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醉酒以後
燒的菜只吃了一口,米飯在碗裏一口沒動,看陸召離的樣子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但剛才他還餓得肚子叫。
易遷扶上他的肩膀晃了晃,“喂喂!先把飯吃了!”
他沒反應,但是砸吧砸吧嘴。
易遷突然笑出聲,心想這都什麽事,酒量可以差,但沒見過差到這種地步的,這是身上所有零件都喪失消化酒精的功能了嗎?
這樣趴在他身上也不是事,易遷想将他翻個身,然後把他拖到卧室裏,好在他常年鍛煉,抱個人還是小意思,雖然是個男人。
誰知道易遷剛把他擡起來,陸召離就皺眉“哼”了一聲,伸手抓住易遷的領帶向下一扯,讓後者直接摔到了他肩膀上。
易遷咬牙想要起來,陸召離死死按住他的腦袋。偏頭看他,卻還是閉着眼的樣子,完全是不清醒的狀态。
這麽近的距離,易遷甚至可以聞出他用的洗發水是什麽牌子,校服襯衫上的淡淡清香香甜浸人,呼吸的熱度在臉頰一下一下散發。易遷心裏漏跳一拍,有些慌亂地雙手撐着沙發想要起身。
“別動。”陸召離在他耳邊用帶着氣音的話說道,而後“嘶”了一聲,好像被夾到尾巴一樣,很疼地吸氣。
“清歡,你割的地方不對。”
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易遷心中默念那一聲清歡,覺得像一個人的名字,聽起來還是一個女孩的名字。難不成是他小女朋友?
割的地方不對……割什麽了,什麽不對?
易遷正想着,陸召離低沉的聲音又傳到了他耳畔,雖然看不到,但易遷能感覺到他似乎在錘自己的心口。
“割這裏,我也許會死也說不定……”
“你到底在說什麽?”易遷聽着帶着一絲危險的聲音,強硬地從陸召離身上起來,他右膝跪在他雙腿之間,驟然感覺到一陣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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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去,才發現陸召離左腿上被割開了個口子,已經流出了鮮血,旁邊是玻璃杯的碎渣。
看來是剛才撲到他身上的時候被彈上沙發的玻璃碴子劃傷了。
怪不得看起來那麽疼。
易遷趕緊蹲下,看了看他的傷口,雖然不深,也沒有東西留在傷口上,但還是應該消消毒包紮一下。
家裏有急救醫療包,他有時候抓鬼會受傷,回來都是自己包紮的。
易遷轉過身要去拿,陸召離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緊緊的。
陸召離半睜着眼,頭發有些淩亂,他注視着易遷良久,才笑着說:“你可真是愛找事,不在地府受刑,跑出來,戾氣不去,我還得看着你,怕你……”
他說的聲音越來越小,易遷心中微動,俯下身偏頭貼近他的唇,想要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麽。
他隐隐覺得陸召離如此莫名其妙針對他的原因就快要水落石出了。
結果……
“我要洗澡。”陸召離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
易遷眼皮一跳,擡頭看到變臉的他,知道剛才那些話都是他醉酒之後胡亂說的。雖然可能是真話,但前言不搭後語,要想從中套出什麽話有一定難度。
陸召離踢了一下沒受傷的腿,像是一個吃不到糖的小孩子,氣呼呼地又喊:“我要洗澡!”
易遷按住他亂動的手,然後拍了拍他的臉,道:“不能洗澡,你流血了。”
陸召離慢慢睜開眼睛,還是沒辦法聚焦在他身上,但好歹聽進去了他說的話,他傻愣愣地搖搖頭,扯出一個神秘的笑。
“流血?你是說這個?”陸召離指了指大腿上的傷口,差點把手指頭戳進去,看得易遷心驚肉跳,趕緊把他手撈過來。
“沒事!你等着……”陸召離推開易遷的手,突然板板正正地做好,雖然他努力坐直,但其實身體還是歪的。
易遷決定坐在旁邊好好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
陸召離雙手合十,交叉相扣,只餘下食指和中指相合,看起來就像某動漫裏做千年殺的手印。
易遷拖着下巴,等着他下一步動作。
“哈!”
陸召離誇張地大吼一聲,吓得易遷一個激靈,手指頭差點戳到眼睛。
随即陸召離就像便秘一樣,臉漲得通紅,憋足了氣使勁。
易遷看他這麽努力又蠢萌的樣子,越來越覺得好玩,要是把他現在的樣子錄下來,第二天拿給陸召離看,也許就能以此威脅他再也不要針對自己。
雖然是個抓把柄的好機會,但任由陸召離這麽用力,再出現什麽尴尬的局面就不好收場了。
易遷過去握住他的手,“行了行了你厲害——”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眼前金光一閃,一手去擋眼睛,另一只握住陸召離的手随着洩氣的他放下去了。
等易遷睜開眼,發現陸召離的大腿上的傷口真的愈合了!
雖然還有血跡,褲子也還是破洞,但白兮兮的大腿上真的沒有受傷的痕跡。
“我艹……”易遷忍不住感嘆一聲。
通靈人的體質跟普通人不同,傷口的确愈合地比較快,但像陸召離這樣眨眼就好的,他從來沒遇見過。
“我要洗澡!”
