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在場的衆人在那瞬間都有些沒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就在桓意正要跟随那名男子離開此處去往榕欽宮的瞬間，後方的秋明殊突然之間臉色煞白冷汗涔涔，吐出大口鮮血軟軟倒了下去。

而也在秋明殊倒下的瞬間，有道身影已經迅速上前，一把攬住了秋明殊的腰身，将他穩穩扶住。

秋明殊：“……”

他就着倒地被扶住的姿勢，睜眼望着面前不知道是什麽身份的男子，若不是現在沒有力氣，實在是想問句“怎麽是你”。

他特地點了“體質”屬性，強行讓令自己吐血，又因此倒地，想要利用自己“平地摔百分百被接住”的特性讓桓意接住自己，好趁機讓對方扶自己回槐玉宮休息，然而誰知道他算得好好的，結果倒地的時候卻不知為何扶住自己的竟然不是距離自己最近的桓意，而是這位身份不明的男子。

秋明殊黑着臉瞪着這人，這人也面無表情的看着秋明殊，兩人相望半晌，誰也沒有開口。

随後秋明殊微微別過臉，又是大口鮮血嘔了出來。

眼看着自己的血條瞬間消失了大截，秋明殊臉色變得更差，就算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這出血量仍然讓他始料未及并且由衷感到後悔與心痛。

秋明殊這麽想着，不知不覺眼眶泛起微微熱意，霧氣籠罩雙眼，兩行清淚就這麽奪眶而出。

眼見秋明殊落淚，面前摟着他的男子倏地怔住。

不光是他怔住，就連秋明殊也微微怔然，他心疼自己的血條和身體狀況是真，但要心疼到哭出來，未免也太過誇張？

他還沒将這件事情想清楚，就見自己面前的男子終于微微退開一步松開了手，而在他松手之後，另有人接過扶穩了他的身形。

秋明殊側過臉看去，正對上桓意一雙澄澈的眸子。

“別動。”桓意察覺到秋明殊的異樣，于是輕聲安撫着他，扶着他低聲道：“我讓閻羽去通知太醫。”

他說着看了身側的男子一眼，那男子不待桓意開口，微微颔首也沒再多言，轉身徑自往宮殿外走去，模樣卻不是恭順的模樣，甚至似乎沒将桓意的身份當做一回事，仿佛只是順道去帶個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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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個時候，秋明殊才知道那男子原來叫做閻羽。

秋明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身影消失，直到臉頰感覺到微微的溫熱，他才恍然回神，這才發覺桓意正動作很輕很是小心的擦拭着他頰邊的眼淚。

那人的手指纖長，因為多年的養尊處優所以指尖細膩沒有半點硬繭，他就這麽擦幹秋明殊臉頰的眼淚，神色間的關切沒有半點作假：“怎麽會突然這樣？是不是很難受？我扶你進去躺着休息等太醫過來好嗎？”

“不……”秋明殊沒被人用這種溫柔的語氣關心過，頃刻間都有些說不清自己究竟是頭皮發麻更多還是欺騙這人後的那點內疚更占上風。

他無奈地看着桓意，張口還沒說出別的話，眼眶又是一熱，兩行眼淚再次湧了出來，沾濕了剛剛才被桓意擦幹的臉頰。

秋明殊：“……”

桓意：“……”

沉默半晌，秋明殊放棄了想趁現在将桓意诓騙去槐玉宮的打算，頹然道：“那就麻煩陛下了。”

他還是先想辦法把眼淚止住，然後再去考慮別的事情好了。

反正現在他已經阻止了桓意去往榕欽宮，任務也算是已經完成了一半，剩下的等他接下來慢慢想辦法也不遲。

任由桓意扶着自己進入了宮殿，卻沒敢任由桓意将他扶上龍床，而是捂着胸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低頭碧眼緩和着身體的虛弱無力感。

桓意見他沉默不語，非常體貼的沒有開口打擾，只是找來了絹帕替秋明殊擦拭額間的汗。

屋子裏安靜異常，沒有半點聲響，秋明殊靜坐半晌，經過這點時間的休息，差不多也已經弄清楚了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

剛才因為急着要阻止桓意去榕欽宮找死，秋明殊一時心急直接将大把的驚豔值全部點在了“體質”這項屬性上面，經過這段時間的查看，他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竟然直接連升了三級。

而且看起來，雖然他現在已經開始瘋狂掉血，但這顯然還不是體質連升三級之後的所有效果，而他現在這止也止不住的眼淚，顯然也是體質升級之後所帶來的變化。

似乎是察覺到了秋明殊的想法，永遠在裝死的系統竟然在這時候出了聲，好心地替秋明殊作了解答：“恭喜宿主開啓‘體質’四級被動‘憐憫之淚’，哭泣是宮鬥的制勝法寶，宿主可以多加利用。”

