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虹裳霞帔步搖冠

“郁笙。”頗是咬牙切齒。

慕威瀾最近連續聽到此人的名字,本就已經惱怒的很,提起大刀就要作勢向外沖,穆顯伸手攔住了他,“慕将軍,你現在連他在哪裏都不知道,況且。”穆顯頓了頓,臉色有些陰郁,“這蠱,他如果死了,阿辭就真的沒救了。”

慕威瀾目眦欲裂,握着刀柄的手上的青筋都快要破皮而出,“郁笙!啊——!”他仰天長嘯,以抒心中的悲痛和怨恨。

穆顯現在也同他一樣,恨不得現在就手刃郁笙,但是,看見躺在床中央的慕辭,深吸一口氣以平緩自己現在躁動的內心,“到下個月的月圓之夜,阿辭都還會無事,我定會在下月這個時候将解藥拿到手。”穆顯看着床上虛弱不已的人兒,立誓般地說到。

慕威瀾轉過身,他現在都不忍心看慕辭的模樣,一看就會想起昨晚她那痛不欲生的表情,任何一個做父母的都心如刀割。

穆顯走到床邊,大掌輕輕擡起,替她把臉上的青絲抹去,慕辭原本光滑的小臉現在變得有些粘濕,一晚上不停地出汗讓她都有些缺水了,穆顯将手邊的溫水緩緩倒進她的嘴裏,看着下唇凝固的血跡,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慕威瀾不忍心再看,悄聲走了出去,只留下穆顯他們兩人。

慕辭醒來的時候覺得全身無力,看了眼窗外,已經是黃昏了。“穆顯?”她的聲音帶着大病初愈後般的沉啞,就好像又回到了才會說話的那個時候一樣。

穆顯扶着她的後腰将她扶了起來,然後把桌上飯菜端過來,“張嘴。”男人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然後輕輕吹了吹還有些燙的湯羹,這才遞在她唇邊。

慕辭乖巧地張口,然後吞了下去,聽見穆顯說:“以後就算發生什麽事,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你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痛,還有人比你更痛。”然後,穆顯垂下了眼簾,又重複着剛才的動作。

慕辭眼裏一熱,帶着鼻音應道,“嗯,記住了。”然後,微微別過臉,往上看了看頭頂的帳幔,努力眨了眨眼睛。

吃完後,穆顯給她擦了擦嘴,道:“還痛嗎?”男人的語調這個時候才露出一點情緒,慕辭搖搖頭,現在是真的不痛了,就好像昨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若不是覺得沒有力氣,她都快要誤以為昨天真的只是個夢。

“你好好歇着,過幾日我就迎你回漠北,這桃花劫。”穆顯捏着她的食指,磨搓着她的指腹,不像是自己帶着厚繭,而是柔嫩無比,穆顯有點心疼,“這桃花劫你不用擔心,我畢當竭盡全力讓人找到解藥,不會讓你再有這第二次傷痛。”

慕辭心裏一暖,她雖然不怎麽明白這蠱毒的解藥到底有多麽難,但是就憑這穆顯這句話,她就願意相信,這個男人,她定眼打量着他,她願意相信,而他也值得相信。她願傾其一生,攜手共進。

五月上旬,慕辭這天一大早就被竹冬從床上“撈”了起來,看見外面都還未亮的天色,慕辭心裏沉沉地想要嘆氣,這結婚起得還真的是大早啊。

不過,累得還在後面。

京城派來的人雖然被穆顯打發得七七八八,但是,該留下的還是都留下了。慕辭洗漱完畢後,就被竹冬按在了梳妝臺前,慕辭看着桌上各色各眼的胭脂和首飾,就知道今天估計就在自己臉上都能搗鼓一個多時辰。

竹冬替她畫了黛青色的娥眉,似罥煙一般,慕辭生的白皙,這樣的顏色把她襯得更加好看,一雙微挑的鳳眼,玲珑的鼻子,然後抿上唇脂,臉蛋兩頰略施粉黛。

“小姐,打今個兒起我們就要挽婦人髻了。”荷夏在一旁笑着打趣着說。

慕辭嗔了她一眼,然後就慢慢阖上了眼睛,“竹冬,你看着辦吧,我先睡一會兒。”然後,就當真對着鏡子睡着了。

竹冬拿着頭飾的手一頓,看着鏡子裏的人影,不由無奈地笑了。

金花八寶九翚四鳳的鳳冠看着都很華麗,慕辭擔心這樣着實貴“重”的東西放在自己頭頂會不會壓斷了自己的脖子。

“小姐。”竹冬和荷夏将喜服拿了出來,慕辭不由睜大了眼睛,雖然知道不會很醜,但是沒想到竟然能這樣漂亮。

深青為質,織金雲霞龍文,飾以珠。用玉墜子,瑑龍文。外罩着一層薄紗,上面繡着暗紋,不是很顯眼,但卻精致。下面陪着百花裥裙,一雙大紅頂着南海明珠的繡鞋在裙邊若隐若現。

喜服的料子極薄,這是穆顯的安排,這個天氣現在已經有些熱起來了,想打慕辭要從這邊塞到漠北還是有一段距離,他怕她熱着。

虹裳霞帔步搖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喜娘給最後給慕辭蓋上了蓋頭,頓時,慕辭眼前就只有一片紅色了。

“小姐,可真真是美人啊!”喜娘贊嘆道,然後突然改口,“不,不,不,現在已經是鎮北王妃了。”

慕辭在蓋頭下的小臉一紅,鎮北王妃,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他的妻了,慕辭覺得從未如此快活。

