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個平板小車,被人從村子裏拉了出來。
那平板車本來是村民用來裝着貨物,去城裏趕集市和廟會用的。平板車的木輪不是很圓,拉起來會颠簸,除非拉車的人刻意用勁托着,才能保持平板車的平穩。
班青怯怯的跟在仲聆的身後。
仲聆一個人拉着平板車,走得又快又穩。
過去一個多時辰內發生的事情,顯然是颠覆了班青的認知。仲聆一身神鬼莫測的功夫,讓他意外又不安。
仲聆很強,非常的強。
而且他看得出來,仲聆和他不一樣,仲聆的一身本事是從實戰中練出來的,一招一式都透着果斷狠辣。
他們生活在一個朝代裏,卻過着不一樣的生活。仲聆是要過着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才練得出這般身手。
班青這是第一次對他們之間的差異,有了一個直觀的感受。
害怕嗎?有一點。
他在看着仲聆殺人的時候,并不是很舒服。可他同時又明白,這本該是他犯下的殺孽,卻讓仲聆替他擔了。
他為自己的不成熟和軟弱,感到自責。
仲聆已經把自己那件沾了血的衣服換掉了,還給班青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畢竟班青從婚禮跳崖後,就一直沒有外衣穿,那一套薄薄的亵衣在林中有些冷不說,早就被他滾的髒到看不出顏色了。
這樣遠遠看去,就是兩個年輕農民,拉着一個小平板車進城去趕集。
只是那車上不是什麽貨物和作物,是已經半死不活的不胖小将軍。
當班青知道,仲聆要救這人的時候,他是震驚的。
哪來的野男人?怎麽突然就得了仲聆的眼緣?
仲聆問如何救他時,班青實話說他們村子裏沒有這麽厲害的醫生,需要去元港城的蘭善堂,蘭善堂是個藥店,平常都有坐堂醫生。
這男人傷勢太重,已經陷入昏迷無法自己行走,仲聆居然願意委屈自己親自拉着小車,走着大老遠的路,把人往元港城送。
班青非常、非常的吃味。
他都不舍得讓仲聆這樣的大美人去幹這種粗活,這貨居然敢躺着享受?
等他好了,班青一定找個機會選他開張,搶光他的錢,再把他揍一頓。
班青向前搶了幾步,再一次向仲聆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仲聆,我幫你拉一會兒吧?”
仲聆的體力是不是一般的好,剛才搏鬥時這麽大的體力消耗,他依然有力氣拖着一輛小破木車,在這崎岖的山路上走得又穩又快。
仲聆說不必。
班青就忍不住又問:“這人是誰呀?”
仲聆本不想說,轉念一想,卻改了主意。
“他叫不胖。”
不胖?班青愣了一下,但是他随後突然醒悟——這人不是叫不胖,江那邊有一個姓步名龐的小将軍,難道就是他?
仲聆一直在暗中觀察班青的神色。此時見他臉上疑惑盡消,說明小土匪已經确認了這位小将軍的身份。
仲聆是故意告訴他,這人叫不胖的。
他存了刻意誤導的意思,而班青卻可以迅速的分辨出,這并不是什麽昵稱和綽號,而是他真正名字的諧音。
這只說明一件事,班青對皇都裏的權貴人物也有關注。
這不合理。
在北地山脈這邊,這樣一個偏僻與世隔絕的小村子裏,大家日常關注的東西,不應該是一日三餐填飽肚子、誰家嫁娶、以及家常裏短的八卦嗎?
對于江對面的局勢,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敏感?
再仔細想想,整個村子都透露着不少不尋常之處。
那教書的計夫子是個人物。更別說土匪搶親時,随便拉出來一個土匪,都能吊打宮內高手的厲害身手。
仲聆沒說話,心思裏卻瞬息萬變的轉了不少事。
班青卻無從知道,仲聆此時心中對他的猜測。一是因為他沒這麽彎彎繞繞的腦子,二是他現在全神貫注的在意另一件事。
他擔心仲聆的肩膀的傷勢。
即使換了衣服,重新包紮,那血色依然從左肩衣服中滲出。
大美人疼不疼?反正班青看着就挺疼,他是為他心疼。
過了一會兒,他也不問仲聆的意見了,直接從仲聆手中搶過了木板車,自告奮勇道:“你休息一會兒,我來。”
這次仲聆沒說什麽。
他們走在路上,一時兩廂安靜。
班青有點不敢問,仲聆以後有什麽打算?
仲聆很明顯不喜歡自己,要不成親的時候他跳崖做什麽……只是,是不是到了元港城,他們就要分道揚镳了?
班青難受的有點想哭。
如果是仲聆心中所求所願,他不會再阻攔了,也明白自己攔不住。
可是……他是真的好喜歡仲聆,他不願就這樣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如果仲聆要過江,他該怎麽辦?
他的心告訴他,他願意就這樣不顧一切,追随着仲聆一起過去。
可是他的理智卻制止他不能就這樣離開。
他有自己的責任。
更何況人家仲聆,不一定願意他跟着。
入冬後,寬江封閉,南北停止往來。他就算是想仲聆想得很了,都不能過去看看他。
前途未蔔,班青想問問仲聆又不敢問,更是舍不得不看他,生怕這看一眼少一眼,以後就再也沒機會看了。
仲聆也在想同一個問題,他接下來要怎麽辦?
飄兒已經在渡口等他了嗎?
他是要回去找房邬的——馬上入冬了,他要在寬江還有渡船前趕回去。
可是他這樣一走了之,關于班青的種種謎團,他又該何從調查?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意識到他和房邬在江北無人可用。
江北藏龍卧虎、能人衆多,這裏幾年局勢的變化,他們居然一無所知。他需要早點在這裏為房邬建立情報網絡,和江對面互通消息。
仲聆心思動了一下,就這樣延伸出另一種選擇。
只是……他察覺到了班青的視線。
班青一直在偷看他,眼神熱烈,還以為自己藏得挺好,沒讓他知道。
仲聆無語片刻,突然傾向于渡江了。
這小子見識過他的本事,不僅一點兒不怕,居然還色心不死,真是挺有能耐的。
他要是留在這邊,怕是要被這小土匪惦記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房邬:留什麽留?給我回來!再待一陣子,我家仲聆都被這土匪頭子拐跑了可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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