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高山流水相媚好
“爺?”周曾終于找到了他,卻看見穆顯一個人站在一片枯樹之中。
穆顯沒有動,他也靜靜地站在一旁。
半響,穆顯才轉身離開,周曾趕緊跟上了他,在後面說:“爺,您就這樣不去不大好吧,皇上可特地交代奴才要把您拉去啊!”
穆顯頭也沒回,若是周曾現在在他前面,定然會發現他臉上的不耐。“我們回去。”
“回去?”周曾一愣,回哪兒?難道又是漠北?他們不是昨晚半夜才到的京城嗎?“爺!”周曾愣神之間,穆顯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久,一騎輕騎帶着一身黑衣男子迅速消失在官道上,絕塵而去,不見蹤影。穆顯很無奈,他知道自己皇兄是一片好心,但是相親這樣的戲碼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他還是覺得很無奈。
慕辭找到竹冬的時候,這丫頭還傻愣愣地在望風。看見慕辭出來,竹冬急忙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琵琶,替她撣了撣身上的泥土,“小姐,你還好吧?”每次練完琴,慕辭都是滿頭大汗。
除開剛才的意外,慕辭覺得一切都挺好。聽見竹冬的問話,慕辭低不可見地蹙起了秀氣的眉毛。
慕辭躺在書房的美人榻上,從聖天寺回來已經又過了一個多月了,臨走前住持對她說的話現在都還歷歷在目:天道輪回,因果循環。到底是什麽意思?慕辭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既然自己不知道,就不要想了。重要的是活在當下不是嗎?
“阿辭。”唐桑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慕辭起身,站在門外守候的荷夏已經給她開了門。唐桑苑身後的大丫頭細水手上抱着一個錦盒,而青山手中端着的是香雲紗。
慕辭疑惑地看着唐桑苑,這是要做什麽?
“阿辭,天也慢慢暖和起來了,你看,喜歡這紗的顏色嗎?”慕辭一下就明白了她的來意,想到自己屋裏那好幾大箱的衣服,慕辭想要拒絕。但是唐桑苑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娘看這顏色挺好,夏天的時候穿着看着也涼爽,咱們阿辭也是個美人!”
說完,一旁的張媽媽就準備給慕辭量體裁衣。
慕辭沒辦法,只好配合着自家的母上大人。唐桑苑看着自己手中的布料,越看越滿意,把細水手中的錦盒打開,裏面的東西閃了慕辭一臉。
“阿辭,你覺得這一套怎麽樣?現在京城裏都流行這個,娘也給你定做了一副,你看怎麽樣?”
慕辭看着一盒閃閃發光的瑪瑙,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堆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很喜歡。唐桑苑看着她點頭,繼續道:“後天就是清明了,家裏你爹和你二哥都在邊關,你大哥明天就辦完事兒回來了,我們一道出去踏踏青。”
慕辭心裏一噔,她大哥要回來了?這個素未謀面,但是早有耳聞的慕大公子,會不會看穿她這個冒牌的妹妹?
慕辭心裏帶着忐忑回了房間。不過很快,這件事就被抛在了腦後。鎮書閣又給她送了幾本書來,慕辭不得不贊嘆古人的聰慧,人思考就像看楊桃一樣,站在不同的角度就有不同的想法,很多從未考慮過的問題現在第一次思考,慕辭覺得很新奇。
慕梓利是在正午的時候回來的。
慕辭剛剛從旁廳出來,就遇見了一身風塵的慕梓利。
慕辭在這一刻無比慶幸自己不能講話,看着由遠走近的大哥,慕辭彎了彎眉眼。“小妹。”慕梓利如此說,然後喚來身後的從扇:“把我從南邊帶來的東西給小姐吧。”
