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暴力的傳遞(九)

出租車司機是個老司機了, 看到易遷着急地腦門上都是汗,自作主張選了一條近路, 只是那條路不好走,一路晃晃悠悠磕磕撞撞地。

比預計的時間快了不少,車停在柳樹下之後, 易遷當然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還留下一句話。

“把錢付了!別讓紀瑤他們過來!”

是對陸召離說的。

易遷下車之後就感覺到了濃重的怨氣, 其心驚程度,讓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差點喪命的那次。

如果不是易蓉蓉及時趕到救了他, 易遷很可能現在就沒辦法站在這裏了。

易遷快速奔跑着, 晃動的視線中出現了急得手足無措的亭子。深吸一口氣,易遷緊握拳頭, 運用身上那股力量,一個閃身就到了近前。

只是他還沒習慣, 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亭子震驚地已經忘記季峰的事了。

“季峰在裏面嗎?”

穩住身影的易遷趕緊拍拍亭子的肩膀,把他打醒問他。

“啊……啊!是在裏面,不過已經很久沒有聲音了, 不知道怎麽樣了!”亭子回過神來趕緊道, 一提到季峰眼睛馬上紅了, 裏面很久不出聲, 他怕季峰被那個老頭……被他打死了。

或者打成重傷,亭子都不願意看到。

易遷沒功夫安慰他, 伸手把他推到一邊, 另一只手向前一按, 果然有什麽東西做阻攔。

無常行事,百無禁忌,說得是尋常建築。但這個屏障是怨氣自然形成的,化身為惡鬼的靈魂會完全沒有意識,只會無差別破壞,如果季峰家裏真的有一只,恐怕兩人都兇多吉少。

後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易遷聽了皺皺眉頭,因為聽聲音不像一個人的,難不成莫警官也跟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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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易遷身上光芒微閃,最終聚集到兩只手上,用力向屏障上一轟,屏障上就出現了一道裂口。

松了口氣,還好成為無常的他應該比惡鬼還要厲害得多。

他踏進去,回頭立眉對亭子道:“你別進來!”

亭子都傻眼了,直愣愣地站着,僵硬地點點頭。

其實他心裏一直隐隐懷疑,易遷不是尋常人,只因為有一次易遷在衛生間裏打電話,被他聽到了。

所以今天遇上了怪事,他第一想法是打給易遷,直覺讓他這樣做,等他真正看到了,反而沒法相信。

真的是太奇怪了好嗎?

易遷已經踏進了院子裏,院子裏一邊堆着煤,一邊放着雜七雜八的物什,看起來院子主人挺注意幹淨的。

瓦房的燈亮着。

易遷悄悄走過去,挨着窗戶向裏看。

季峰滿頭是血的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腦袋,身上被麻繩捆着,被捆的地方已經被勒得不過血了。

易遷怒上心頭。

就在這時,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挑簾進來了,他身上也有傷,似乎喝了酒,但情況比季峰好太多。

他手裏拿着個菜刀,嘴上罵罵咧咧地,“小兔崽子,還敢打你老子我!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季峰的頭動了動,卻沒擡起來,他似乎是說了一句話,但聲音太小,易遷沒聽清。

只見那個男人馬上跳腳了,菜刀往櫥子上一砍,又被他拿起來對準季峰,吼道:“你以為老子不敢!養了你這個野種十多年,我他媽早就受夠了!”

他突然換上個笑臉,湊近季峰:“你得知道感激老子,對嗎?我被那個婊/子戴上綠帽子,還得養着你這個野種,我沒把你掐死,就算好的了!”

最終他又換回那個惡心的嘴臉。

季峰卻不知被哪句話觸動了,他終于擡起頭,被血模糊的雙眼迸發出嫌惡的光,他反問他:“是誰養誰?你喝的酒買的煙,身上穿的用的,哪個不是我打工賺來的?”

“你還敢頂嘴?”男人一巴掌把季峰的臉扇歪了。

“呸!”季峰順勢吐出一口吐沫,“有本事你快砍死我吧!這種日子誰他媽願意過啊?讓你這顆蛀蟲在我身上爬,一刻我都忍不了!”

“你以為我不敢嗎?”

男人沒有發怒,只是變态地笑着,他握着菜刀,有些迷戀地盯着刀刃,像是想到了什麽美好的回憶。

“好久沒碰這把刀了。”

他默默嘆了一聲,聲音裏似乎有無限懷念。

“你怎麽還不進去?”

