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要想知道一個人怎麽死的，首先得知道他怎麽來的。

方浣感性情緒發散完畢之後，立刻進入到了理性的分析當中。他不希望在一種複雜失控的狀态下去處理事情，否則很可能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之前他就将這個星垂寒野調查了一個遍，發現這個人走的是那種歐美高端美妝路線，對外網的美妝風潮很有研究，自诩逼格很高。他根本不相信星垂寒野口中無辜的所謂“不了解國外博主”的說辭，否則自己的INS小號他為什麽會知道呢？

方浣那個小號只是自己發發東西，從來不跟圈內姐妹互動，只有一些老粉絲才知道，以國內外互聯網的壁壘來說，自己的圖片幾乎不可能流進來。

那麽星垂寒野如何得知的呢？他難道很喜歡自己麽？可是從風格上來看，喜歡總是會會伴随着模仿的痕跡，但方浣看不太出來。

他又認真地将星垂寒野的視頻和所發布的社交言論都看了一遍，終于找到了答案。他眼前一亮，發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并且心中已經暗暗構建好了初步的動作。

方浣幾乎是立刻找到了自己還能翻牆的梯子，這個時間美國的騷/雞們也還醒着，他敲了幾個圈內姐妹，向他們詢問認不認識星垂寒野這個人。

很快，那些八卦的姐妹們立刻通過強大而複雜的關系網将星垂寒野扒了個透。

“他在UMG注冊的名字是starCCC，不過只是個小會員，你懂的，現在北美的美妝協會太水了，只要交會費什麽妖魔鬼怪都能進來，像我們這樣的高級會員真的很懶得理呢。”

“親愛的你什麽時候回美國？你要是回不來，仲裁申請我幫你去工會辦公室親自提交。那群碧池要是不受理，姐妹幫你拆了他們辦公室！”

“哎呀一個交會費的小會員都能拿去裝逼，他的粉絲也太好騙了吧？寶貝兒你好好教教他什麽叫國際巨星！”

方浣那群外網姐妹們瘋狂diss星垂寒野，并且幫他把所有關于starCCC的資料都收集好了。方浣一邊兒感謝他們，一邊兒跟他們講自己的計劃，大家啧啧稱贊。不過這只是一時話題，他們更關心方浣在國內的生活如何。方浣跟他們瘋狂辱罵周唯贏，抱怨周唯贏騙自己。姐妹們本來就對直男嗤之以鼻，一聽說有直男欺負自家姐妹，更是跟着一起辱罵，還有人求看周唯贏的照片，試圖從外表上繼續攻擊這個傳說中的死直男。

“照片？我為什麽要存他的照片？”方浣想了想，說，“等一下，我去他朋友圈偷。”很遺憾，周唯贏的朋友圈裏除了工作內容之外根本沒有一丁點私生活，方浣懷疑周唯贏還有其他微信。最終，方浣還是在李光宇的朋友圈裏找到了周唯贏的照片，然後發給了自己的姐妹們。

然後他收獲了姐妹們的一排問號。

“他為什麽會離婚？他老婆嫌棄他什麽？為什麽這種男人會被抛棄？脾氣差一點也沒關系啊把我綁在床上打我也行！”

“你如果不想要他的話能不能介紹他來美國？或者我去中國發展也可以！”

Advertisement

“他鼻子那麽挺一定很厲害！我已經在床上了！”

“快來強/奸我！”

“他有沒有很大啊！快告訴我們！一定很大吧！你去拍一張照片回來好麽？求求你了寶貝兒，我還沒有跟中國男人睡過呢。”

方浣驚了，他為什麽要知道周唯贏大不大？他看着屏幕上不斷冒出來的饑/渴難耐的零式發言，問：“你們怎麽回事？快醒醒！他真的是一個滿嘴跑火車一無是處的死直男！”

“我不需要男人有本事，老娘自己很有錢，長得好看雞兒大乖乖躺在家裏等老娘騎就行了！”一個姐妹據理力争。

“是啊是啊。”另一個出來附和，“每個直男在遇見真正喜歡的男人之前可都說自己是直男呢。”

若是別的大帥哥，方浣是很樂于跟姐妹們分享YY的快樂的，他們彼此的男朋友就經常被拿來私底下當做姐妹八卦趣事，方浣從前是從不介意這些的。但是周唯贏？他一想到周唯贏那個死德行，頓時連飯都不想吃了。可惜時間過去太久了，那張照片沒法兒撤回，他現在很後悔讓遠在太平洋那頭的騷/零們知道這件事了。

“回頭等我成功脫離他的魔爪，我把他人口拐賣到美國給你們當鴨，你們最好把他搞得一滴都不剩。”方浣說，“好了姐妹們，我要去大開殺戒了！”

