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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季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他陷在床褥與季成川的懷抱之間，落地紗簾随着夜風漾進浪潮聲，像睡在一艘船上。中央空調将溫度調節得很舒适，他僵着身子挺了一會兒，聽綿長的呼吸拂過頭頂，以為老王八睡着了，悄悄翻個身，被季成川從背後牢牢摟住。

腦袋暈沉沉的，他有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舒适還是煎熬。

舒适是為何？煎熬又是為何？

感受着沉穩有力的心跳，昏睡過去之前，季然認輸般心想，怪不得人們總是向往相擁而眠，背後有人抱着自己的感覺，真的很踏實。

睡醒時接近中午，季成川從衣帽間出來，他換了一身十分具有度假風格的休閑裝，整個人都煥發出另一種風情的英俊。季然睡得懵懵懂懂，盯着他發愣，季成川湊過來親他的發際，将本來就東倒西歪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問：“睡得好麽？”

季然推開他往浴室走。

刷牙刷到一半，他猛地反應過來：為什麽現在季成川親我，我連反抗都懶得反了？

慣性。慣性。他安慰自己。讨厭還是讨厭的，習慣了而已。

吃了午飯，一切收拾妥當，助手與司機已經在門前等着，季成川取出一副墨鏡架在季然鼻梁上：“我們出發。”

海島迎來一個漂亮的晴天。

季然一夜睡得心事重重，可說到底就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金沙碧海近在眼前，他玩心大起，前往海邊的公路上，他想像電視裏那樣站在車裏，張開胳膊擁抱風，再喊一聲“I’ming！”，別別扭扭的矜持阻止了他。

然而真正踏上沙灘那一刻，他還是像個真正的小孩一樣驚喜地笑了起來。

遼闊無際的海岸線與水上公園可不一樣。季然第一次到海邊，連腳趾踩在細軟的沙子上都覺得新奇。沙灘上人很多，各種膚色的人們穿着五顏六色的泳衣，海浪嘩啦啦拍打着沙岸，季然擡腿就想往水邊跑，被季成川摟着脖子撈回來，去買游泳圈。

游泳圈形狀各異，季然興致勃勃地觀賞皮筏子，随手指了一只海豚形狀的，眼珠一轉，立馬旁邊的海龜造型吸引住目光。

“那個。”

季成川想起昨天在水底餐廳，季然也對海龜頗有興趣。他将泳圈套在季然身上，說：“想去水底看海龜麽？”

季然眼睛一亮：“浮潛？”

季成川看着他的表情，真是恨不得将全世界都團成一個球，塞進季然懷裏。

灼熱休閑的氛圍将一切顧忌與不愉快都暫時沖淡了，季然追浪逐水，用沙子将自己埋起來，抱着泳圈輕輕浮沉，助理抱來一只水球陪他玩，幾個金發碧眼的青年像海豹一樣擡臂拍掌，示意季然将球抛過去，一起參與玩耍。

季成川帶他去沖浪，白頭浪連綿不絕，季然連站在浮板上都心驚膽戰，幾番掙紮，終于勉強趴在板上體驗了一回。反觀季成川，季然真是不知道這個男人還有什麽是不擅長的，他在驚濤駭浪中傲然站立，穿梭自如，絲毫不遜色于矯健的當地人，收割了一波又一波的口哨與叫好。

從沖浪板上下來，助理給父子倆遞果汁，季然猛灌兩口就想繼續去練習泳技與憋氣，他想早點摘下游泳圈，悠然靈活地去看大海龜。

季成川将他拉回遮陽傘下補防曬。

季然盤腿坐着，一整顆心都撲在海水裏，任由季成川在他肩頸後背仔細塗抹，他見什麽都新奇，不時冒出幾個問題，有些疑問頗為奇怪，比如那個白胖子把自己埋得跟寶塔一樣，有螃蟹去夾他怎麽辦？季成川不厭其煩，一一給他恰當的答案。