身後突然有人聲。

易遷趕緊回頭“噓”,卻看到陸召離身後跟着莫汀航和紀瑤,連亭子都躲在他們身後跟進來了。

“喂!你!”易遷要被他氣死,不是他說不讓別人知道最好嗎?

易遷和陸召離都可以隐藏身形和氣息,普通人卻不行了,幾個人活生生的人站在窗戶外面,屋裏人再瞎也能看見。

“外面是誰?”男人問了一嘴。

易遷沒辦法,只好推門進去,看到來人身上還穿着跟兒子一樣的校服,男人愣了愣,“你們是小峰的同學?”

易遷走過去給季峰解開繩子,季峰卻看也不看他,把臉偏到一邊,感覺有些無地自容。

“大爺,你拿刀對着小孩,做法可不對啊。”莫汀航背着手笑着走上去。

男人看只有他沒穿校服,眉頭皺了皺,“我教訓自己兒子關你什麽事?”

“我國刑法第260條,虐待家庭成員,情節惡劣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使被害人重傷,死亡的,處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莫汀航嘆了口氣,小聲嘀咕:“咋下班還得工作。”說完掏出手機要打電話。

陸召離問他:“回隊裏了?”

莫汀航一邊打電話一邊把自己的警察證遞到陸召離眼前,近到他根本看不到。

易遷已經把季峰扶起來了,走到陸召離身邊,表情卻并沒有放松下來,瞪着他道:“這裏最危險的還沒現身,你把他們都帶來幹什麽?”

一看莫汀航在打電話,就知道他是在報警,頓時更頭大。

惡鬼的氣息很重卻一直沒有現身,要是警察來了他就不好動手了。

那邊的男人一聽到莫汀航說的話,慌亂之下是惡向膽邊生,握着菜刀就沖到易遷那裏,對季峰吼道:“你居然讓人抓我!”

刀刃鋒利,砍向身側的時候刮過一陣風,易遷的手擋住男人的手腕之時,陰風陣陣,燈突然滅了。

“啊!”

紀瑤叫了一聲。

易遷一用力,男人手腕吃痛,菜刀就掉了下去,摔到地磚上。

感覺到身邊越來越重的怨氣,易遷反手制服男人,把他丢給陸召離。

“她被困住了。”陸召離接過男人,向着他脖頸一劈,男人馬上昏睡過去。

紀瑤順勢跑到易遷身邊,緊緊抱着他的胳膊,指着牆上的照片,“易遷易遷!那張照片好恐怖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紀瑤一邊搖晃他,一邊喊,易遷另一邊的季峰卻有些不高興了,“那是我媽,有什麽可怕的……”

易遷借着月光看過去,發現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輕,眉眼和季峰有幾分相似,雖然笑得很燦爛,但的确有些詭異……

莫汀航在旁邊拉燈,“奇怪,燈就是不亮啊,難不成跳閘了?”

“啪”地一聲,櫥櫃上的小魚缸突然炸開,裏面的金魚落到地上,彈蹦兩下就沒了聲息。

那幾個人終于不說話了。

他們終于感覺到了詭異。

易遷把扶着的季峰給紀瑤,順便脫離她的親近,一邊的亭子趕緊過來幫忙扶住季峰。

“你說她被困住了?”易遷看向陸召離。

“沒錯,怨氣是一天一天慢慢散發出來的,如果她可以自由行動,季峰或者這個人早就沒命了。”陸召離看了一眼手上扶着的人,又很嫌惡地松開手把他扔到地上。

易遷點點頭,環視四周,他發現這個屋裏東西很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個櫥櫃,別的東西都能一眼看透。再剩下的,就是牆上這張照片。

精致的裝裱的确和破舊的屋子格格不入。

牆上也有一股奇怪的氣味。

易遷走過去,在牆上摸了摸,他心念一動,突然退後幾步,兩只手指在太陽穴上一按,周圍的顏色漸漸暗了下去,只有牆壁上顯現出嗜血的紅光。

黑紅顏色交織,其視覺沖擊力讓易遷忍不住後退一步。

“牆上,有人用血畫了一個陣圖!”

易遷靠着陸召離道。

他沒停下,繼續仔仔細細地盯着那面牆,卻在不知不覺間被那張突兀的照片轉移了注意力。

他似乎覺得,剛才笑得燦爛的女人,此時笑容隐隐消失,似乎是因為他肆無忌憚的探查,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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