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秋明殊等人趕到霧萍城花了半日的時間, 因為趕路着急又沒有休息的原因,秋明殊的确比平常多吐了幾次血, 不過秋明殊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每次吐血之後只是随意擦幹唇角血跡就繼續趕路, 這讓同行幾人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
為此秋明殊甚至還收到了來自景歌的好意:“你為陛下做到這般地步,陛下将來定能夠明白你的心意!你們将來若當真在一起了, 陛下要是負你,我必替你讨回公道!”
“……”秋明殊謝絕了少年的好意, 只擔心着自己的任務究竟來不來得及完成。
至于桓意的安危, 其實秋明殊并不太過擔心, 雖然桓意總是被人擄走刺殺, 但真要說起,這人的運氣絕非常人可比, 從他二十多年來都安安穩穩地活在世上沒有少胳膊少腿, 就足以看出。
經過前幾次對陛下的救援經驗, 秋明殊完全可以得出結論,這位皇帝每次陷入險境,最受苦的不是皇帝, 而是他身邊的人。
隐形皇帝拉出去街上就能夠立刻消失在人海中撈也撈不回來, 大家不但要防着他被人擄走被人刺殺,還得要擔心他突然走失不見蹤影, 這對于護衛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如今那群護衛還在鎮上尋找着桓意的蹤影, 而秋明殊則已經帶着其餘幾名妃子到了霧萍城中。
沒錯, 原本秋明殊以為只有裴真會與自己同行, 卻沒想到到了最後,景歌和莫飛鸾也和他同路趕了過來。
用他們兩人的話來說,他們在後宮的日子相當不錯,這一切還得多虧了桓意,住在桓意的後宮裏面,讓桓意這麽好端端地養着,他們總該替桓意做點什麽。
所以在裴真提出要和秋明殊同行之後,其他兩人也都表示了要同去救人的意思。
現在他們就站在霧萍城鐘家的院落之外。
鐘家宅邸內此刻正在宴請賓客,沒有請帖的人自然無法進入其中,秋明殊等人來到此城只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卻仍不知道桓意具體所在的位置。看着面前鐘家宅院的高牆,秋明殊回頭問身側的裴真道:“裴先生能不能再算一卦?”
裴真被秋明殊回頭的星光晃了下眼,收回視線道:“可以。”
依舊是之前的步驟,不過這次蔔卦出來的結果要明确許多,裴真擡頭看向遠處鐘家圍牆後的高閣,壓低了聲音道:“就在那裏。”
目标已經很近了,秋明殊随着裴真的視線看去,點了點頭:“我們偷偷潛進去,最好不要弄出太大動靜。”
莫飛鸾道:“可以找兩名護院問清情況。”
“嗯。”秋明殊也是這樣認為,幾人商量過後翻牆進入了鐘家的宅院。
今日鐘家賓客極多但守衛卻并未松懈,秋明殊等人為了不引起混亂,特地花費了番功夫才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其中,等到靠近那處裴真先前所指的小樓時,幾人盯着正在靠近的某個巡邏侍衛,臉上都流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
打暈護衛這種事情,在場四位可說都是十分擅長。
不過最終還是裴真搶到了先手,他攔住正打算動手的秋明殊,自己閃身上前敲暈那名護衛後,動作熟稔地自随身口袋裏掏出繩索,三兩下将那人給困成了個大粽子。
旁邊的秋明殊等三人看得愣了片刻,再回過神時,裴真已經将被五花大綁的護衛扔到了他們的面前。
秋明殊:“……”
沒等幾人說話,裴真又娴熟異常地自腰間抽出了匕首,聲音低沉卻不知為何透着幾分陰柔:“拷問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他這麽說着,朝地上的護衛挑眉微微一笑。
秋明殊迅速回過神來,連忙阻止了裴真的動作,此人平常看起來就像個溫雅的教書先生,秋明殊平常也總将他當成是老好人般對待,誰知道他面對這種場景就自動開啓了隐藏屬性,他剛才對着護衛掏出匕首的樣子,跟平時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用不着這麽激烈的手段……”
秋明殊這話還未說完,地上的護衛已經抖着身子大聲道:“我說!不要折磨我我什麽都說!”
