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丹陽來啦,昨天晚上吃得好嗎?”
皇帝坐在禦案後面,見沈鸾進來頭也不擡,語氣微淡。
沈鸾讪讪一笑,心知皇帝是在生氣她昨天傍晚沒有來陪她用膳,于是恭維道,“沒有皇舅舅這兒的膳食好吃。”
“應該不會吧,”正在批閱奏折的皇帝撩起眼皮掃了沈鸾一眼,要笑不笑的道,“如果真不好吃,你會常去?”
沈鸾小聲咕哝,“也才去了兩次而已。”
“嗯?”
“皇舅舅,”沈鸾走到皇帝旁邊,拉着皇帝的袖子搖了揺,撒嬌道,“我不應該言而無信,答應了陪您用晚膳卻反悔去了東宮,您最好了,不要生阿鸾的氣好不好?”
沈鸾從小就知道她有一個皇舅舅非常非常的疼愛她,甚至她喊的第一個人既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舅。
皇帝拿沈鸾是沒有辦法的,別看他裝着一副生氣的模樣,其實他對沈鸾一點氣也沒有,他氣的是太子。
豬看上了白菜能怪白菜太水嫩嗎?
當然不能,只能怪豬太貪心。
至于沈鸾去東宮用膳的事,那也是因為祁晏心機深重,故意用美食誘惑沈鸾。
沈鸾繼續搖,“我知道錯了,現在不是來陪您用午膳了嗎,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阿鸾這一回,就一回。”
皇帝放下禦筆,斜睨她,“要是下次太子再請你去東宮用膳呢?”
沈鸾伸出三根手指做出發誓的模樣,“我一定來勤政殿和皇舅舅一起用膳。”
如果和皇舅舅約好了自然是要來勤政殿,但如果沒有約好,那就可以去東宮了嘛。
皇帝看着沈鸾,無奈又寵溺的嘆息了聲,“你呀。”
話說得好聽,下次太子那得了什麽好吃的肯定又會跑過去。皇帝對沈鸾很了解,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還是得從源頭來。
“太子也不小了,朕準備給他定下太子良娣,你覺得哪家小姐合适?”
說這話時皇帝一眼不錯的盯着沈鸾,想知道沈鸾對太子有沒有意,他覺得應該是沒有的,畢竟之前丹陽還那麽讨厭太子,也不知道太子用了什麽迷魂藥,居然讓丹陽對他改觀了許多,但改觀不等于喜歡。
他看見沈鸾驚訝的睜大了眼,“我覺得?”
沈鸾愣愣的看着她皇舅舅,有點茫然,太子妃,未來的國母還能讓她來覺得?
這話真像一個昏君說的話,但她的皇舅舅不是昏君,只是太寵她。
看着不像是心儀太子的樣子,皇帝心下松了松,笑道,“總不能選個跟你有仇的。”
沈鸾半點不擔心,“就算以後太子妃跟我不對付,她還敢為難我不成。”
何況前世她才是祁晏的皇後,祁晏不是那種會為了立她為後就把前一個皇後廢掉的人,但是如果對方主動犯了錯就不一定了。
沈鸾又想起她之前疑惑的一個問題,前世在她之前,祁晏有沒有正妻,又有沒有妃嫔?
皇帝道,“朕在時她自然是不敢,但朕要是不再了,事情……”
“皇舅舅,”沈鸾跺了跺腳,氣咻咻的怒吼,“您怎麽又說這種話。”
皇帝失笑,想起之前沈鸾不許他說這類話的事,“好了好了,朕不說就是了。”
現在想想,太子喜歡丹陽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能在他駕崩後照顧丹陽。
太子的品行他還是信得過的,不會做出奪臣妻這種事來。
沈鸾沒把皇帝給太子定太子妃與良娣的事放在心上,在她看來這是祁晏的事,不歸她管。
雖然她因為前世的事而不再讨厭祁晏,但她沒了前世的大部分記憶,自然不會把祁晏看成是她的男人。
這一世她選擇順其自然,如果祁晏娶了正妃迎了良娣,那只能說在這一世裏,他們沒有緣分。
***
有些時候,你越不想見到某些人就越會見到他們。
沈鸾騎在馬背上,看着前方的陸嘉珏兄妹二人,心想她應該聽皇舅舅的話在宮裏多待兩日的。
陸思旋看見沈鸾皺了皺眉,今日兄長難得休沐,便帶她出來走走,早知道會碰上沈鸾,就不出來了。
自踏春會後,以前那些好友待她的态度頓時就變了,雖然也不至于完全搭理,但她能感覺到她們的疏遠與嘲諷。
連陸家人都責怪兄長,怪兄長沒有哄好沈鸾,可分明是沈鸾喜怒無常,抛棄了兄長。
當初她追求兄長那麽轟轟烈烈,京城衆人無人不知,她怎麽可以就這麽收回去。
陸思旋有怨,看沈鸾的眼神也帶着不滿。
沈鸾看見了,覺得可笑,陸思旋有什麽可不滿的,她這兩年對她不夠好嗎?
