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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将景歌留在槐玉宮裏究竟是否安全, 大家也有過許多考量,不過想到傅蘊和莫飛鸾白日裏也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槐玉宮,大家也都沒有再提出別的意見。

但有些事情偏偏就是這麽巧, 正好在傅蘊和有事離開片刻, 而莫飛鸾也被人叫去幫宗雪整理東西的時候,槐玉宮的外面傳來了那陣笛音。

笛音傳來的時候, 景歌正在擺弄着秋明殊桌上的那些工具,他手裏面拿着盒胭脂,指尖撥弄着其中的東西, 聽見笛聲響起,他先是停下動作怔了怔, 接着才驟然像是自腦海裏見到了什麽可怖的東西般, 擰起眉頭忍不住咬唇悶哼了聲。

秋明殊正好就在他的身側,笛音響起的時候他便已經有所警覺, 等聽到景歌的悶哼, 他立刻回頭上前道:“你怎麽樣?”

景歌沒有出聲回應秋明殊的話, 他手上拿着的胭脂盒已經被打翻在地, 裏面的胭脂灑了滿地, 紅紅豔豔的如同血色浸染地面, 他低着頭身體微微蜷縮,半晌也沒有出聲,秋明殊垂眸看着他, 輕輕将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用盡量不刺激對方的溫和語調道:“景歌?”

大約是因為秋明殊喚了他的姓名, 景歌倏地擡起頭來,他雙手仍抱着腦袋,但模樣微微出神,眼神卻已有了些許不同。

似乎是從最初的緊張變成了迷茫,随後他循着秋明殊的聲音緩緩看了過來,視線裏似乎又多了點別的什麽情緒。

秋明殊看不分明,但卻已經明顯察覺到了不對。

幾乎就是在景歌擡頭的瞬間,秋明殊轉過身去,已經打算要轉身出去叫人回來看景歌的情況了。

然而秋明殊不過才剛剛轉身,身後的景歌眼神便再度改變。

這次他眼中的茫然徹底消失,戾氣漸漸填滿其中,他神色陰沉地盯着轉身要離開房間的秋明殊,忽地擡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接下來的情況便是秋明殊被景歌擒住,帶出了槐玉宮,并且在很短的時間之內,他憑借着自己過人的身手熟門熟路地躲開了所有的追蹤與巡邏,帶着因為防禦不及而失去反抗能力的秋明殊,最終離開了堯國的皇宮。

秋明殊現在的實力的确不及景歌,先不說他的身體素質沒法與景歌相比,就算他回歸自己上輩子的巅峰狀态,想要對付現在後宮裏面實力排名第二的景歌也的确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畢竟他上輩子所學的技能并不只有肉搏,還包括武器的使用,而殺手真正适合的也不是與之正大光明的搏鬥,而是在對手出其不意的時候取人性命。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恰好颠倒了過來,秋明殊沒能夠出其不意的對付景歌,卻反倒是被景歌出其不意的暗算制住了動作。

而現在景歌帶着秋明殊離開皇宮已經有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景歌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找來了輛馬車,車夫在外面趕車,景歌則将秋明殊扔到了車廂之內,自己守在了秋明殊的旁邊。

雖然對于景歌突然恢複記憶性情大變将自己抓走這件事情有些猝不及防,但經過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秋明殊也早就已經弄清了現在的情況,實際上只要稍微用心想想,就能夠猜到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什麽巧合,為什麽傅蘊和與莫飛鸾會正好在笛音傳來之前離開槐玉宮,因為那原本就是對方計劃好的,雖然不知道讓景歌恢複記憶的人究竟是誰,但對方故意想辦法支開其他人,就是為了能夠在吹奏笛音的時候防止任何意外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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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甚至于,秋明殊猜測景歌會将自己抓走離開皇宮,或許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如今對秋明殊來說更重要的問題不是去考慮對方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計劃起這種事情,而是先弄清楚自己面前的景歌究竟是怎麽回事。

馬車因為在不平整的路面上趕路而微微搖晃着,秋明殊雖然看不見此刻車外的狀況,卻大概能從這搖晃的幅度猜測他們現在所走的應該不是什麽寬敞的大道,而是鮮少有人經過的小道。

而他們離開這麽久,想來也已經早早出了皇城所在的範圍,只是不知道他們的馬車所走的究竟是哪個方向。

秋明殊想着這些事情,心思最終還是放到了景歌的身上。

他神色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就算被綁架也沒有對自己的現狀表現出太多的擔憂,他不經意般擡眼看着面前的景歌,默默将此人與他印象中的模樣作着對比。

現在的景歌與他所熟悉的景歌相差實在是太大,縱然有着相同的模樣,但看在秋明殊眼中,他卻竟然有些不認識眼前這人了。

馬車裏面總共就這麽大點,秋明殊被綁着雙手扔在角落裏,而景歌則坐在他的對面正低頭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在這樣的空間裏,不管是雙方誰做了什麽動作,都能夠立即引起對方的注意,而秋明殊那點打量的視線,自然也沒有逃過景歌的察覺。

不過景歌看起來并不将秋明殊當回事,他只是随意擡眼看了看秋明殊,眼底不帶絲毫的情緒。

秋明殊很難從景歌這樣的眼神裏看出什麽東西,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對方,半晌後方才開口問道:“你認得我嗎?”