裴真:“……”
絕對不是錯覺,秋明殊從裴真的神情裏看出了明顯的失望。
不能讓裴真再繼續自由發揮下去,秋明殊連忙開口,順着那名護衛的話道:“你們前不久抓了個人回來對嗎?那人現在被關在那座閣樓裏對嗎?”秋明殊指着遠處的閣樓,接着問道:“你們為什麽抓他?他現在怎麽樣了?”
護衛眼看着裴真執刀走過來,臉色慘白慘白的,生怕坦白的速度慢了給劃上兩道:“對對對,那人是今天才抓來的,就被關在那閣樓裏,聽說是因為偷了咱們老爺送給琳琅軒主人的禮物,所以才被抓回來的,不過他打死也不肯說出自己的幕後主使,所以老爺只能将他先關進房間裏等他招供出來。”
雖然這件事情聽來有些莫名其妙,秋明殊也不明白為什麽桓意就成了這名護衛口中的偷竊者,但想來桓意身上發生的事情本就向來這麽莫名其妙,他也就跟着釋然了。
還是先找到人再說吧。
秋明殊與其他人對視了一眼,接着擡手再次将人敲暈,将他扔到無人的角落裏面,這才對裴真他們道:“走吧,先去救人。”
裴真點了點頭,視線還忍不住往地上角落裏被捆起來的那人飄去。
不過只是片刻,他就收回了視線,因為就在他們正準備繼續往宅院深處走去的時候,幾道身影自不遠處的回廊那頭走來,相互交談着往另一方走去。
那群人穿着打扮各異,看模樣應該不止來自堯國,還有來自四方其他諸國的人們,他們面上帶着恭維的笑低聲交談着,話語的中心則是一名身材十分高大的老者,那老者身着黑白兩色衣袍,身軀挺拔不茍言笑,看起來頗有些難以接近的樣子。
秋明殊并不認識這群人,但他躲在牆後的角落裏,卻很明顯的察覺到了身旁人的異樣。
直到人群離開,秋明殊才低聲問道:“裴先生?”
“嗯。”裴真像回了神,他長久地盯着剛才那群人離開的方向,沉默片刻後道:“我們已經找到陛下的蹤跡,接下來只要将陛下帶走就夠了,應該不會再遇上什麽危險,我……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得先和你們分開了。”
秋明殊能夠看出他突然的反常必定與剛才走過去的那群人有關,他心裏面有了猜測,而這時候莫飛鸾也開口問道:“剛才人群中間的那名就是西海棋聖?”
裴真神色不定,輕輕“嗯”了聲。
秋明殊很少見到裴真這副模樣,他不禁多問了一句:“怎麽了?”
裴真搖頭,過了這會兒時間,他的面色已經恢複了尋常,只是淡淡道:“我與西海棋聖的約戰是很多年前就決定好的事情,正好在這裏遇到,也該決出勝負了,不過很抱歉沒辦法和你們一起去救人了。”
他們現在已經進了鐘家的院落,桓意所在的閣樓近在咫尺,且鐘家只将桓意當成了小賊,看管并不算太過森嚴,當然就算裴真不在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秋明殊卻莫名覺得裴真的反應有些不同尋常,他問道:“你去挑戰西海棋聖,我們救人之後……在哪裏彙合?”
