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疲累的人生(二)

易遷賣力蹬着自行車,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一天的沉悶和煩躁都被帶走了,吹得他一身清爽。

想起剛才,易遷還是忍不住松一口氣。

陸召離看起來比他更适合對付紀瑤這種女生,上來正眼不給,全程無視,急吼吼地催着易遷走,完全不把紀瑤當回事。

易遷覺得這樣的果決很好,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一點機會都不留給別人,也就不會讓別人越陷越深。

不是他多想,易遷就是覺得紀瑤想要利用自己接近陸召離。具體原因他也說不清楚,只是一種直覺。

陸召離沒有好臉色,易遷總要充白臉打呵呵,一邊跟紀瑤道歉,一邊調轉車頭,帶着陸召離絕塵而去,把紀瑤遠遠甩在後面。

“為什麽要去芳園小區?你要去見誰嗎?”走得遠了易遷才放慢速度,想起陸召離說的地點,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芳園小區跟他家一樣也是一個比較老舊的小區,據說一直再傳要拆了重建,有人家不願意搬走,所以一直僵持不下。

後面的陸召離沒有應聲,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白婷的家在那個小區,你中午發短信,說她沒去學校?”說完陸召離打了個哈欠,精神頭似乎不太好。

“嗯,聽說請了病假。”

易遷扭頭看他一眼又轉過頭掌管方向,幽幽道:“你不是說,身為冥神,不可以插手人命的事嗎?”

“我是因為誰才插手的?”陸召離把易遷堵得一愣,半晌後又道:“況且已經改了,最好趁她命數明朗之前,改個徹底。”

陸召離說話聲音很輕,逆着風聲到他耳朵裏已經聽不太真亮。易遷想起昨天弱成一灘泥的陸召離,再次扭頭看他,稍顯關心道:“你身體沒事了嗎?”

結果這一回頭沒能看清前面的路,自行車騎過一個坑窪,把後座的陸召離颠得“哎呦”一聲。

“我操!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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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遷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嘴角抽了抽。

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沒事吧。

這個冥神真不一般,來到人間之後啥都學就是不學好。這個世界上如果不是易遷,誰會相信他是掌管生死統治地府的閻王?

嗯,還是一個非常接地氣的閻王。

——

白婷具體的門牌號當然不用易遷去問,陸召離直接帶着他上樓了。

門鈴按了兩聲根本不響,陸召離推後一步,跟易遷擡了一下下巴。

嘆了口氣,易遷上前敲門。

明明聽到了腳步聲,但那個人似乎在門前用貓眼看了好幾眼才打開門。白婷穿着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眼下青黑一片,看到易遷,也沒有想像中的驚訝或者欣喜。

“是你啊……”她輕輕說了一句,“昨天謝謝你,但你找我來有事嗎?”

并不是感謝的語氣,守在門口,也沒有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易遷剛要說話,一只手突然扒上門邊,将門徹底打開。白婷被吓了一跳,借着昏暗的聲控燈才看到一個穿着連帽衫的黑影。

“同學,可以讓我們進去說嗎?”陸召離的語氣生硬冰冷,但白婷聽到聲音後表情并沒有進一步變化。

她勉強笑了笑,“你是陸召離吧,我記得你的聲音。”

陸召離昨天已經清除了白婷有關他的記憶,那麽她大概只記得是易遷拉住了她,後面的事都會變得模糊不清。現在她說記得陸召離的聲音,應該只是到校那天陸召離唯一一次在班級上公開說話。

是一個很敏銳的人,易遷心想。

随後易遷就注意到白婷态度先後的變化,将自己拒之門外,卻對陸召離放緩臉色。難道陸召離是婦女之友嗎?紀瑤是這樣,白婷也是這樣,明明擺臭臉的是陸召離,更禮貌的是自己……

那裏易遷開始鑽牛角尖,白婷已經讓了讓身子,“你們進來吧。”

陸召離沒看易遷,弄了弄帽子走了進去,出門的時候他找了一套易遷的衣服穿上,但明顯有些大,剛好能把他完全罩住。

之所以一直不脫帽子是因為那一頭烏黑長發太惹眼了。

時代在進步,如今的男人已經不喜歡紮頭發了……

易遷回過神來跟着他進去,一股濃重的味道撲面而來,藥味夾雜着消毒液,像是醫院的味道。

白婷的家比易遷家還要小一些,進門就有一個小方桌,白婷關上門,示意他們坐在方桌旁,去飲水機那裏倒了些水。

易遷看了看陸召離,發現他進來了反而蔫了,神情怏怏地坐着,一句話都不說,沒辦法,他只好先開口。

“你認識羅惠嗎?”

猝不及防的問話讓白婷手一抖,水杯“啪”地摔到了地上,她扭過頭,像是要确認一樣道:“羅惠姐?是我們上上屆的羅惠嗎?”

看到易遷點頭,白婷斂了斂眼眸,蹲下去繼續收拾玻璃碎片,“認識,學姐曾經幫助過我。”

看她神情黯然的樣子,易遷也可以推測出羅惠為什麽那麽想要幫她了,看得出二人關系應該很不錯。

“你有嚴重的抑郁症,你自己知道嗎?”就在易遷想要繼續詢問兩人過去時,一邊的陸召離突然開口,冰冷的口氣讓室溫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白婷放下手中的玻璃碎片,緩緩站起身,冷冷地看着陸召離:“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們是想幫你。”易遷一看氣氛不對,趕緊出聲打圓場。

白婷回看他,似乎是想在他眼中找到誠意,随即她一笑,笑容中含着諷刺:“幫我?你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怎麽幫我?”

“我怎麽了?”易遷納悶,他攤上什麽事了不成?

白婷沉默,過一會兒轉身走到門口正對的卧室門前,将門打開後,那個味道越來越重了。

兩人走過去,才發現裏面的床上躺了一個男人,那人骨瘦嶙峋地猶如只剩皮包骨,鼻子上插着鼻飼管,雙手放在兩側,一動不動。

“去年我爸爸在工地受傷,原本沒什麽事,可回家之後就倒地不起,被送去醫院治療後就再也沒醒過來。工頭不承認是工傷,賠償的錢一分都沒有。”白婷看着易遷,眼中似乎沒有其他情緒。

“你說你想要幫我,但我需要的東西,你好像并沒有。”

易遷愣住,他明白白婷話裏的意思,她缺錢,可易遷是藤原高中出名的窮人,所能付出的也是杯水車薪。

不過……

易遷轉頭看陸召離,就發現他掩着的頭微微擡起,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發出一聲低沉的笑。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關鍵是,你的問題不止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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