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和我的十二個我對你都很滿意

人工湖并不深, 謝革站直了水剛好到他脖子，可是他撈到人的時候, 小可愛已經昏迷了。

軟軟的躺在他雙臂間，臉上蒼白的一點血色都看不見，虛弱的讓人心疼。

大概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裏是醫院, 謝革給他做了應急處理，在聽見一聲虛弱的“謝革”之後, 把人送到了病房裏。

歐陽方跟在後頭，緊張的雙手不住的揉搓。

在一連串的醫生進去急救的時候, 他終于有勇氣叫了聲師兄，“不關我的事, 我不知道他怎麽掉下去的, 我完全沒有碰到他。”

謝革回頭看了他一眼，薄薄的唇緊緊抿着，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 “我對你很失望。”

歐陽方覺得好像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心髒，用力的擠着，把他心髒裏頭所有的血都擠了出來, 他無力的喘氣, 倒在了兩邊供家屬等待的椅子上。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歐陽方吶吶自語道, 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忽然他看見視線裏出現兩只皮鞋，謝革再一次站在了他面前。

歐陽方的心情就好像那一次被師兄抱在懷裏一樣，“師兄。”他激動地叫道。

“他一會兒就會醒了, 你敢不敢去他面前說？”謝革面色沉靜，語氣也平淡至極。

可正是這樣的語氣，讓歐陽方的心都涼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辯解……那個會督促他上進，每周要看他總結，要跟他一起看手術錄像還要幫他分析的師兄……

從遇見這個神經病開始，就已經死了！

“我敢！”歐陽方站了起來。

裏頭的急救很快結束了。

從謝革看見小可愛落水到他把人撈上來，中間相差不到一分鐘，一般人基本憋氣都能憋這個時間，嚴格來說這個溺水應該并不嚴重，但是——

Advertisement

醫生悄悄把謝革拉在一邊，“落水的時候應激性的暈了過去，好在救治及時，有點肺水腫，主要還是情緒上的問題，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注意點就行。”

謝革點了點頭。

病房裏的人都退了出去。

謝革站在了小可愛的床前，小可愛伸出了一只手，手上還插着輸液針。

“疼。”他委屈的眼淚都下來了。

看見這個眼神，還有這恨不得鑽到他懷裏要抱抱的姿态，謝革就知道現在這個是小十二。

想起幾天才那個“我一個人的男朋友”言論，他選了這樣一個很是痛苦的時候出來……謝革連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起來。

謝革握着他的手，柔軟到不敢用力，“還在打吊針呢。”謝革親了親他的手，又給他放了回去，“要是跑針了就得重新紮了。”

身後的歐陽方痛苦的連表情都扭曲了。

謝革在他病床邊上坐了下來，小十二用力挪了挪身子，想離他近一些。

不過謝革這一坐下，就把身後的歐陽方露了出來。

小十二抖了抖，把頭埋在了謝革身後，歐陽方的心沉了下去。

西溪：【這個場面莫名的熟悉……】

謝革：【命運的抉擇啊~】

西溪：【對……每個他參與的故事都會有這麽一幕，在這個選擇過後，任務通常就完成了。話說你這次打算什麽時候走？】

謝革遲疑了，這在他漫長的職業生涯裏幾乎是從來沒有發生的事情。

西溪：【朋友，你死機了？你掉線了？】

謝革：【不，我這次打算待久一點。】

說完他俯身親了親小十二的額頭，【我很喜歡他，我打算跟他壽終正寝。】

西溪：【！！！】

小十二臉上的光芒能把整間屋子照亮，“你心疼我嗎？”

謝革點了點頭，小十二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心疼我的，那你要對我好一點。”

謝革嗯了一聲，大手蓋在了小十二的手背上。

歐陽方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看着小十二，一字一頓道：“我需要你澄清，你是自己掉下去的，不是我推你下去的。”

小十二害怕的縮了縮，又看了謝革一眼。

“我在。”謝革握住了小十二那只完好的手。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小十二臉上忽然嚴肅了起來，謝革能察覺到他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加重了。

“當着謝革的面，我告訴你答案。”小十二鄭重其事，用前所未有的語氣說。

“不管他當我是什麽，是病例，是踏腳石，還是別的，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小十二看着謝革，眼神堅定，慢慢地說：“是的，我喜歡他——”

小十二臉上湧上兩團紅暈，“我想跟他在一起，這是我的決定，不會為了任何事情變化。”

歐陽方已經站不住了，尤其是看見兩人視線相交，仿佛這屋裏再也沒有其他人，他踉跄兩步栽倒了沙發上。

好像這打擊不夠大一樣，小十二跟謝革一個對視就害羞的低下了頭。

“我永遠都會記得我做出這個決定時候的心情。”

