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操心第四十二天

鄭的建議并沒有得到鄭千和鄭萬的正面回應。

鄭千坐在馬車裏轉移話題:“要套麻袋的話, 先得确定那個汪海栾經常走的路線、他下朝歸家的時辰、弄清楚跟着他仆人有幾個都會不會武,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鄭萬就道:“自然是要把他家附近的路都踩個清楚,看看有什麽地方是可以臨時藏人的, 有什麽地方是死巷小路不易被人發現,到時候咱們才好套麻袋。”

“不過,套了麻袋之後我們是直接把他給打殘嗎?反正他已經生了兒子了, 就算是以後再也不能人道了, 也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鄭千聽到這句話思考了片刻就要點頭, 然後他看到了來自親妹的死亡凝視。話到嘴邊拐:“咳,你有什麽想法?”

鄭狠狠瞪了自己兩個兄弟眼:“套麻袋還不夠!還想把人家給弄殘!阿萬我平日裏讓你讀的那些仁義慈悲的書你都讀到哪裏去了?”

“而且, 套麻袋就算了, 要是咱們真把吏部左侍郎給弄殘廢了,這事兒就鬧大了。到時候, 別人沒報複成,反而把咱們自己給搭進去了。”

鄭萬就翻了個白眼,“那只打他頓嗎?我覺得忒不解氣。”

鄭千也在旁邊虎着臉。

鄭就頓了會兒, 聲音有點兒小地道:“我其實也不怎麽解氣。”

鄭千和鄭萬聽到這話對視眼, 主動把身子湊向了鄭。這是他們即将密謀大事的習慣性動作。

“咳,我覺得吧。這事不能讓人家最後懷疑到咱們頭上。畢竟, 以後咱們母親還要在京城的夫人圈子裏交際、總會和她那些曾經的閨秀現在的夫人見面的。如果咱們只打了汪侍郎頓,等那些人知道母親的存在之後,肯定會想到母親的身上的。這樣不行。”

鄭千點頭:“你說的對。”

鄭萬:“那怎麽搞?多套幾個麻袋?哈,那就把那個左骁勇、左英紅、還有汪海潮都打頓呗,我看他們全都不順眼!”

鄭伸手就拍了鄭萬巴掌, 把弟弟給拍閉嘴了。

“長長腦子!左家的人你也敢動!”鄭翻了個白眼:“随意的找人套麻袋必然會造成京城人們的恐慌,到時候旦被上面知道還是會嚴查的。所以,我們要有計劃的選擇套麻袋的對象。要讓被套麻袋的人有苦說不出、還要讓知道了這件事的人不但不會恐慌、還會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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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萬就看着他姐:“能不繞圈子,直接說計劃嗎?能不動腦子的時候,我是不想動腦子的。”

鄭千在旁邊十分贊同地點頭。鄭看着他們露出假笑。

然後,鄭千就有點兒後悔自己跟着鄭萬那傻子起點頭了。

當天下午,鄭千、鄭萬、鄭三人在三人的書房裏仔細商量了“完美套麻袋的十幾種方法”。然後接連三日,鄭千和鄭萬就派他們的小厮以及找了鄭東叔和東叔的兒子鄭霸去打聽些事情。

到了晚上,鄭千和鄭萬就偷偷摸摸地出去溜達着踩點兒。

大晟朝的夜晚并沒有嚴格的宵禁,雖然晚間會有兵士在城主要街道巡邏,但對于那些夜游的人也并不會太嚴格管束。只要夜游的人在遇到兵士的時候說清楚他們為什麽要途經此地、要去做什麽、并且說出自己家住京城哪裏便可被放行。

這點是鄭十分喜歡的點,要不然從晚上用罷晚飯到第二日清晨的時候全都要待在家,那對她來說實在是有些痛苦了。因為小時候的機緣,讓她知道夜生活也可以是十分精彩的。只是可惜很多東西大晟朝都沒有。

等到了第三日的晚上,鄭千和鄭萬帶着大順和靈猴兒回來的時候終于滿臉的喜色了。

鄭在後院書房等着大哥 和小弟,見他們推門進來臉上的表情,就跟着彎起了嘴角。

“青荷青蘭,給兩位少爺上熱湯,這三天可是辛苦他們了。”

第二日。

在京的上流圈子還在為誠王別苑瘋馬的事情而猜測不已的時候,在鄭坐在家的亭子裏看着志怪話本的時候,京城西南的西市街上正在讨論件讓西市街的百姓都覺得很有意思的事兒。

“哎!聽說了嗎?今晨老饕酒家的陶老板被人給套麻袋打啦!”