秋明殊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病弱體質，易流淚體質，這顯然還不是“體質”屬性的全部內容，自己如果要再繼續升級，自己這具身體究竟會變成什麽鬼樣子，他實在是難以想象。

他越想越是絕望，眼淚止不住地無聲流淌。

“……”

這該死的眼淚，根本沒法停下。

秋明殊恨恨想着，不禁垂落更多的淚珠。

“……”

秋明殊放棄掙紮了。

就在他和自己發達的淚腺鬥智鬥勇的時候，桓意也在仔細看着秋明殊，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他哭泣的原因好加以安慰，然而可惜就連秋明殊自己都說不出自己為什麽哭泣，桓意自然也沒法找到正确的答案。

兩人相顧無言半晌，好在太醫終于來了，秋明殊連忙從桓意的手中接過絹帕擦去眼淚，擺好柔弱且楚楚可憐的姿态，将太醫的那點驚豔值騙到了手。

那名叫做閻羽的男子在叫來太醫後也跟着走了回來，似乎還沒有放棄要帶桓意去榕欽宮的事情，在太醫給秋明殊把脈的時候，他和桓意就站在兩旁沉默地盯着，頗有種将秋明殊上下打量個清楚的意思。

秋明殊能夠感受到身側的視線，不過他現在也沒空去理會，只裝作沒有發覺，兀自詢問着太醫自己的狀況。

和當初第一次升級“體質”屬性的時候同樣，太醫根本沒有辦法找出秋明殊身體的問題，只道是太過勞累，要他回去後好好卧床休息調養。

聽見大夫這說法，秋明殊就猜到自己這身體絕對不是靠藥物和卧床就能調養得回來的，這是體質的問題，想要改善估計只能夠想辦法将韌性升級得更強大才行。

秋明殊心裏思索着這些事情，在桓意和閻羽看來，他只是垂着眸子無言地落着眼淚，兩人現下是站在椅邊，居高臨下看着椅上坐着的秋明殊，從這角度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能夠隐約從他的動作分辨他現在的心情，以為他是在為自己病弱的身體而傷心。

“別擔心，總會好起來的。”桓意搖頭無奈說着這話，大有要好好開導秋明殊，怕他想不開再自盡的意思。

閻羽在旁微微蹙着眉，張嘴似乎有話要說，然而桓意看了看面前的秋明殊，又向閻羽搖了搖頭，閻羽最終還是沒有再提出要桓意先去榕欽宮這樣的話，只是扭頭沉着臉離開了房間，将這裏交給了秋明殊和桓意兩人。

秋明殊注意到閻羽的離開，也沒有出聲，沒多久令秋明殊服下滋補丹藥，又開了幾副藥的太醫也跟着離開了房間，整個房間裏便只剩下了兩人。

“此事應該怪我。”等到人群離開，桓意主動道：“我早知你身體不好，卻還令你每夜過來找我，先前你的身體原本已經有了起色，是我令你勞累才會加重病情。”

他說到這裏，很快又道：“你現在身體這樣，就不必再每天過來教我了……”

他話沒說完，就見秋明殊擡起頭來，還沒開口，就無聲地垂下兩行眼淚。

桓意被他用這副眼淚汪汪的樣子望着，剛才的話頓時無法繼續再說下去，他斟酌片刻，勉強換了個話題道：“你現在身體這樣不宜走動，不如就先待在我的宮中，等到身體稍好些我再送你回去？”

他話音剛落，秋明殊眨了眨眼，又是大滴的淚水落下。

桓意當即改口道：“那我讓寧公公派人找來轎辇送你回去？”

秋明殊眼眶泛紅，眼淚依然不止。

他的眼淚讓桓意這位遇事從不驚慌的皇帝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桓意想辦法安撫着秋明殊，嘆了口氣幾乎是用哄小孩似的方式問道：“要怎麽樣才能讓你止住眼淚呢？”

秋明殊：“……”

他其實也想知道究竟要怎麽樣才能止住這該死的眼淚！

他只是想好好地說句話，可是眼淚根本止不住，他根本沒有辦法好好和人交流！！

秋明殊發覺自己只要有情緒波動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積極的還是消極的，眼睛裏就會不自覺地開始醞釀淚水，他沒有辦法只能竭力讓自己放空腦袋平心靜氣，然而他雖這樣做了，旁邊的桓意卻并不知道他的狀況，那人還以為自己安慰力度不夠，始終在旁邊絮叨着，這讓秋明殊止住眼淚的困難成倍增長，他幾度含淚想要跟此人同歸于盡。

最後，秋明殊憋着眼淚，終于勉強從哭泣中擠出了帶着鼻音的細弱聲音：“閉嘴……”

桓意眨了眨眼，停下了話音。

秋明殊哭得精疲力竭，艱難地吐出口氣，繼續用哭腔小聲道：“陛下能不能，送我，送我回去，回槐玉宮。”

好不容易終于說出了完整的話，秋明殊捂着嘴，紅着眼睛打了個哭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