“我陪着你。”謝革坐在床邊，低下頭來輕輕一吻。就這樣一個完全沒有限定的語句，是現在陪着你，還是今天陪着你，又或者是一個月、一年，一輩子……

就這樣的一句話，也叫小十二臉上發出光來，把整間屋子都照亮了。

看着他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歐陽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死死掐住自己掌心，“我……”

一個停頓之後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請你誠實地回答我，你——”

“我想跟他在一起。”小十二打斷了歐陽方的話，誠懇地說：“而且我也不在乎，我在他的裏頭的辦公室裏看過無數的心理學專着，各種的文獻，你知道嗎？”

“就拿你說過的那個二十四人格分裂的患者來說，你看見的是他的醫生以他為生，後半生全靠着演講出書過日子，用他來賺錢，可是我看見的不一樣。”

“我看見的是他們兩個的名字永遠都會在一起，用墨印在紙張上，所有的人都能看見，不管提起哪一個，伴随着的都是另一個人的名字，他們被捆綁在了一起，永遠不會分開。”

小十二的語氣變得狂熱，“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歐陽方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狼狽的逃出了房間。

西溪敲了敲謝革：【我今天總算明白什麽是神經病的愛了……】

不過往常會跟他打岔調侃的謝革今天沒有回應。

謝革忽然松開了小十二的手，站了起來，“你不是小十二。”

西溪：【！！！？？？兄弟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病床上的人眼圈忽然紅了，委屈的看着謝革。

謝革退後了一步。

病床上的人慢慢低下頭去，病房裏安安靜靜的連點滴滴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病床上的人忽然打破了沉默，他伸手拔了點滴，帶出一串血珠來。

再擡起頭的時候他臉上已經有了笑容，“真是麻煩啊，沒想到你這麽敏銳，我是小十一啊，小十二的雙胞胎哥哥。你跟每個人都問過我了，現在我親自出來見你，你開不開心？”

西溪：【！！！？？？這已經不是打出隐藏劇情了，這是打出彩蛋了啊！】

沒想到這一句讓謝革放松了，他又坐在了病床邊上，笑眯眯的看着小十一。

小十一嘆了口氣，“能說說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嗎？我覺得我演得還是很像的。”

“你說歐陽方是來幹什麽的？”

小十一興致勃勃的跟上謝革的思路，探究自己露出破綻的地方，“他來問我落水的事情。”

“你是自己掉進去的。”謝革說的很肯定。

小十一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我覺得你應該站在我們這一邊才對。”

謝革點了點頭，“我的确站在你們這一邊，就算我知道是你們自己跳進去的，我依舊站在你們這一邊。”

小十一嘆氣，“我覺得我演得很像了，小十二是絕對不會說謊的人，我把話題岔開了，我這樣深情的表白難道你不喜歡嗎？”

他從被子裏伸出腿來，腳背輕輕碰觸謝革的大腿。

謝革伸手拉住了他的腳腕，跟手腕一樣的細，雪白的皮膚配着青色的血管，沒有什麽比這個再動人了。

謝革輕輕的用勁兒，看着他腳腕一圈起了紅暈，問道：“那你覺得小十二會回避話題嗎？”

小十一咬了咬下唇，“有時候也是會的吧。”

謝革輕輕笑了一聲，“歐陽方最後的問題，我覺得你聽懂了。”

歐陽方最後說了什麽呢？

“我——請你誠實地回答我，你——”

看見小十一懊惱的眼神，謝革道：“既然你都能聽懂，而且及時的不露痕跡的把話題岔開了，那你覺得我會聽不懂嗎？”

謝革用力地拉拽，把小十一整個拉到了過來，腰部躺在謝革的大腿上，柔韌的身體彎成弧線，要害就在謝革眼前。

“歐陽方是我的師弟，我們在一個導師手下将近五年，又在一個醫院共事三年，我還是個心理醫生，你覺得我會聽不出來？”

“早知道不演小十二了。”小十一皺着眉頭。

“前頭還是很像的。”謝革安慰道。

小十一嘆了口氣，就這麽仰躺着看着謝革，他忽然又笑了笑，“說起來我也得感謝你，要不是你殺了白久，我是出不來的。”

這個笑容看起來有點危險，“你白久死了，就沒有人管我們了，他們想必都沒有告訴你白久的來歷吧？”

謝革的确想過這個問題，按照一般分析，白久出現的時間點可能有兩個。

第一是主人格母親死亡之後，為了懷念她分裂出來的，不過這個已經被排除了，雖然不知道白久是什麽時候出來的，但是小十二說他已經存在了快十五年，所以白久的存在時間應該更長。

