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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在房間裏暴躁的轉了幾圈,季成川的眼神讓他煩躁又反胃。明明沒有做一個好父親的自覺,明明直到姥姥去世他也沒有過任何反省的意思,明明對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從未有過任何想要補救的意圖,現在做出這幅樣子是在幹什麽?

六年前的季然是需要過季成川的,他一直跟着季成川生活,季成川在他心裏是最偉岸的父親形象,誰的爸爸都比不上他的。然而整整六年,季成川一次也沒有提出過要把他接回去。一年又一年,除了派助理每月來送一些沒用的禮物,除了偶爾假惺惺的去學校看他兩眼,這個男人還做過些什麽?他對季成川從渴望到無感,直至現在的厭惡,這是一個怎樣漸生絕望的心路歷程,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當放學時,班裏的同學被各自的爸爸媽媽牽着手接回家;當每年的家長會,年邁的姥姥坐在一屋子年輕的父母之間,被老師們以異樣的目光注視;當除夕夜,萬家燈火,只有他和姥姥互相依偎,他努力扮出幼稚的表情,說着讨喜的傻話,來讓空蕩蕩的家裏顯得不那麽冷清……

這些時候季成川在哪?他在做什麽?

大概享受着沒有累贅的獨身生活,花天酒地,快活不已吧。

如果不是姥姥突然去世,可能他一輩子都想不起自己還有個被丢棄的兒子,巴不得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去找他,不要打攪他為所欲為的淫亂生活。

惡心。

真惡心!

季然把自己摔在床上,攥着床單暴躁地拱了幾圈,被季成川揉`捏過的右腳發着燙,無法忽視,跗骨之蛆般提醒着季成川的虛僞,那感覺順着腿骨一路滾到五髒六腑,讓他想吐。

用昨晚剛出去做過龌龊事的身體,那雙龌龊的手,龌龊的眼睛,給他父親的關愛……季然想起他從姥姥家拖回來的那一口袋東西還在樓下扔着,心裏突然感到一股無法言說的委屈,強烈的酸楚瞬間就襲擊了他的鼻腔和眼眶,季然癟着嘴把臉埋進床單裏,眼淚“嘩”地湧了出來。

沒人愛他了。

真正愛他的人已經全都死掉了。

季成川交代阿姨把飯菜給季然留好,過一會兒冰敷完讓他吃掉。

翻了兩下季然拖回來的東西,除了書本練習冊之類,都是些他在姥姥家用慣了的東西,小金豬存錢罐、已經毛邊兒了的小薄毯子之類。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經歷了好幾番變故,肯定還是害怕的。

季然沒回來之前,季成川一個人生活,其實很少這樣長時間呆在家。他在星河有一套長期登記的房間,家裏冷清,多數時間應酬完,他就直接在那裏休息。星河的老板與他是多年老友,彼此知根知底,不論娛樂還是安全都不用他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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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周為了處理季然姥姥的後事,加上兒子剛回家,當爸爸的太開心,堆了一堆工作沒處理,擠出昨天一夜今天白天把工作解決掉,還專門趕在季然放學之前回家,結果小孩不知道又鬧什麽脾氣,連晚飯也不跟他一起吃,鎖在屋子裏不搭理他。

季成川去晾臺抽煙,擡頭就能看見季然房間的窗戶,巨大的落地窗被窗簾遮住,透出溫暖的光。

他們這對父子間的隔閡就像天塹一樣,就算把季成川整個人融成一鍋膠水粘上去,也不一定能把每道縫隙都堵上。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季然說說話,加深一下父子交流,手機響了,方廷打電話過來,問他要不要去星河搓兩局麻将。

“你那個小孩兒,是不是也挺久沒找人家了?”方廷隔着電話壞笑:“來我這兒問好幾次了。”

方廷是星河的老板,這個“小孩兒”指的不是季然,而是他包在星河的一個大學生。名叫白河,不知道真假,長相倒确實襯得上,細皮嫩肉又白淨清秀,主要是聽話,沒之前那兩個那麽黏人。不想不覺得,被方廷一調笑,季成川發覺自己确實有一陣子沒放松了,白河在床上擰着腰細細尖叫的模樣浮現在眼前,他看看季然毫無動靜的窗戶,掐滅煙頭,進屋換衣服。

季然在房間裏偷偷摸摸哭了一通鼻子,癱在床上罵自己丢人,李鶴陽給他發信息,問還要不要去捉奸,他冷靜下來後再看“捉奸”兩個字覺得可笑又幼稚,還有點臊臉。

夫妻之間才用這個詞呢,季成川跟他是父子關系,只能說是調查奸情。

正要回消息,阿姨端着冰毛巾和跌打水敲門進來,季然從床上坐起來,伸着腿讓阿姨給他處理,紅腫的腳趾頭受了刺激,他“嘶”着舌頭邊打擺子,邊豎起耳朵,偷偷摸摸往門外瞅,裝作不經意地問阿姨:“他呢?”

阿姨聽到了季成川的電話,明白他要去做什麽,便含糊道:“季先生接電話出去了,可能是公司有事情要處理吧。餓不餓呀然然?阿姨把飯給你端上來?”

季然沒理她。

還吃什麽飯,他一聽說季成川又出門了,火氣瞬間就升騰了起來,三昧真火一樣把他裏裏外外裹了個緊。阿姨後面的話全都被他自動忽略,只顧着撈過手機給李鶴陽發短信——

“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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