慕辭有些疑惑地接過了一個小小的盒子,慕梓利雖然一臉疲憊的樣子,但是還是極有耐心地對她說:“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慕辭輕輕地咬了咬下唇,這個外表樸素的木盒裏裝的竟然是一只木質的手镯。驚喜瞬間在慕辭的眼裏劃過。笑容越來越深,這是海南的黃花梨木制成的手镯,慕辭也算是行家,自然也知道這東西價值不菲,更何況,這木镯上什麽花紋都沒有,正是她喜歡的,當即就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慕梓利見她喜歡得緊,不由笑了笑,那笑容就像三月的春光。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喜歡就好,大哥還擔心阿辭又不喜歡呢。”
慕辭有些腼腆地低下了頭,在慕梓利看來就是腼腆,其實他不知道,是慕辭在因為占了這個身體的便宜而沾沾自喜。
“大少爺,夫人還在屋裏等着您呢。”從扇在耳邊提醒他說到。
慕辭乖巧地讓出小路,然後帶着荷夏回了一粟園。
清明這天,慕辭起了個大早。竹冬進來,示意她是否要穿剛做好的那件新衣。慕辭擺擺手,她覺得這天氣還算涼快,穿那樣薄,說不定這具不怎麽樣的身體回來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順手指了指最裏面那件淺綠色的織錦,竹冬給她拿出來,就站在外面候着了。
這是慕辭第一次跟着唐桑苑出門,沒想到居然要準備這麽多的東西。慕梓利騎馬走在前面,唐桑苑跟着慕辭還有細水在前面的馬車,荷夏竹冬和青山在後面的一輛。
慕辭因為今天醒的太早,在馬車上昏昏欲睡。等唐桑苑叫醒她的時候,已經到了郊外。
慕辭下車後,就看見慕梓利正在跟另外一行人交談,看樣子他們都熟悉的很。唐桑苑也下了車,當然也看見了穆淩野。
無論在哪裏遇見皇室的人都是要前去行禮的,唐桑苑帶着慕辭走到那一行人身邊。
“臣婦見過太子。”慕辭也跟着唐桑苑行禮,彎膝的一瞬,她不禁想到了前世看各種歷史劇,自己現在也變成了這樣,果然是人生如戲。
穆淩野早就聽說慕将軍家的小女兒不能言語,也沒有太過留意。見禮後,唐桑苑就帶着慕辭到河邊的涼亭。荷夏等人已經墊好了軟椅,唐桑苑坐下,就叫青山将事先準備的古琴拿出來。
竹冬站在慕辭身後,看着擺在桌前的瑤琴,心下不禁想起了之前慕辭要求帶上聖天寺的琵琶,幸好,今天她們家小姐沒有在恣意妄為,不然,唐桑苑知道了,肯定又要數落她了。
“阿辭,彈一曲嗎?”唐桑苑看着靠着柱子假寐的慕辭問到。
慕辭睜開眼睛,尚有些迷茫,随即清醒,急忙搖了搖頭,就她那琴技,在家彈彈就好,就不用拿出來丢人現眼了,特別是在唐桑苑這位名實相副的才女面前,她還是不要出醜的好。
唐桑苑自然也不會強迫她,就動手調琴,開始了彈奏。
慕辭不好瑤琴,但是音樂總是相通的,也知道唐桑苑彈得是極好的。只是,彈得再好,也擋不住她來勢洶洶的瞌睡。
一曲完畢,唐桑苑吐出一口濁氣,就看見自家的閨女竟然靠着荷夏睡着了,而一旁的荷夏,真真是尴尬地要死。女主人的彈奏竟然成了催眠曲,她覺得自己快要成為那被殃及的池魚。
那邊的穆淩野,聽完這一曲《高山流水》,忍不住拍掌,“慕夫人這一手的好琴藝果然名不虛傳啊,梓利,你可學了幾成?”最後一句是穆淩野打趣的話。
慕梓利笑着望向自己母親那方,随口道:“不如小妹。”
穆淩野一怔,他對慕辭的印象實在不深,記憶中唯一一次就是在太後宮中,那個時候的慕辭還不是現在的慕辭,整個人都是木讷讷的,沒個精神氣。所以,這次見到慕辭也沒有太過關注。
聽到慕梓利這樣一說,忍不住将眼光放在不遠處的慕辭身上,眼裏閃過一絲疑惑,随後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哈哈,梓利,你這妹妹真是有趣地很,你看是不是我看錯了,她現在是睡着了吧?”