方浣把自己的資料全部整理好遞交了在北美的行業協會，然後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連帶後續升級都仔仔細細地記錄了下來，條理清晰邏輯清楚地予以回擊。他不知道這種一定要從被害者身上找污點的邏輯到底是哪兒來的，為什麽人們就是不能就事論事。

腦殘的存在是自然界最大的BUG。

他寫完之後起來給自己沖了杯咖啡，沉澱了一會兒情緒，沒有着急發布，而是一直等到了晚上八點左右，才緩緩地将自己的聲明發布在社交媒體上，包括牆外。

一石激起千層浪。

方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抽絲剝繭一般的把對方的強盜邏輯分析扭轉了出來，最後總結發言。

“你們不是讓我原諒他麽？好吧，我明白說一句，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他必須為他所犯下的錯誤付出應有的代價。”

“現在我也可以問你們了：滿意你們所看到的麽？”

本來積怨在心中的一口氣随着信息發布之後消散了很多。先前他沒吭聲，粉絲們也都在等他的态度。現在他态度非常明确堅決，粉絲們就擰成一股勁兒去爆破星垂寒野。星垂寒野也有點措手不及，互聯網熱度超不過三天，他看方浣那邊似乎沒有什麽再戰的意思，還在得意于自己這一波操作，沒想到方浣竟然氣勢洶洶地殺回來了。

還把他當初為了裝逼加入的北美行業協會的真實情況抖落了出來，他不知道方浣竟然也是該協會的會員，還是高級的！方浣竟然從來沒有公開說過！UMG的會員加入不分年齡性別和國籍，所以它從不依靠法律法規去約束會員。但因其在行業內的專業地位，成員們彼此之間有着約定俗成的規矩。

如果成員內部出現問題，UMG會成立專門的小組進行調查調節。他們的判決結果仍然不具備任何法律效益，但是組織的強大在于，他們會讓你在這個圈子裏聲名狼藉，如同過街老鼠一般。

調查需要時間，星垂寒野就算在怎麽心慌也管不到北美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只能管到眼前。他的UMG會員資格是他所屬公司幫忙運作的，雖然并不不是方浣那個級別，但好歹也不是弄虛作假。現在他出了這樣事，公司這邊也立刻打起精神來準備戰鬥。

網絡罵戰，拼的就是個人海戰術。

星垂寒野一方聯系好了各路營銷號和水軍，打算靠着跟方浣撕逼博取一波流量。方浣這邊純粹就是占個明理的人多以及有網絡痛點，而且國際咖撕逼場面上不能弱。

“報——”李樂樂在瘋狂微信轟炸周唯贏，“浣姐活了！浣姐在跟人瘋狂撕逼！”

周唯贏這兩天忙各種各樣的事情忙到原地起飛，他特意囑咐過方浣老實點，別去理對方，難道方浣一點都不打算聽他的話麽？他很累，還要處理方浣跟星垂寒野的小學生鬥毆事件，頓時覺得更累了。

“在哪兒？”周唯贏問，“微博？”

“不光是微博。”李樂樂說，“還有推特，老大怎麽辦啊？感覺浣姐殺人的心都有了，萬一他錄個視頻出來這事兒可就更熱鬧了。你快勸勸他吧！這可是國際争端！”

周唯贏深吸一口氣，回複：“群裏開會。”

方浣撕逼挑的晚上黃金八點檔，當時周唯贏在酒局上，他一邊應酬，一邊抽時間看宣傳組裏的幾個小孩做應急方案。那幾人雖然年輕，但也都經歷過大大小小的娛樂圈風波，處理這種事情得心應手。

很快，參與這件事號越來越多，連幾個娛樂圈大號都下場圍觀。雖然是圍觀姿态，但是他們不約而同的都有些歪屁股到方浣這邊來。

幾個關于星垂寒野整容還說自己純天然，推廣三無産品以及各種裝逼事跡全都被捅了出來，被人添油加醋瘋狂傳播。這個圈子不亞于一個小型名利場，與星垂寒野有過節的博主都出來內涵。更有直接站邊到方浣這裏的，號召大家保護原創，國內美妝圈需要更多更好的優質內容，而不是拿來主義。

衆人拾柴火焰高，今晚的美妝圈注定熱鬧非凡。

星垂寒野的團隊勸他算了吧，退一步海闊天空，要不然攤子越來越大，到時候沒法收。明眼人一看方浣那頭就有靠山，要不然那幾個平時只混娛樂圈的大博主能給你一個小小的美妝圈眼神？