還是說她對陸思旋太好了,養大了陸思旋的心,現在沒有了就不滿了。
陸嘉珏沒有穿甲胄,只着一身青色錦袍,他容貌雖不比太子但仍然俊朗如斯,不像是個武将,倒像是個讀書人。
他往前走了兩步,對着沈鸾拱了拱手,恭敬的道,“陸嘉珏見過郡主。”
沈鸾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聲音平靜無波,“陸統領客氣。”
說完她便驅馬欲走被陸嘉珏攔住,他擡頭望着沈鸾,“陸嘉珏可否請郡主喝杯茶?”
旁邊便是京城有名的茶樓。
沈鸾居高臨下的看着陸嘉珏,“不了,我不覺得我們還有喝茶的必要。”
她扯了扯缰繩,準備繞過陸嘉珏。
“呦,這是在幹嘛呢?”一道熟悉的女聲忽然響起,“知道離了沈鸾日子不好過,想繼續帖上來,狗仗人勢啊。”
沈鸾扭頭,站在茶樓門口的一臉譏諷的人不是王一玲是誰。
陸思旋色厲內荏,“王一玲,你不要太過分。”
“我過分?”王一玲冷笑一聲,“難道我哪裏說錯了嗎,你們姐弟二人不就是靠着沈鸾才有的今天。怎麽着,敢做不敢當啊。”
王一玲視線落在陸思旋的頭上,笑得越發諷刺,“我沒記錯的話,你頭上的玉釵還是沈鸾的吧。”
陸思旋下意識的捂住玉釵,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王一玲繼續發威,“你也好意思現在還戴着出門,怎麽,除了沈鸾給你的,你自己的首飾都戴不出門嗎?”
被王一玲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嘲諷,陸思旋紅了眼眶,她看向沈鸾,希望沈鸾能幫她說句話。
看到陸思旋的眼神,沈鸾好笑道,“你看本郡主做什麽?”
剛剛還對她不滿,這麽快又想她幫忙,陸思旋這人怎麽回事。
王一玲嗤道,“還能是什麽,當然是希望你眼瞎了繼續幫她呗。”
沈鸾瞪王一玲:你才眼瞎。
王一玲回瞪回去:你不眼瞎你之前喜歡陸嘉珏。
“王小姐,”陸嘉珏面色漠然的看向王一玲,聲音寒涼,“還請慎言。”
王一玲終于不再瞪沈鸾,擡着下巴,嚣張不已的對陸嘉珏道,“我不慎言又怎麽樣,你能拿我如何?”
“發生了何事?”
沈鸾适才只顧着瞪王一玲,竟然沒有注意到祁晏從對面騎馬而來。
她疑惑的咬了下唇,祁晏什麽時候出的宮。
“見過太子殿下。”陸家兄妹和王一玲給太子行禮。
王一玲見沈鸾竟然騎在馬背上穩如泰山,她沒好氣的道,“你還不下來給殿下行禮。”
沈鸾是要下馬給太子見禮的,但王一玲這麽一說她就偏偏不下馬了,騎在馬背上,沖太子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福禮,然後沖王一玲挑釁的翻了個白眼。
與天鬥與地鬥,都沒有與王一玲鬥來得其樂無窮!
王一玲那叫一個氣,同時覺得當今聖上也是個眼瞎的,竟然對沈鸾寵若親女,還好太子殿下明察秋毫,不受沈鸾迷惑。
祁晏策馬走近,“你們怎麽都在這兒?”
沈鸾低頭摸了摸馬兒的毛,不經意間看到祁晏扯着缰繩的手,食指上帶着一個黑玉戒指,是她送的那個戒指。
祁晏穿着銀色華服,黑色的戒指在其手上十分的顯眼。
王一玲道,“臣女和陸家兄妹起了些争執。”
“争執?”祁晏目光落在陸嘉珏身上,“陸統領,王小姐是太後的侄孫女,孤希望你看在太後面上就不要與她計較了。”
陸嘉珏微微低頭,拱手道,“是臣失了分寸。”
陸思旋死死的咬着嘴唇,分明王一玲主動挑釁,為什麽要她哥來道歉。
她悄悄擡起頭,看見和沈鸾說話的太子。
燦爛的陽光下,太子俊美得不似凡人。
這一瞬間,陸思旋聽見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越跳越快,同時,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裏浮起。
若她能夠嫁入東宮,她們就有了比沈鸾更大的靠山。
沈鸾現在得意又如何,等太子登基,她就不信沈鸾還能這般肆意。
“你哥可在府中?”祁晏問沈鸾。
“今天休沐,應該是在的吧。”沈鸾道,“殿下找我哥有事嗎?”
