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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玉宮現在的氣氛比之從前秋明殊在的時候要沉滞許多, 一路沿着熟悉的道路步入宮殿當中,路上不管是寧公公還是秀夏,又或者那幾名秋明殊所熟悉的太醫,大家的表情都十分的凝重, 秋明殊用着這副小孩的模樣,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着衆人的反應,心裏面不禁微有些遲疑。
他們這樣……是為了他?
可是他又怎麽有資格受到這麽多的關懷?
他始終不認為自己對旁人來說有多重要,也就從未想過自己出事旁人會是如何反應, 上次流血不止的時候秋明殊已經足夠驚詫, 現在看到槐玉宮中的這些場景, 秋明殊心底更加沉重幾分。
內心複雜地走了一段, 秋明殊也終于跟随着傅蘊和到了房間外面。
房門口此時正由不少護衛看守着, 幾名太醫在門外低聲交談似乎正讨論着如何治病的問題,秋明殊看了他們一眼,才剛收回視線, 房間被人從裏面推開, 便見有人走了出來。
從房間裏面走出的人是莫飛鸾,他神情與周圍的人同樣凝重,走出來的時候先是與門邊的太醫們低聲交談了幾句什麽,接着才注意到正從那頭過來的傅蘊和等人, 見到裴真的時候, 他神情變了變, 有些驚訝地向傅蘊和挑起了眉:“你終于把他給捉回來了?”
他說着又向裴真道:“你竟然肯和他回來?”
裴真無奈地嘆了口氣, 擡起手讓莫飛鸾看到了藏在袖中正綁縛着他兩只手的鎖鏈。
莫飛鸾看得心情好了點, 難得笑了起來,他拍了拍裴真的肩道:“回來了就好,你回來了也算最近難得發生的一件好事,我已經聽他們說過你從前對西海棋聖許下的承諾了,你放心你家師弟必然會将你看得緊緊的,讓你沒有半點逃跑的機會,既然你逃不了,那麽你沒辦法幫西海棋聖辦事也是情有可原了,對不對?”
裴真默然不語,眉眼間滿是苦笑。
傅蘊和揚了揚手裏的鎖鏈,右手拽得更緊了些:“我保證不讓師兄逃走,我會讓他連下床的機會都沒有。”
秋明殊:“……”
裴真難得微紅了臉:“師弟。”
莫飛鸾揚了揚眉梢,輕咳了兩聲道,視線瞥見旁邊的秋明殊,忍不住提醒道:“你這可是在帶壞小孩。”他說完這話,忽地反應過來問道:“這小孩是誰?”
傅蘊和這次沒有故意玩笑,他很快正色道:“我們之前去了那處小鎮救人,我拖住師兄,陛下先将人秋妃給帶回來了,我原本打算立刻回來,不過師兄有傷在身,我便去醫館抓了副藥,這小孩就是我在醫館裏撿到的,大夫說他是特地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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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飛鸾反應很快,問道:“他和西海棋聖有關?”
雖然已經知曉了西海棋聖的真實身份,但對于西陸的事情莫飛鸾并不了解,更多時候他仍是稱對方西海棋聖。
傅蘊和點了點頭,看莫飛鸾似乎打算詢問秋明殊,當即搖頭道:“他是個啞巴。”
“嗯?”莫飛鸾忍不住多看了眼秋明殊,這麽看過來,他神情又有了變化,只是不知究竟想到了什麽。
傅蘊和沒注意到莫飛鸾的神色,接着看向了前面緊閉房門的房間,壓低了聲音問道:“裏面怎麽樣了?”
