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陸楠處于一種強制趕鴨子上架的境地裏。媽耶,正常人哪會有什麽加冕的心得體會。

她帶着僵硬的笑容,拖着一身繁重的“裝備”,後面跟着幾個為她拖着裙擺的少女,木然的走在厚厚的紅毯上。兩邊的人在沖她歡呼鼓掌,她恍惚中覺得再來點閃光燈就和明星走紅毯差不多了吧。這樣毫無準備就直接上正戲,即便她的心髒已經非常強健,還是免不了緊張得額角冒汗。

幸好随着她步入教堂大門,喧鬧聲終于停止,樂隊演奏的曲目也随之悄然一變,更加肅穆莊嚴,還伴随着衆人的齊聲歌唱,陸楠猜想大概是國歌之類的。她保持着莊嚴肅穆的表情用眼角餘光環顧四周,教堂內部的人原本是坐在兩邊,此刻全部站了起來。左邊的人男女都有,穿着華麗,而右邊的人清一色男人,大多還是老頭,全部穿着同樣的長袍。陸楠猜測可能分別是有身份的大貴族,以及上議院的成員。她原本還有些其他的想法,此刻都被緊張擠壓得差不多,只能被動的随着音樂節奏一點一點往前挪動。

教堂內部其實不算非常大,所以人都擠得密密麻麻,空氣不是很好。陸楠已經看前方幾十米處聖像前面類似祭壇一樣的東西,還有一溜兒穿着紅色和黑色長袍,頭上戴着同色小帽子的神職人員。為首的那個老頭與衆不同穿着白色袍子,頭上的帽子也更高一點,應該是之前弗蘭德斯公爵提到為她加冕的大主教。陸楠偷偷看了幾眼,就垂下眼簾,繼續維持端莊的表情前進。

她心想教會的權力看來真的很大啊。

短短二三十米的距離,陸楠硬是走了接近一刻鐘,當她終于走到祭壇前面,音樂聲也恰到好處的停止。陸楠心中不安,不知道是因為她掐點掐得正好,還是其他原因。但眼下她也沒有辦法探知,她瞟了一眼那個一直站在最邊上看着像司儀的男人,他正在拼命沖她打眼色,又看看擺在腳下的墊子,陸楠恍然大悟,提着裙子,沉重艱難的半跪在了墊子上。

然後就上來一群捧着盤子瓶子的少男少女,不由分說一邊唱着贊美詩一邊用手沾着瓶子裏的東西在她的額頭耳朵還有脖子上塗抹。陸楠覺得滑膩膩的好像是油。反正她什麽都不知道,權當自己是個木偶,任憑擺弄。

抹完了油,又有人端上一個看起來很像聖杯的東西,送到陸楠唇邊讓她喝。陸楠看着裏面鮮紅的液體,稍微抿了一下,假裝喝了。一股濃郁的酒味,應該是葡萄酒。然後又呈上一本厚厚的黑皮書,陸楠在這些人眼神的示意下,把手放到了上面。

大主教清了清嗓子,開口叽裏呱啦的講了一堆,內容太長,陸楠原本還想認真聽聽,但發現全是歌頌天主的,就頓時失去了興趣。反正每次大主教停頓下來對她發問,她就很配合的回答是的。只是那些問題差不多都是關于确保在她繼承王位後如何保障教會在她領土的利益,陸楠心裏的感想就不太美好了。

這些廢話唠唠叨叨足足說了七八分鐘,陸楠的膝蓋已經開始隐隐作痛,幸好大主教終于問完了最後的問題,陸楠依舊莊嚴的承諾她願意,并且以天主之名發誓。大主教這才住口,從一邊早就呈上的錦墊上端起一個看着很有年代感的巨大王冠,扣到了陸楠頭上。陸楠整個人瞬間往後仰了一下,差點失去平衡——天啊這玩意起碼得有五六斤重吧!她努力的維持着不要摔倒,艱難的挺直脊背,覺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壓斷了。

幸好這只是做做樣子,很快就有人把王冠從她頭上取下。随後又遞上一把寶劍,陸楠茫然的用手接過,在幾個教會人員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來,劍就被收走了。之後再呈上一本估計是聖經之類的書,陸楠在大主教慈愛的注視和司儀小聲的提示下,彎腰在書面上吻了一下。随即所有神職人員退至兩邊,陸楠轉過身,面對在場所有人的歡呼。

“贊美天主,女王萬歲!阿門。”

這就算……結束了?

陸楠有種強烈的“褲子都脫了給我看這個”的坑爹感。好歹也是一國之主加冕,怎麽如此簡陋,還不如她高中開運動會。但是想想真要折騰幾個小時她也扛不住,好吧,也行。

之後她又在一群人的歡呼中原路返回,被馬車拉回王宮。說是簡陋,但前前後後也折騰了幾個小時,陸楠脫掉身上的披風後簡直都要攤在躺椅上了。這時她才想起自己從昨晚開始就什麽都沒吃,只是在換衣服的時候喝了幾口清水。現在早就餓得不行,頭也一陣一陣的發暈。她疲倦的揮揮手示意那些阿谀奉承的女士們停下,奄奄一息的說:“請給我拿點吃的過來,水果就可以。”