“這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哦!陶老板被打的時候我就在場啊!當時我都沒反應過來!那時天剛蒙蒙亮,西市街的鋪子都還沒開張呢,我急着想去陶老板那裏打酒,就早早的過去了!結果我剛走到酒館旁邊,就見三個蒙着臉、穿着乞丐服的人直接用個麻袋套在了開門的陶老板身上,然後開始對他拳打腳踢。哎喲喲,那打得叫個狠吶,當時我就以為陶老板是遇到歹人了,扯開嗓子就喊,結果被那三個乞丐給狠狠地瞪了瞪。”

“不過他們在我喊過之後還是跑走了,只是,你猜怎麽着?”說話的那個大胡子大漢嘿嘿笑了兩聲,不光讓他旁邊的那個瘦高男人集了精神,還引來了旁邊好幾個閑漢和來買肉的大嬸的注意。

“怎麽着?”瘦高的男人趕緊問。

“嘿!那三個人跑走之前還從懷裏扔出了好幾個字條,我眼疾手快撿到了個。可惜我老張不識得字,不然我可就能夠知道陶老板為什麽被打啦。”

瘦高男人聽到這話頓時就雙眼亮,伸手就去拍張屠戶:“快把紙條拿出來我看看!不識得字我識得啊!”

來買肉的嬸子們也都臉的感興趣:“快快快拿出來,我也是識得幾個大字的!”

于是張屠戶就在衆人的期盼之下從懷裏掏出了個皺巴巴的小紙條,那瘦高男人幾乎是把紙條給搶了過去,仔細的從頭到尾看了遍之後,瘦高男人就忍不住大笑起來。

“哎呦,看不出來啊!那陶老板竟然是這麽個人。”

其他人都急得不行,催促瘦高男人把紙條上的字給念出來,瘦高男人也不推辭,直接就道:“這紙條上寫最前面寫的是‘背信棄義負心人’幾個略大點的字,後面則是兩行小字,說陶老板的酒館之所以能開起來都是他的原配媳婦出的本錢,結果等酒館火了之後,陶老板就背信棄義找借口休了原配,娶了更貌美的夫人呢。”

“哈,我之前還奇怪陶老板看着怎麽也有四十多歲了,可他的媳婦怎麽那麽年輕呢。原來不是原配的夫人吶。”

其他的人聽到這話個個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那些閑漢和張屠戶、瘦高男人只感嘆陶老板的現任媳婦年輕貌美,而來這裏買肉的嬸子婆子們,卻都個個的撇了嘴。

“我呸!原來那陶老板竟是這麽個背信棄義的負心人,虧我之前還覺得他為人和善笑面常在呢。”

“是啊是啊,發達了就把原配夫人給休了,也不想想當年若不是他媳婦出的本錢,他能有今日?”

“啧啧,叫我看吶,活該這陶老板被打!我要是他的媳婦,我非得找人天打他三頓才能出氣呢。”

男人們聽到這些嬸子婆子的話,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兒僵硬。心想這幾位嬸子真是悍婦,不過聽她們這樣說,莫不成叫人打陶老板的真是他的原配夫人不成?

陶老板被打的事情和被打的原因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西市街,大家都把這當成個笑談或者是原配的怒火。

就在陶老板都忍不住想是不是他那個包子樣的婆娘突然硬氣起來的時候,西城區清水巷子裏住着的位京城指揮使司品知事也被人給套麻袋打了。

這位品的指揮使知事是在亥時初逛完花街、喝了夜酒 歸家之時被人給套了麻袋的。因為他喝的爛醉,根本就使不出力氣來反抗,被人打的時候只能像是殺豬似的嚎叫。可惜他住的清水巷子在西區有些偏,等夜巡的兵士們聽到動靜、左鄰右舍派了家仆去看情況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被麻袋套着的、還在喊叫的那位魯知事。

同時地上還散落了地的小紙條,鄰居們撿起看,個個都忍不住罵了句魯知事活該。

那小紙條上依然是現有“背信棄義負心人”的大字,而後才是兩行小字,言這位魯知事在婚前對他夫人保證此生不負、絕無二色。哪知當上指揮使司的知事之後就開始飄飄然,不光忘了之前的誓言不好好照顧有孕體弱的妻子,還夜夜都去花街喝花酒找女人,實在是無恥至極。

當那品知事的夫人開了家門,也看到了那字條之後,她挺着肚子臉色更蒼白了分。不過低頭看着那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夫君,到底心快意勝過疼惜。

然後,第二天,這位指揮使知事的事情也傳遍了整個京城西城區。那西市街的人們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把陶老板的事情和這件事情聯系到起,西城區的人們就開始忍不住各種聯想了。

“哎呀,這是不是哪家的大俠見不得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所以才專門整治他們的呀?”