好話賴話說盡，星垂寒野不聽，就跟中了蠱一樣，頭鐵得不行，垂死抗争。

很快，就要一個八卦號把外網關于此事的讨論翻譯之後發了回來。幫方浣站街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人家态度很明确，不擴大戰鬥範圍，就事論事，只針對星垂寒野這個人。這下更熱鬧了，丢人丢到國外去了，廣大吃瓜群衆瞬間統一戰線，痛罵星垂寒野給中國的美妝博主丢臉。

共同喜歡某樣事物可能無法讓兩個人變成朋友，但是共同讨厭某樣事物一定能讓人瞬間親密。方浣本來沒時間跟國內的博主建立塑料姐妹友誼，但是通過這場浩浩蕩蕩的橫跨海外的戰鬥，一下子收獲了好幾個姐妹。

他們都跑去安慰方浣，然後順便講一講星垂寒野的黑料。

這個晚上，方浣竟然還挺開心挺充實，忙忙叨叨地連周唯贏的消息都沒空回。

他本能地拒絕看周唯贏的消息，因為他覺得周唯贏肯定在罵他。

周唯贏抽空看了看群裏的報告，該安排的已經安排好了，輿情控制得很好，暫時不會出什麽岔子，不過他給方浣發的消息方浣卻一直沒回複他。

他問方浣：你還好麽？

飯桌上歡聲笑語，由不得周唯贏分出太多精力來一直盯着手機看。桌上有舊相識，也有經人引薦的新朋友，他都要照顧周到。

深夜歸家時，周唯贏喝得有點多，他沒叫出租車直接開進樓下的車庫裏，而是停在路邊，他自己漫步進了小區。

秋夜已經有些涼了，周唯贏腦子清醒了一些，他擡頭看見大約二十層的那個房子燈是黑的，想着要不要上去敲敲門，問一問方浣本人的情況。

可一想到方浣那副樣子，他就有着無限抗拒的心情。他抓了抓自己的口袋，折返去便利店買煙。他很久沒有抽煙了，此時卻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站在小區的樹下抽煙。一點星火在這樣一個夜晚裏，顯得格外寂寥。

他掏出手機，看着自己給方浣的留言，猶豫了一陣，然後又敲上了一行字。

“你又想搞什麽事情？”

“不是讓你聽話麽？”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才開心？”

每一個現代人類清早起來第一件事無例外是看手機。

方浣昨天晚上一頓痛戰，積累了一夜的信息刷出了一排紅點。他挨個點開看了看，看到周唯贏最新的一個留言，還在混沌狀态的大腦立刻就清醒了。

他就知道周唯贏這張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剛要長篇大論辱罵周唯贏，周唯贏的消息就又跳了出來。

“今天來公司，到我的辦公室來。”

方浣愣了，立刻回複：“你還有辦公室啊？喲，霸道總裁沒看出來呀。”

周唯贏不為所動：“下午兩點我有空，過來。”

方浣問：“幹什麽？”

周唯贏說：“談事情。”

方浣問什麽事情這麽神秘兮兮，可是周唯贏不理他了。他心中猜測了一萬種，覺得最後可能的就是經過昨天晚上一役之後，周唯贏發現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于是心生退役打算跟自己談解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真值得開瓶酒了。

方浣美滋滋地爬叫外賣，然後打扮自己，并在下午兩點的時候，準時進入了周唯贏的辦公室。

周唯贏當時站在落地窗前接電話，有人敲門他就說了一聲“進來”，然後就看見了方浣。

方浣穿了一套深藍色的小西裝，半截頭發紮在腦後，胸口別了複雜華麗的裝飾品，裏面套了件大領口的線衫，九分的褲腿露出來一截白皙的腳踝，下面又踩了一雙小白鞋。衣服很明顯是女性的款式，但是他太瘦了，穿着竟然也不覺有任何怪異。

周唯贏看方浣這打扮竟然松了口氣，還好沒穿的跟個雞似的。

“找我什麽事兒？”方浣故意問，“叔叔想我了？”

周唯贏說：“我不是讓你老實呆着麽？昨天晚上你在幹什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方浣翻白眼：“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周唯贏說：“我是為了你好。”

方浣最聽不得這句話，他聲音瞬間提了一個八度：“為了我好？我被人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你在幹嘛？你讓我不要說話，結果呢？要不是我抓到那個賤人的把柄，我反倒成了壓迫白蓮花的惡人了！大哥，你不是很厲害麽？你幹了什麽讓我覺得你是為我好的事情麽？你除了會跟那群人一樣罵我之外，你還會幹什麽？！”

“我還會幹什麽？”周唯贏深吸了一口氣，他看上去很冷靜，然後走到桌前把上面的一份文件甩給方浣，“你睜大自己的眼睛給我看清楚！”

方浣拿起那份文件，看到擡頭之後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