很快這個命令就得到了執行,由于被束腰和下毒雙重威脅,陸楠沒有動那些果醬面包,她吃了點水果,止住了饑餓,便示意将盤子端下去。她心裏有點發愁,這樣下去不行啊,害怕被下毒都不敢好好吃東西,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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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便是弗蘭德斯公爵求見,他呈上一份求見的名單。現在陸楠是正式的女王,有無數人想要請求觐見。而且她還必須得接見上下議院,參加正式的慶祝晚宴,以及和大主教一起舉行一次盛大的彌撒。陸楠聽他說着後面幾天的流程安排,覺得頭都大了。

“好的,公爵,我知道了。您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我實在太累,讓我稍微躺一會。”

陸楠疲倦的說,上下眼皮直打架。

“當然,陛下。正式的宴會将在下午三點舉行,哦,這裏是一些必須由您親自過目簽署的文件。”

弗蘭德斯公爵示意随從們将一疊厚厚的文件送上,放在陸楠身邊的茶幾上,然後恭敬的行了個禮。

“樞密院的幾位大人很想盡快得到您的接見,同時向您彙報最近幾年來的財政收支,預算,以及……”

“現在不行,等到宴會結束後再安排,不必急于一時。”

陸楠覺得眼下的自己不管是精力還是腦力都不足以應付接下來的硬仗,她必須養精蓄銳。

弗蘭德斯公爵看起來并無異議:“一切都遵從您的意願,陛下。那麽我就不打擾您休息,請恕我告退。”

陸楠閉着眼睛聽到他關門的聲音,心下琢磨着這家夥到底在玩什麽把戲。她絕對不信弗蘭德斯公爵真的就忠誠不二,她之前的圖爾大公重病了好幾年,根本不管政務,想必權力基本都把持在樞密院的手裏。眼下換了她這個一看就毫無經驗的小女孩上臺,樞密院不搞點事情出來簡直對不起觀衆。換成是陸楠,她也肯定不願意乖乖交出手裏的權力啊。她睜眼瞟了一下那堆文件,搞不好這些就是弗蘭德斯公爵試探她的下馬威,挖了坑等着她往裏跳。

但是陸楠對樞密院還有其他情況一無所知,也想不出什麽有效的計劃,只能到時候再看。實在不行,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教會的力量……

陸楠還想繼續思考,但她真的很累。前面因為太激動所以不覺得,現在一放松頓時就瞌睡得不行。畢竟她可是熬了一個通宵沒怎麽睡覺。她看了看那些壓低聲音交談一臉興奮的女士,知道現在自己應該和她們一一互相介紹。但她确實沒有力氣了,無精打采的說:“抱歉,各位,我真的好累,想稍微躺一會。”

女士們當然不會跟這位才上任的的女王對着幹,會意的對她行禮後紛紛退下,只留下陸楠一個人在屋子裏。她勉強撐起身體,檢查了門窗是否鎖好,随即就整個人倒在床上,不到一秒鐘便睡着了。

因為心裏存着事情,陸楠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醒了,她疲倦的發了一會兒呆,正想爬起來,忽然從前面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

“你醒了?”

陸楠一個激靈,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第一反應就是把手伸進枕頭下面摸到那把從不離身的拆信刀,定睛往前面看去。一個全身都被黑袍罩着的男人正站在床前,默默的看着她。

……這簡直是恐怖片的展開,陸楠瞬間冷汗就出來了。她明明鎖好了所有門窗,這個人是怎麽進來的?他站了多久?他有什麽企圖?

“怎麽一副見鬼的樣子,我吓到你了?”

那個男人用熟絡的口氣說,拉開了兜帽,露出一張陸楠沒見過的臉。黑發,碧眼,輪廓深刻,兩道眉毛又黑又濃。雖然長相很端正,但一看就不像好人。陸楠又驚又怒,這是誰?跟她到底什麽關系?

由于拉着窗簾室內光線很暗,那個男人沒有注意到陸楠的僵硬,直接走過來坐在床邊,一把抱住陸楠,看樣子好像還打算親她幾口。陸楠下意識的反抗,把他用力的推開。

那個男人疑惑的看着她,陸楠不知是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總之他忽然神情大變,面容猙獰的一把掐住了陸楠的脖子,一字一頓的問。

“你不是克洛泰絲,你是誰!”

陸楠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驚慌,可是突如其來的狀況加上這個男人全身都散發着一股高危險人群特有的殺氣,她硬撐着不要發抖,反問道:“你覺得我不是克洛泰絲還能是誰?”

那個男人眯着眼睛,視線像解剖刀一樣在陸楠身上打轉,看得陸楠心驚肉跳,埋在枕頭下的手死死抓住拆信刀。他忽然說:“那麽你現在告訴我,我是誰?”

陸楠聞言不禁一愣,那瞬間的僵硬被他察覺到,一把掐着她的脖子狂怒的喊道:“你果然不是她!說!你把克洛泰絲弄到哪去了!”

陸楠拼命掙紮,掏出拆信刀對準那個男人的臉就是一刀。男人沒有想到她藏有武器,躲閃不及,瞬間被劃破了臉,鮮血狂噴,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嚎叫。陸楠趁機掙脫開,拼命的朝着門邊跑去。可是腳尖才接觸到地面,就被他抓住頭發拖了回去。男人瘋了一般騎在她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用可怕的聲音狂叫:“說!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陸楠被他掐得兩眼反白,徒勞無用的蹬着地板,指甲在男人的手背上抓出一條又一條血痕。她的反抗更加激怒了男人,她只聽到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随即她的脖子就在男人的手掌下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同時失去了意識。

當陸楠咳嗽着睜眼,她再再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毯子,水果,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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