他想要弄清楚景歌現在的心思,為什麽在聽到笛聲恢複記憶之後,景歌前後的差別會這麽大。

他究竟還記得從前的記憶麽?還是在這皇宮裏作為後宮妃子景歌的記憶對于他來說只不過算是大夢一場,夢醒之後便能夠當做它從來不曾存在過?那麽他現在又是要做什麽?将他帶出皇宮是有誰的吩咐?但他為什麽會在聽到笛音後沒有與任何人交流,立刻就做出這樣的反應?

而且現在他們又是要去哪裏?或許他跟着景歌能夠見到那位傅蘊和一直想要尋找的西海棋聖?

那他是否還能夠見到裴真?

秋明殊的心思難以控制地飄遠了些,等他好不容易終于将其拉回來,他聽見景歌回應了自己剛才的問題:“當然認得。”

語調依舊是涼涼的,雖然他說是記得,但看他的反應,倒卻像是根本只将秋明殊當做了陌生人。

秋明殊沒有因此而覺得難過,到了這種時候他原本就沒有時間因為景歌所表現出的陌生而感到傷心,他接着問出了其他不解之處:“那笛音是你們組織的某種情報?你能夠聽懂其中的意思?”

他沒有直接問出皇宮裏究竟潛伏着什麽人,但問出這話之後秋明殊盯着景歌的神色,很快就能自其中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景歌的确能夠聽懂那笛音裏的意思,想來之前景歌恢複記憶的時候,他也是在聽到笛音的暗示之後才會将秋明殊給抓走。

秋明殊心裏面篤定了些,接着又笑了笑問道:“将我抓走是你師父的命令嗎?”

雖然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引來西海棋聖的注意,但現在看來,秋明殊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景歌擰着眉頭,接連聽到秋明殊問出這麽多問題,明顯有些不耐了。

秋明殊也沒有定要得到解答,景歌到底還是年紀太小,雖然他始終板着臉,但在秋明殊問出問題的時候,他的眉梢唇角總會有細微的反應洩露他的情緒,從景歌給出的反應當中,秋明殊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在問完這些話之後,秋明殊接着終于道:“最後一個問題,我們要去的地方遠嗎?”

景歌蹙眉:“距離遠又如何?與你有關嗎?”

秋明殊在心底無奈嘆了口氣,心道當然是有關的,關系實在是太大了,這決定着他究竟會不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成為人幹。

他這麽想着,目光掠過景歌,悄然飄向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此時正垂在馬車裏景歌的視線無法觸及的角落裏,而正因為景歌看不到,所以他并不知曉,秋明殊的右手食指上破了個很小的傷口,而這個傷口,正在不住地往外滲着血,那些血跡有部分滴落在馬車的地面,被秋明殊寬大的衣擺所擋住,讓人無法看見,而還有部分,則順着馬車角落的縫隙自車中滲出,滴落在了車外的道路上。

那血已經灑了快兩個時辰,整整灑了一路。

秋明殊手上的傷口自然是他自己弄破的,事實上雖然在被擒住的那時候他沒能來得及反應過來對付景歌,但在那之後,他已經有了很多的時間去反應。

所以在景歌帶着他将要出宮的時候,秋明殊就已經有了主意。

他在經過某處宮牆的時候主動蹭破了自己的手指,而因為現在有着易流血的體質,他的傷口流血又多又快,可以整整三天不止,用來作為記號,讓後面來尋找的桓意等人根據血跡找到他和景歌的行蹤,實在是再方便不過。

而事實和秋明殊計劃的也的确沒有太多出入,秋明殊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出血體質能夠用在這樣的地方,他心裏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說,這出血量用來做記號實在是非常的讓人感到安全,因為他覺得這血量景歌就算之後發現了想要處理,大概也處理不掉。

正如同秋明殊所想的,當天晚上馬車停在某處小鎮,景歌帶着秋明殊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他終于察覺到了馬車下拖行的血跡,以及秋明殊還在不停往外誇張冒血的右手。

看着秋明殊不斷滲着血的手指,景歌沉默了半晌,在這瞬間竟然不知道是該說他太要命還是太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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