祁晏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是有點事。”
“那去國公府吧,”沈鸾夾了夾馬腹,“我哥要是知道你找他有事,我還不請你上門,他會罵我的。”
王一玲怔怔的看着沈鸾與祁晏,直到連人影都看不見了她都沒回神。
“小姐,”丫鬟擔憂的看着她,“你怎麽了?”
王一玲沒有理丫鬟,她茫然的收回目光,沈鸾居然能夠和顏悅色的同太子講話,今天的沈鸾有點不對勁呢。
不對,是自從沈鸾被雷劈了後,她就沒有對勁過。
除了王一玲茫然,陸嘉珏也茫然,剛才太子說的那句話是在偏幫王一玲,可是太子和太後不甚親近,怎麽會突然幫王一玲。
“小姐,”沈國公府西院,沈芙的院子裏,丫鬟急匆匆的跑進來,“太子殿下來了。”
沈芙面色微動,“是和大哥一起回來的嗎?”
“國公爺就在府裏,太子殿下是和郡主一起來的。”
沈芙嘴角一沉。
丫鬟知道沈芙喜歡太子,問她,“小姐,我們現在去東院嗎?”
“不去,”沈芙低頭繼續做刺繡,“去了只是礙眼。”
與其去太子面前,讓太子心生不滿,不如不去。但她沒有放棄,只要太子一日不成親她就不會放棄,就算成親了,堂堂太子,也不會只有一個女人。
沈闵得知太子竟然跟着沈鸾一起來了,錯愕不已,趕緊迎出去,遠遠看見沈鸾與太子并行而來,不知太子說了什麽,沈鸾捂着嘴角笑,眼眸彎彎,顯然是極開心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阿鸾也有和太子相談甚歡的時候。
他走上去,奇道,“你們怎麽走在一起了?”
“我在路上碰見太子了,他說他找你有事我就讓他來國公府,”沈鸾以為祁晏要和沈闵說什麽朝堂政事,她對這些沒興趣,“你們談,我先回明珠閣了。”
沈闵把祁晏請進旁邊的四角亭,“太子有何事?”
東院裏都是沈闵的人,護衛暗衛守得滴水不漏,即使在四角亭裏說話也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祁晏找沈闵沒有事,他會那樣說只是想和沈鸾多待一會兒,但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可以和沈闵說的事情。
聽了祁晏口中的事,祁晏暗想這件事似乎用不着這麽着急。
兩人說了幾句,丫鬟送來茶水,祁晏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想着現在已經是下晌,今天應該見不到沈鸾,便準備回宮。
“殿下什麽有戴戒指的習慣了?”沈闵看見祁晏手上的戒指笑問道,太子不是素來不喜歡這類之物嗎。
祁晏左手轉了轉戒指,神色柔和,“他人所贈。”
“他人?”沈闵注意到太子神色有異,調侃道,“我猜莫不是位女郎?”
祁晏勾了下唇,不置一詞。
“還真是位女子所贈啊,看來我要提前想殿下道聲喜了。”沈闵再看了那戒指一眼,“我怎麽覺得這戒指有點眼熟?”
祁晏看他。
“哦,我記起來了,”沈闵一拍腦門,恍然道,“我以前也有一個類似的墨玉戒指,才戴了一天就被阿鸾搶了去,如今也不知道被她丢到什麽地方去了。”
祁晏意有所指的道,“可能送人了吧。”
“送人?不會不會,”沈闵完全沒有想過祁晏手上的戒指就是他的戒指,還道,“那戒指被我和她都戴過,她不可能拿去送人。”
他語氣一頓,笑說,“真要拿去送人了,估計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祁晏睃他一眼,發現他之前一直覺得挺順眼的沈闵其實也沒有那麽順眼。
後背莫名一涼,沈闵趕緊喝了口熱茶。
這都四月份了,太陽還在天上挂着呢。怎麽突然有點冷呢。
作者有話要說: 沈闵:恭喜恭喜
祁晏:同喜同喜
沈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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