莫飛鸾也同樣回頭看了看,搖頭眸色沉了沉:“你應該聽說了,秋妃現在昏迷不醒,所有太醫都查不出問題,身上除了手指上已經止血的傷口沒有任何別的傷,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也說不清他什麽時候能夠醒來,或者他會接着睡下去。”
秋明殊聽人說起自己的身體目前的狀況并不驚訝,這和他原來料想的差不多。
傅蘊和之前在小鎮上也曾經打聽過秋明殊和桓意的事情,知道個大概,但卻沒想到會這麽嚴重,聽到這話之後,傅蘊和幾乎沒有遲疑,立即帶着裴真往房間裏面走了進去。
秋明殊被傅蘊和忘在那裏,不過他也沒有猶豫,很快跟上他們的腳步擠進了房間裏。
秋明殊的房間原本算不上窄,不過這時候因為裏面有不少人,所以顯得有些擁擠了,幾名太醫這時候還在床邊認真探脈,丫鬟和太監們在房裏忙碌着端茶或者擦汗,而桓意則站在不遠處,既不會耽誤大夫看病,又不會離床邊太遠的位置。
他的視線始終都落在床上的那人身上,就連秋明殊傅蘊和他們進屋他也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秋明殊進屋之後視線立即便牢牢鎖在了桓意的身上,相比于之前,雖然仔細算來分別不過才三天的時間,但此時再見到桓意,秋明殊才發覺他竟然瘦了許多。
他此時沒有穿上皇袍,不過只着了身素白的衣服,看起來單薄得厲害,臉色也同樣蒼白,雖然看起來神情沒有流露太多的情緒,但周身的氣息卻是沉得厲害,絲毫不似平日般溫和。
秋明殊視線在桓意的身上停留許久,然而桓意卻好似根本沒有感覺到他的視線,又或者是感覺到了卻并不願意分去半點的目光給旁人,依然緊盯着床上的那人。
秋明殊于是循着桓意的視線同樣往床上看去。
床上的人當然也是秋明殊,那是他原本的身體,但現在卻昏迷不醒,緊閉着雙眼躺在床上。
床上那具身體當然不會醒來,因為他的魂魄已經進入了這具新的軀體中,除非他能夠實現與雁晴的賭約,讓桓意認出現在的自己,否則他就沒有辦法回到那具身體當中。
他必須得想辦法讓桓意注意到自己才行。
秋明殊這麽想着,正打算做點什麽,裴真已經先開口道:“雁晴有問題。”
在這房間裏面,除去無法說話的秋明殊外,應該只有跟随過雁晴的裴真最有資格說話了,他垂着雙眸,似乎若有所思,見桓意終于擡頭往自己看來,他這才輕聲道:“我沒有辦法向你說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我曾經見過雁晴身上許多地方和秋妃十分相似,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應該有着某種淵源,所以雁晴才會特地命景歌将秋妃帶走。”
裴真說完這話,就立即閉嘴不再開口,他的立場本就難以說清,現在說出這些話,也是為了幫助衆人找到辦法令秋明殊盡早醒來。
桓意沉默地聽着裴真的話,不知究竟在思索着什麽,他視線從裴真的身上再度挪回床上,中途掠過傅蘊和身旁站着的身形瘦小的秋明殊也沒有停留上片刻,仿佛不願意在旁人的身上花上任何一點心思。
秋明殊:“……”
他頭一次在桓意的身上感受到被忽視的滋味,頓時有些難以适應,不過這似乎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不光是相貌不同,連身形和年紀也完全不同,不必說桓意,就連從上輩子就精通辨認各種僞裝識別技術的秋明殊,遇到這種情況也不認為自己能夠将人認出。
他現在沒有辦法向任何人說出真相,想要讓桓意認出自己,他還得再做點更明顯的暗示才行。
秋明殊沉吟不語,卻沒注意到剛才原本已經将視線移開的桓意,不知為何忽地又回頭再度看向了他,目光深幽難明,仿佛藏着萬千思緒。
裴真剛剛說出那些話,桓意沒有回應,傅蘊和也正想着裴真話裏的意思,而其他人則早在他們對話的時候就已經悄然退出了屋子,房間裏面誰也沒有出聲,于是便陷入了異常的安靜當中。
傅蘊和意識到了這片詭異的安靜,他思緒從雁晴與秋明殊的淵源間退出來,看了看桓意,發覺他正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身邊的小孩,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竟然忘記了身旁自稱知曉雁晴目的的小家夥。
他于是将秋明殊往桓意的面前推了推,解釋道:“這家夥是之前在出事的那座小鎮裏找到我的,他是個啞巴,不過他寫字告訴我他知道雁晴的目的,還讓我帶他來見你。”
桓意依舊盯着秋明殊,看模樣像是在發怔,也不知道是否聽見了傅蘊和的話。
秋明殊沒有等到桓意開口,他主動掙脫了傅蘊和的手,擡步飛快到了房中的書桌旁,熟門熟路地找出紙筆開始寫了起來。
傅蘊和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他“哎”了聲想要阻止他的動作,然而看到秋明殊小小的身子趴在桌上認真寫字的模樣,他又不禁頓住了動作。
而也是這下停頓,桓意擡手攔住了傅蘊和的腳步。
房間裏幾個人重新恢複了安靜,幾雙眼睛都盯着正在寫字的秋明殊,想看看他究竟要說些什麽。
秋明殊寫的很快,幾筆将字寫完,他撐着椅子邊緣跳了下來,幾步跑到桓意的面前,一把将墨跡未幹的紙頁塞到了桓意的手裏。
桓意默然低頭看去,看清了紙上的幾個字:“雁晴奪走了秋明殊的東西,他現在還要奪走更多人的力量,一旦成功将沒人能夠阻止他。”
在桓意看這紙上的內容之時,傅蘊和與裴真也都湊了過來。
“他奪走了秋妃的什麽?”傅蘊和有些慌張,脫口問道。
頓時之間其他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傅蘊和觀察着桓意的臉色,在裴真的牽扯下微微退了半步,将問話的權力讓給了桓意。
桓意将寫着東西的那張紙收了起來,接着低頭又向秋明殊道:“你知道怎麽救明殊對麽?”
秋明殊微微怔住,他沒想到自己在寫出這些事情之後,桓意最關心的卻不是如何阻止雁晴,而是如何救他。
沉默片刻,秋明殊再度回到桌旁,接着寫道:“三個月內,找到契機,他自會醒來。”
裴真在旁問道:“如果找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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