“阿辭。”慕威瀾在外面喚她。

“來了!”喜娘的聲音永遠都是來着一股拉動人的活力。慕辭被扶着踏出了門檻,這一刻,她就是真的出嫁了。

慕威瀾站在門檻邊,小心地接過慕辭的小手,“阿辭,看着腳下。”慕威瀾的聲音帶着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更多的對于慕辭來說,是一種濃濃的深沉的父愛,就像是一座山一樣,讓人感到踏實,她突然有了想要流淚的沖動。

“爹爹。”慕辭喚道。

“莫哭,傻孩子。”慕威瀾聽出了她帶着鼻音的腔調,他又怎麽不想流淚,這樣親手把自己的閨女送到另外一個男人手裏,他養了這麽多年的掌上明珠,自己都還沒有看夠,就要變成別人家的媳婦兒了,他更加舍不得。

慕辭“嗯”了一聲,然後就沒有說話了。

走過抄手游廊時,慕威瀾輕輕地說:“阿辭,這出了門你就是皇家的人了,慕府對你來說就只能是娘家了,爹對不住你,讓你就這樣出嫁了,都沒有在京城辦個聲勢浩大的婚禮,偏偏在這偏苦的極地,在王府,有什麽委屈就盡管回來找爹,就算咱們慕家傾盡一切,都不會讓你委屈。”

慕辭的眼淚就“啪”的一下落在了裙角處,然後轉眼就消失不見。她不敢說話,一說話就暴露了她現在的淚水,只要點點頭,更加用力地握住了身邊這個生她養她的世上對她有着最無私最深沉的愛的男人。

明明感覺很長的路,今天慕辭覺得走得特別快,轉眼間就到了正門口。

外面的喜慶慕辭隔着喜帕都能感受到,當然,她還能感受到的是一個男人灼灼不加掩飾的目光。

“穆顯。”慕威瀾突然直呼穆顯的名字,然後看着一身喜服的男人一臉嚴肅,“今天我把我閨女交給你了,還望你記住當日的承諾,我慕威瀾将一生感激涕零。”

“爹爹。”慕辭這下忍不住叫了出來,如果可以,她現在真的好想掀開這蓋頭,再好好看看這位老父親,他的愛,他的關懷,讓她這個異世的一抹孤魂有了實實在在的存在感,變得有血有肉,感受到了親情和父愛。

“阿辭。”慕威瀾的聲音變得肅穆,“乖,跟着他走吧。”然後,慕辭就感覺到一雙溫暖幹燥的大手從慕威瀾的手裏将她拉走了,她知道,這是穆顯的手。

“阿辭,跟我走。”穆顯在她耳邊低喃,“別哭,咱們過幾天就回來好麽?想住多久就多久。”

他不知道這句話卻讓慕辭鼻子更酸了,慕辭現在很想對着他問:為什麽這樣遷就她,這樣事事都順着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她越來越無法無天嗎?

這一路,不止十裏紅妝,穆顯卻真的做到了,從鎮北府一直鋪到了慕府門前,他說,慕辭一個人來到陌生的王府,這樣希望她心裏能踏實一點,他不想她有一點委屈。

到了漠北的時候,慕辭覺得這一路真的走得好快,穆顯将她抱出了馬車,跨過火盆,帶着她走到了正廳。

“一拜天地。”司儀高聲說道。

穆顯拉着慕辭的手轉過身,朝着四合院上空的天空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慕辭只看見了慕威瀾的衣角,然後被穆顯拉着彎腰一拜。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禮畢,穆顯親自牽着慕辭走到了王府的北清閣,“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住處了。”穆顯在她耳邊輕聲說着。

慕辭被蓋頭遮住的頭點了點,其實她就覺得自己被拉着走了很久,繞着路這才來到了正房。

“先休息,餓了就吃點東西,別的你不用管。我先去外面看看,盡快回來。”穆顯把她牽着走到床邊,然後将屋裏無關的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慕辭帶來的陪嫁丫頭。

穆顯見紅蓋頭下的小腦點微微點頭,然後就走了出去。外面京城裏來的人不少,都知道這大穆除了皇帝,最是位高權重的人就在這裏,加上還有漠北追随穆顯多年的将士,今天也齊聚一堂。

穆顯本想着快點回去,但是一進門,就知道今天自己是走不了了。京城的那群人他還沒放在眼裏,重要的是這麽多年來一直對他信任跟他一起在邊關守衛的将士們,他沒有辦法拒絕。

不過好在俞思解跟着馮正保兩人替他攔了不少,就算是這樣,穆顯還是喝得一身醉醺醺地回房了。

一推開門,穆顯剛才還有些迷離的眼睛一下子就變得清明,然後伸手點了幾處穴位,一股酒水就從他之間洩了出來。

“阿辭。”他身上帶着一股酒釀的味道腳步微微踉跄地走了進來,紅燭下,嬌小的人影就坐在床前。

“你們先先下去。”穆顯大手一揮,然後房裏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何當共剪西窗燭?不就是此時嗎?慕辭放在膝頭上的手微微有些緊張地握起了拳頭。

穆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然後拿起桌上的秤杆,挑起了那張他一見到就像掀開的蓋頭。

一剎間,整個屋子都明亮了。

穆顯驚呆了似的,看着燈光下臉色酡紅卻依舊帶着一絲怯怯的模樣的慕辭,心中頓時覺得有些千萬只螞蟻在啃噬,癢得不行。

“阿辭,你真美。”穆顯不想挪開自己的視線,就這樣一直定定地看着坐在床前的小女人,好像怎麽看都看不夠一樣。

慕辭被他看到不好意思,朱唇輕啓,“還不喝合卺酒嗎?”

穆顯這才不舍地移開了視線,然後将桌上的兩只精巧的酒杯舉起,遞給了慕辭,慕辭正欲引下,就瞬間被奪去了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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