穆淩野的一席話,把衆人的眼光都放在了慕辭身上,熟睡中的某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焦點。
“哈哈!”“哈哈!”笑聲此起彼伏,就連慕梓利也笑了。這次離家好幾個月,自己的小妹也變了不少,從前每次回來,慕辭總是會避而不見。自己的這個妹妹好像從小就不喜歡跟人往來,就連家人都是如此。不過這次回來,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梓利,你該去叫叫慕辭表妹,讓她彈一曲,我們在這邊悄悄聽也行。聽着姨母的琴聲竟能睡着!”說這話的是慕梓利的表弟,姬長歌,他是姬家的嫡長子,唐桑苑就是他的親姨母。
穆淩野也表示出極大的興趣,這個年紀的年輕人都有一顆好奇心。慕梓利無奈,只好走進涼亭。唐桑苑看見他進來,問:“怎麽了?”
慕梓利一笑,“長歌他們非要聽聽小妹的琴聲,叫我來讓她彈一曲。”
唐桑苑很快就想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不由失笑。慕辭幾斤幾兩她這個做師傅的怎麽不知道,“你也是,跟着他們一起打趣你妹妹!”這話雖有些責怪,但更多的慈愛,唐桑苑也不在意,“去吧,待會兒她要是鬧脾氣,我可不管啊!”
慕梓利輕輕地搖醒了慕辭。然後就看見後者一臉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慕辭在聽見他的話之後,立馬就僵在了原地!什麽意思!這簡直不亞于晴天霹靂帶給她的震撼。
慕辭不想理會,這哥哥不是有名的京城最儒雅的公子嗎?現在居然連他親妹妹都要為難,實在是太可恨!
“小妹,不然這樣吧,今天你彈了這一曲,大哥應你一件事,什麽可以的。”慕梓利抛出自己的誘餌。
慕辭心裏一動,沖他一笑,然後就坐在了琴前。
伸手,“叮”的一聲,綿長的琴音,在風中散開。
這也是一曲《高山流水》,不同的是,唐桑苑的高山流水是琴技的高超,而慕辭,穆淩野閉上了眼睛,雖然有些音不準,但是他卻覺得,能彈出這樣水平的曲子的人,心态也如琴音給人的感覺一樣,清澈沒有雜念。
慕梓利也聽出來了,他很清楚慕辭的琴技,但是這一回,他是徹底震住了。
一曲完畢,穆淩野睜開了雙眼,“慕夫人的女兒果然了得,若是讓京城名門一聚,也可拔得頭籌!”他的這一番話自然是給足了慕辭面子。
慕梓利笑了笑,“這丫頭還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啊!”
慕辭收了手,就對上唐桑苑一雙笑盈盈的眼眸,不由垂下了頭。“阿辭的進步真的很大啊,這些日子都沒有怎麽聽見你練琴,沒想到今天這一曲高山流水,娘都忍不住想要給你擊掌了。”
慕辭偏了偏頭,自己是什麽水平自己知道,不過還好,沒出什麽大的纰漏。經過這樣一件事,她的瞌睡蟲都跑光了,慕辭就靜靜地坐在涼亭聽着唐桑苑彈琴。
三月的陽光正好,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慕辭看得有些心動,遂帶上竹冬走了出去。
河邊有很多淺窪,慕辭知道現在這個位置離涼亭有些近,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唐桑苑看得清清楚楚,她走到一叢灌木林的後面。竹冬跟在她身後,想要開口提醒她不要走得太遠,就看見慕辭已經停了下來。
畢竟前一世,慕辭很小就進了醫院,因着身體的緣故,她很難得出門。而現在看着一只小螃蟹在光禿禿的河石上爬來爬去,慕辭好奇地蹲下身子,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她的後背。
站在她身後的竹冬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不說這是不是一個名門閨秀做的事情,而就單單說一個女孩子,會這樣做嗎?會去抓螃蟹?!
“小姐!”竹冬在身後的一聲驚叫,吓得慕辭手上一用力,然後悶哼聲就坐在了地上,原來是剛才不小心把這小東西按痛了,伸出自己的大夾子夾住了慕辭的食指。
“別動。”身後傳來男人有力的聲音。慕辭就感覺到有人站在她面前又蹲了下來,竹冬早已跪在了地上。
“讓我看看。”慕辭看見穆淩野就這樣拿住了她的食指,“手帕。”男子沉着地說。
慕辭愣愣的将一條白娟交給他,就看見他從一旁的草叢中扯出什麽綠色植物,放在口中嚼碎後抹在她的指尖,再用手帕包好。“這草是止血的。”穆淩野說到。
慕辭的臉已經羞得通紅,在他放草藥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手足無措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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