這下他兩個腿一起踢。
撒嬌地樣子活像個三歲的小孩子。
易遷飯還沒吃,就要照顧這個醉鬼,還是剛認識一天的醉鬼,想想他都覺得很奇幻。
以後決不能再讓他碰酒了。
“我為什麽要說以後?”易遷摸摸腦袋搖了搖頭,彎腰架起醉成一攤爛泥的陸召離,哄小孩似的跟他說:“我們明天再洗好不好?”
陸召離扭頭看他一眼,狀似很帥氣地吹了吹自己的劉海,然後一把推開易遷,吃了大力罐頭似的直接把易遷又推回沙發上。
他一邊扯開校服上的領帶一邊重複那句話。
“我要洗澡。”
堅持不懈的态度真感人。
易遷無奈地扶額向後靠,覺得自己以後的人生都不會像今天這麽精彩了。
再擡頭的時候,陸召離已經脫得只剩下個灰色平角內褲了。
這是何等的速度!
“你要洗就洗,喏!那邊,衛生間。”易遷實在沒辦法,指着衛生間的方向。
陸召離轉過身,擡腳要向前走,連腳底下的碎片都不顧,易遷剛要出聲提醒他,卻看見他直挺挺地向後倒過來,頭一下磕到他下巴上。
易遷捂住下巴,眼眶瞬間濕潤。
“哎?”
他還哎?
“怎麽走不過去?”
兩條腿憑空蹬哧當然走不過去。
“我要洗澡。”
還有完沒完了?
到底,是誰!在茶幾上!放了一杯酒?
……
“舒服嗎?”
洗了一個熱水澡,臉上有些潮紅,易遷把自己的浴衣給陸召離穿上,然後把他按到沙發上,用毛巾蹭他頭發上的水,一邊蹭一邊問他。
酒還是沒醒,陸召離整個人就跟智商負數的二百五,随着毛巾的頻率左右晃頭。
“清歡,想不到你還挺會伺候人。”陸召離傻笑着說。
又是這個名字。
好歹兩人也有了共浴之情,易遷覺得自己什麽都不了解他也不太好……
坐在茶幾上和他平視,扒開他的劉海直視他的眼睛,易遷問他:“你跟清歡關系很好嗎?”
認真搖頭,“不好。”
關系不好還總是念叨……
“清歡好嗎?”繼續試探。
陸召離好像被難住了,他愣神想了一會,最後還是搖搖頭,眼睛真摯地能淌出水光,他回答:“可憐。”
“清歡可憐?”
“可憐又可恨。”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陸召離怕不是交了一個青偶看多了的女朋友,給他作成了這樣?
“玫瑰玫瑰最嬌美,玫瑰玫瑰最豔麗,長夏開在枝頭上,玫瑰玫瑰我愛你。”
易遷剛想再問,卻陡然聽見一首老掉牙的歌,還以為自己不小心碰到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而電視正好放紀錄片,回頭一看卻發現并不是。
結果是陸召離脫下來的褲子兜裏的手機鈴聲。
這年頭還有人把這麽老的歌當鈴聲……陸召離到底還有什麽神奇的地方?
來電顯示是“小燭”,看陸召離迷迷糊糊的樣子,應該也接不了電話。
他接通,放在耳邊,還不等說明情況,就聽到那邊是個及其狗腿的聲音。
“大人!大事不好了!”
大人?易遷再次震驚,甚至懷疑自己從遇見陸召離那一刻開始就穿越了。
“你是陸召離的朋友嗎?”易遷平複下心情,出聲問他。
電話那邊馬上有所警覺,聲音馬上變了個味道,帶有一絲肅殺和冷漠,“你是誰!”
“我是陸召離的朋友……同學,易遷,他現在不方便接——”
“易遷?你就是易遷?”那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解釋,語氣中除了震驚好像還有點別的情緒。
“是。”易遷皺眉,總覺得聽他的意思,好像認識自己一樣。
“大……老大他怎麽了?”
易遷看了看躺在沙發上仰頭思考人生的陸召離,回答道:“他喝多了。”
“噢,喝多……喝多了!老大居然喝酒?”那邊的聲音再次跳腳。
看來他也知道陸召離是一杯倒。
“電話!”陸召離突然爬過來,雙手抱在一起,小心翼翼問易遷:“是誰呀?”
“自己聽。”易遷把手機貼到陸召離耳朵上,那邊的人馬上對着喊:“老大!你還聽得出我是誰嗎?老大?”
陸召離眨眨眼,呵呵笑了兩聲,“不認識。”
……
拿過手機,易遷抱歉道:“要不您明天再給他打吧,再見。”
趕緊挂斷了電話。
陸召離湊過來,壓低聲音跟易遷說:“清歡,我知道剛才是誰,是燭陰。”
“噓!”他将食指放在唇邊,而後偷偷笑道:“小燭太煩了,我不想和他說話。”
易遷拿下他的手,擺正他的頭,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告訴我,清歡,指的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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