第二，白久是主人格年幼的時候分裂出來的，但是這個就更行不通了，因為母親對自己不好，所以分裂出來一個也不太好的人格？

這個太不像是神經病的作風了。

正常來說，應該是個溫柔的大姐姐才對，就像原本的故事梗概裏寫的那樣。

不過謝革又不在乎這個，反正把白久滅了，剩下的人格他都很喜歡，拆禮物才是正經日子的過法。

謝革不以為然的樣子似乎讓小十一不太開心。

“你不關心這個？”小十一笑了起來，很是有幾分陰毒，他慢慢挪了身子，靠在枕頭上，“主人格性格裏頭最顯着的就是逃避，他一連分裂了八個人格幫他逃避現實，後來發現這些人格都比他強硬——”

小十一看了謝革一眼，又道：“誰的意志堅定，誰就能掌控這個身體，主人格又分裂了白久出來，讓她幫着管理前頭的人格，這才相安無事和平共處下去。”

“你猜白久不見了後頭會發生什麽呢？”小十一翹了翹腳，彎着嘴角看謝革。“這個身體裏頭還剩下十一個人格，最強悍的那個一定不是主人格，你猜最後留下來的會是誰？”

謝革回了他一個微笑，“我的确不在意這些問題。”他按住小十一的胸口，把他按了下去，讓他平躺在了床上。

小十一動彈不得，“你這人真是一點都不在乎我們嗎？他們都喜歡你，都想借着你的力量留下來，難道你就這樣冷清？”

他嘟起嘴來，做了個委屈的表情，眼圈也紅了，“方才你還說心疼呢？”

“你究竟最喜歡哪一個呢？”

謝革松開了手，笑眯眯看着小十一不做聲，“你猜。”

作為一個精神科醫生，在他眼裏這些都是同一個人，就像他前頭安慰小十二的那樣，不過面前這個顯然是個攪事兒精，謝革覺得自己只要靜靜地等着驚喜就可以了。

小十一慢慢爬了起來，跪坐在謝革面前，“那你留我下來好不好？我原先一直被關着，他們都不同意我出來。若不是白久死了，我還在小黑屋裏。你救了我第一次，你能不能救我第二次？”

謝革默默看着他。

小十一紅了眼圈，眼珠子一滴一滴落下來，“有人喜歡美人哭，你喜歡嗎？”

謝革依舊不做聲，心裏卻覺得這會真是遇見寶藏了，同時再次敲了西溪：【他的識別碼！】

西溪：【等你死出去就給你……】

見謝革沒什麽反應，小十一換了個姿勢，把方才因為拉扯輸液針而滲出的血抹在了脖子上，又把扣子扯開兩個，“還有人看見鮮血會更興奮，你呢？”

謝革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熱了起來，不過他臉上依舊是平淡無奇，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變化。

小十一咬了咬下唇，起身抱住了謝革，“你留我下來好不好？我什麽都會。”

說着，他變了個聲調，膽怯而退縮的眼神像極了主人格。

“別、別過來，離我遠一點。”

然後他又換了個表情，用力的拉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要、好髒，這是被別人穿過的衣服。請讓我變得幹淨，只有你能讓我變得幹淨。”

不過十幾分鐘，小十一把幾個人格都演了個遍，最後累得氣喘籲籲躺在病床上，“你滿意嗎，我覺得你有我一個就夠了。”

謝革微微一笑，把他抱了起來。

小十一的呼吸頓時急促。

可是沒想謝革又把人放了下來，好像方才那一抱不過是想把他放在枕頭上，謝革在他臉上親了親，伸手按了床頭的呼叫鈴，“跑針了，來個護士重新紮。”

同時又取了床頭的濕巾給他擦了脖子上的血。

小十一臉上的表情挫敗極了，謝革不由得笑了出來。

因為謝革的召喚，護士幾乎是一分鐘就跑到了門口，謝革讓出地方讓她給小十一重新紮針，自己走到了窗戶前頭，那是——

主角攻跟主角受兩個在小花壇後頭拉扯。

司徒榮一臉的憤怒，“你怎麽能把他推倒湖裏，他根本不會游泳！”

歐陽方才受了巨大的打擊，腦海裏全都是那副誰也插不進去的畫面，哪兒有心思理會司徒榮，不過擡頭看他一眼，坐在那裏默默地想着心事——

或者什麽都沒想。

“謝革有什麽好的？他就是個會趁人之危的小人，你喜歡他？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一樣的陰險狡詐！”

歐陽方忽然站了起來，把司徒榮吓得退後了一步。

不，不能告訴他。歐陽方忽然又坐了下來，司徒榮看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個神經病。

不告訴他他的白午是副人格，不告訴他那個體內一共有十二個人格，讓他充滿希望卻永遠不成功，讓他喜歡的小神經病親手摧毀他的希望。

忽然間，歐陽方想明白那張人格列表上另外一種編號的意義。

睡過了……上次看已經是五個了，現在呢？

現在都睡過了吧……

他臉上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來，對司徒榮道：“告訴院長，我加入。”

作者有話要說： 西溪第十次去公司服務器上下載劇情梗概：我TM怕是進了個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