沒想到還要碰到她,今天實在是流年不利。她擡起頭來,便瞧見蘇姽婳一身白衣,白蓮花一般俏生生地立在那裏,用清冷悅耳的聲音說道:“蕭掌門,昨日之事多有得罪,姽婳給蕭掌門賠個不是,還望掌門海涵,莫要與我一般見識……”她深深地看了肖宋一眼,話卻是對着站在肖宋身後的蕭秋說的,“姽婳就此別過,請……多保重。”
肖宋挺直腰身,同樣用客氣有禮的聲音回複她:“蘇姑娘客氣了,本掌門怎麽會為這區區小事怪罪蘇姑娘呢!蘇姑娘何必這麽急着走?你昨日方來,本掌門還未盡一盡地主之誼,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的話,不若在這裏多留幾日?賞一賞此間的風景?”
“蕭掌門真是客氣了……姽婳确實有些事情要處理,便不多留了……改日姽婳定當登門到訪,向蕭掌門賠罪。”
“賠罪便不必了,省得被人說本掌門是睚眦必報之人……蘇姑娘若是喜歡,來此處小住,本掌門還是十分歡迎的。”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意,“畢竟你是秋兒的朋友,并非一般人,凡事不用太過拘束。”
蘇姽婳臉一白,清秀的面容帶着點微微的扭曲。肖宋沒有回頭,還是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超低氣壓。
她說錯話了麽?
怎麽一個兩個反應都這麽詭異啊!
待将蘇姽婳這尊大神送走之後,肖宋望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郁郁叢林中,回過頭來看向身邊默不作聲的蕭秋:“蘇姑娘昨日還好好的,今日怎麽說走就走了呢?為師還未盡過地主之誼……原本以為她會住上兩天的。”肖宋作出一副遺憾的模樣看着蕭秋,心想,這姽婳姑娘說走就走,怕是跟蕭秋有莫大的關系吧?也不知他們又在搞什麽陰謀?難不成是想聯起手來對付她?
陰謀論了的肖宋姑娘心思很黑暗←_←!也不想想自己的能耐需要別人聯手才能對付得了麽?!
……
其實肖宋根本無所謂蘇姽婳走不走,她若是留下來,唯一的作用也不過是牽制蕭秋……除此之外,她總不能跟她結成盟友吧!那姑娘絕對不是什麽能夠合作的主,若是被她知道蕭秋對她的師傅……也就是她這具殼子有意思,肖宋相信,那姑娘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是助可憐又無辜的她脫離苦海,而是消滅情敵,直接将她挫骨揚灰,讓蕭秋少年再也找不到她!畢竟這姑娘看起來長得挺中庸,行事卻一直很極端,否則在原著中也不會因愛生恨跟蕭秋少年相愛相殺了吧……尤其是經昨日一事,肖宋對她的好感已經成了負數。
她雖希望這姑娘能夠絆住蕭秋,但也知道這不過是她美好的願景罷了……蕭秋那樣子,明顯是沒将這姑娘放在心上的!
蕭秋少年在煅龍谷住了半年,她竟然也沒勾搭上她!其戰鬥力之弱,可見一斑……肖宋對她不指望了。
走了也好,省得再下藥害她!
眼不見心不煩!
蕭秋回視,神色自然,一絲窘态都無:“許是有什麽要緊事情要處理。”
她眄了一眼他,道:“蘇姑娘這般行色匆匆,确實有這個可能。若是要緊的事情,她一個姑娘家怕是應付不來的吧?”蕭秋少年這時候不該憐香惜玉一把跟過去幫忙麽?
蕭秋不緊不慢地開口:“秋兒相信蘇姑娘的能力。”
“再怎麽逞強,到底也還是個姑娘家,是該被捧在手心裏護着的。”肖宋衷心地說着違心的話。
“秋兒……”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會派人過去保護蘇姑娘。”
肖宋被這深沉的一眼看得心裏長草,哼哼唧唧應了一聲,轉身吩咐跟在一邊裝小透明的小豆芽,“豆芽,早膳清淡一些,不要太油膩,唔,皮蛋瘦肉粥就成。”
要求可真低啊!←_←!
小豆芽難得沒有糾正她叫錯的名字,詫異地反問:“姑娘不要饅頭包子油條鹹菜了麽?”
肖宋淡定地怒了,示意她看自己可憐的嘴巴:“……今天想吃點清淡一點的,你沒瞧見我上火了麽?!”
“哦,姑娘你這嘴巴怎麽了?腫得怎麽這麽厲害?這是被蚊子咬了麽?”
肖宋:“……”果然是遲鈍的姑娘啊!
都說是上火了啊喂!
“腫成這樣,該是毒蚊子咬的吧!我可憐的姑娘啊……”
“……”無力生氣的肖宋。
身側的男子的目光牢牢地鎖在肖宋的臉上……或者說,唇上,那裏果然是紅腫一片。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顯露出來,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唔,咬得重了些,腫得确實是厲害。
看了一眼蹦跶而去的小豆芽,蕭秋上前兩步,強壓下心中的不痛快,親昵地說道:“師傅對這小丫頭很是中意?”
肖宋遠目那瘋瘋癫癫的背影,随意“唔”了一聲,頗為抽象地感慨:“也是個不省心的。”
也?
蕭秋皺了皺眉,那個“也”,是指于瀾麽?
他是不是該找個機會把這兩個不省心的滅了,給師傅解憂?
(#‵′)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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