裴真思索片刻:“就在鐘家宅院大門外好了,我與西海棋聖許久不見,或許有不少話要說,若是你們救出人我還沒有出現,那就不必再等我了,等我和西海棋聖決出勝負後自然會來找你們。”
這番安排的确是沒有什麽問題,而裴真身為天下第一的陣術師,後宮百搭高手排名第五的存在,自身的确沒有什麽需要旁人擔心的地方。
裴真向秋明殊等人道了別,秋明殊看着裴真轉身向剛才西海棋聖等人離開的方向走去,這才收回了視線,再度向關押桓意的那棟閣樓趕去。
·
而此時的閣樓當中,桓意正在試圖尋找離開房間的辦法。
大門已經被人從外面上鎖,自然是沒有辦法打開的,窗戶雖然同樣緊緊閉着,但看起來應該比大門要好找出破綻。
桓意看起來半點也不着急,站在窗邊随意往房間裏打量着,想要尋找能夠用得上的工具用以破開窗戶,然而就在這時候,他聽見腳步聲響自房間外面響起,接着窗口處似乎傳來了細微的聲響,還沒等桓意弄明白那聲響所代表的意思,只聽得砰然一聲重響,桓意面前的窗戶竟然直接被轟開了來。
桓意原本就站在窗邊,窗戶被洞開的剎那,他巧合般地微微錯開身體,那窗戶便正好擦着他的臉頰掠過,威風掃過他的臉頰,将他頰邊的幾縷頭發給吹了起來。
而也在窗戶大開的同時,有道身影自外面撲進來,正好迎上了桓意。
桓意被那身影撞了個滿懷,他連忙擡手扶住那道身軀,這才看清這從外面趕來的人究竟是誰。
“秋妃?”桓意輕聲問道。
秋明殊因為剛才破窗而入花費了太多力氣,現在還有些站立不穩,他緩和着身體的虛弱感,聽到桓意的聲音,這才回過神道:“陛下,請立刻跟我們離開。”
“你們?”桓意看着獨自一人出現在房間裏的秋明殊,視線不覺往窗外掠去,“裴先生和莫飛鸾他們也在?”
“裴先生前去挑戰西海棋聖,只有莫先生和景歌在,他們現在還在外面替我守着。”秋明殊在這種時候不願廢話,立刻就将情況說明了清楚,只是等說清之後,他才驀然怔住,回想起來自己現在還是臉上戴着面具的黑衣侍衛模樣。
桓意認出他了?不光如此還認出了裴真他們?
他什麽時候認出來的?還是說他根本從最開始就識破了他們的僞裝?
“每年離開皇宮,都至少有四五名後妃偷偷跟在隊伍裏。”桓意看出了秋明殊的疑惑,于是苦笑着主動坦白道,“不用猜的。”
秋明殊:“……”
這群後妃究竟是什麽愛好?
不過他沒時間去弄懂這群後妃的愛好,他牽着桓意的手帶着他往外走去:“陛下,我們現在必須要離開這裏,如果沒有弄錯的話鐘家的這場宴會,那位琳琅軒的主人很快就會到來,到時候鐘家家主要是想起你的事情,指不定還要過來找你的麻煩,我們最好提前離開。”
“的确如此。”桓意贊同地點頭,“我要是還不出現,這場宴會恐怕也開不起來了。”
秋明殊走在前面還在低聲說着自己的擔心:“也不知道琳琅軒的幕後老板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家夥,雖然你是被冤枉的,但是那人知道你曾經動過鐘家送給他的東西,要是他性格古怪非要找你的麻煩,肯定不會讓你好端端的離開,那種神秘的家夥通常不是什麽好招惹的家夥,陛下你現在是在宮外,還是要……”
他話音至此,才像是突然聽懂桓意剛才都說了什麽。
他腳步微頓,回頭問道:“什麽?”
就算是秋明殊反應再快,這時候也難免有些疑惑。
什麽叫做“我要是還不出現,這場宴會恐怕也開不起來了”?
桓意和這場宴會有什麽關系?
秋明殊直直盯着桓意,而後者的表現則坦然得多,他與秋明殊對視着,摸了摸鼻子低聲對其解釋,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我就是琳琅軒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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