“說不準說不準,反正可以确定這位是奔着背信棄義的負心人去的就是了。和咱們無關吶。”

“哈哈,老東頭你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不緊張嗎?我可是知道你天天在家打媳婦兒的。當心哪天也被人給套了麻袋!”

“呸,老子又不是經常打媳婦兒,而且我賺來的銀兩都那婆娘收着呢,這還不夠她高興的?”

反正,之後兩天又有兩個人被套了麻袋,只不過這兩個人個在南區的巷子裏住、個在北區住。都是半夜喝花酒後被套了麻袋的。

這樣來,才三日就有四人被套了麻袋,下層的百姓們也讨論的熱火朝天,這就讓京城的晟京府尹有點兒頭疼了。

他想了想找到了京城指揮使司的指揮使陳圍升大人,想讓他讓夜間負責巡城的禁衛兵士們都更加警醒些。

陳威勝答應了,又把這命令跟鄭百十、周衛城等四位指揮佥事說了。

然後,鄭百十鄭伯爺眼皮子就是跳,覺得這事兒似乎有點兒不對。

等到了當天臨近黃昏的時候,鄭伯爺聽着手下的人跟他報告的吏部左侍郎汪海栾在歸家路途被人撞翻了轎子、突然套麻袋當街暴打的消息,終于捂着心口知道這事情哪裏不對了。

鄭伯爺的手下六品的指揮經歷看着頂頭上司那糾結又詭異的表情頭霧水。

“大人?這事兒您看?”

鄭伯爺擺了擺手:“我看什麽我看,這事兒我不能看,你還是跟我起去報告陳大人,讓他看看吧。”

“那位被打的可不是七品的小官兒,那是二品大員。這可不是小事!”

鄭伯爺這樣說着,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嚴肅又沉重點,但可惜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鄭伯爺想通了些事兒就完全嚴肅不起來了。他甚至要用非常大的力量才能讓自己不當場笑出聲來。

哎喲哎呦,這必然是他那乖巧聰明的才能想出的好法子啊!什麽專打“背信棄義負心人”,直接就能讓汪海栾那孫子再多的理由也說不出口了,還能直接搞搞這孫子的名聲。哈哈哈,很好很好,這口惡氣出得真是爽了,今日回去就給買雞腿呀!!

不過在買雞腿之前,他得趕緊去瞅瞅汪海栾那孫子鼻青臉腫的樣子,回去好跟他的月戎好好說道說道。

于是,鄭伯爺的手下們就看到他們新上任的這位伯爺佥事,路腳下生風的向着指揮使大人的衛所跑,臉上的表情, 怎麽越看越像是在……笑呢?

而當鄭百十腳踏進指揮使司的總司處的時候,就看到在總司處的大堂之,除了指揮使陳威勝臉嚴肅的坐在堂上,還有位用手拿着帕子捂着鼻子的、看起來有些狼狽的斯年男子。

鄭百十看着這個鼻子都被打流血的孫子,頓時就樂出了聲。

然後,屋裏的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他。鄭伯爺面對如此多的目光臨危不亂,他笑容根本就沒變,反而還副非常高興的樣子道:

“哎呀,我路上特別擔心汪大人被打成什麽樣了,就怕汪大人重傷,那可就是我朝的損失了。”

“結果看汪大人雖然衣衫略有些淩亂狼狽,但人卻無甚大礙,就高興得樂出了聲。”

鄭百十總結:“這可真是萬幸啊!”

汪海栾邊用帕子捂着還在流血的鼻子,邊轉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的鄭百十,可以确定,這個鄭伯爺是在幸災樂禍。

汪侍郎擰起了眉。

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位新晉的鄭伯爺,但是,有點他可以确定。

他非常、非常、讨厭這個人。

鄭百十看着汪侍郎還是臉笑容,如果他知道此時汪海栾在想什麽的話,定會說——

巧了,老子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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