抹防曬的手掌從後背順着腰側滑過去，季然跟被電到似的打了個激靈，躬身往旁邊扭。他怕癢得很。

季成川看着好玩，跟逗貓似的去撓他癢癢肉。季然剛開始還努力繃着臉躲他，實在躲不過，又敵不過癢，”噗嗤”一聲笑出來，腰肚子胳肢窩一通亂捂。

“別撓我肚子，哈哈哈好癢你放開我！哎不行……哈哈哈哈哈放開我！”

他笑得淚花都出來了，滾了一身沙子，季成川心滿意足的收手，季然還抱着他的胳膊躺在墊子上瞪着他喘氣，提防季成川再突然襲擊。季成川眉角眼梢的溫柔跟海水一樣泛濫，他揉揉季然的肚皮抽回手，端果汁遞到季然嘴邊，讓他叼着吸管喝水。

大笑之後的心跳還沒徹底平複，季然眯着眼看天，陽光混着海風，耳邊傳來四面八方的嬉鬧聲，正舒适，突然一片陰影投下來，傲人的女性上圍出現在他上方，兩個美麗的洋妞端着酒水過來搭讪：“Hi.”

搭讪的對象自然不是他。

季然坐起身，看季成川微笑着與她們對話。三人叽裏咕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最後他們的目光都聚集在季然身上，兩位美人發出誇張的小聲驚呼，笑得嬌嬌俏俏，其中一個還伸手在季然臉上捏了一把，與季成川抛飛吻，婀娜多姿地離開了。

季成川滿臉寫着心情愉悅，卻絲毫沒有要跟季然解釋的意思，只重新給他套上游泳圈：“走，爸爸帶你去游泳。”

搭讪這種事，在季然看來，只應當存在于電影小說中。他被季成川攬着肩往水邊走，突然心情複雜。

季成川的姿态和表現，實在太過習以為常。

不知道是外國人都太主動熱情，還是因為季成川裸露出來的胸膛，或者只是因為自己剛才沉迷玩樂沒有發現——季成川在人群中有點耀眼過了頭。不論走到哪個區域，似乎總能吸引住人們的目光，且不分男女，時不時就能接收到欣慕或暧昧的眼神與微笑。

老東西竟然這麽有魅力？這群鬼佬是不是沒見過幾個中國人？

他抱着自己的海龜泳圈在水裏漂着，緊緊盯着季成川，看他在水中漂亮靈活，游魚般的身姿，看他從水底猛地鑽出，用手指向後撸起濕發，陽光在他身上鍍一層晶瑩閃亮的蜜色光澤，看水珠順着他飽滿緊實的胸腹線條滑下……

季然神情怪異地別開臉。

接受季成川是一具行走荷爾蒙這個事實，并不會太難。季然自己也承認，若是以陌生人的角度去看他，确實魅力超群。

可是吸引女性就罷了，那個黏糊糊的高鼻子男人也太殷勤了吧？

他心罵一句這老男人真是易招狂蜂浪蝶，兩條腿啪啪打水，想游過去喊一聲“爸”，把那人趕走，結果沒挪兩米，一個浪頭“轟”得拍下來，将他連人帶游泳圈掀了個四腳朝天。

鹹澀的海水湧進嘴裏，耳朵裏只有沉悶的水聲，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身心，可怕的窒息與驚慌幾乎讓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下一秒，有人托住他掙紮下沉的身體，将他托出水面。

其實從落水到被撈起的時間很短。

對于季然來說有接近死亡般的漫長，在季成川眼裏則是瞬間。他的眼睛時刻放在季然身上，在季然被浪打翻的同時就一個猛子過去撈人。季然又嗆又咳，還要忙着呼吸，季成川拍着他的後背安撫，冷靜下來他才發現，自己像一只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緊緊纏在季成川身上。

季成川親吻他的臉頰，輕聲安撫：“好孩子，吓着了？”

還是海水喝得少。季然的注意力此時已經從溺水的恐懼，轉移到他雙腿絞在季成川腰部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