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由于已經經歷過,陸楠知道這一夜不會有危險,除非世界線發生了劇烈的變動。考慮到她并沒有做出完全迥異的言行,陸楠覺得這個可能不大。她讀完了所有書信文件,便開始犯困。所以她再一次認真檢查了門确實關好,就鋪開事先準備好的毯子和墊子,打算在長椅上小睡一會兒。

倦意很快便湧了上來将她吞沒,陸楠打了個哈欠,想着沒有鬧鐘好不方便,很多用習慣了的東西平時也沒認為多重要,直到失去才驚覺。她迷迷糊糊的用已經變成一團漿糊的大腦思索着上一次那個黑袍男究竟如何進入鎖好門窗的房間,不搞明白這一點她始終無法放心。然而很快她就放松身體,徹底進入了夢鄉。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次準備充分,導致她睡得特別熟,最後還是外面瘋狂敲門才把她從夢中驚醒。陸楠疲憊的爬起來,毫無意外全身酸痛,畢竟長椅不是睡覺的好地方。她随便收拾了一下頭發,便抱着那個小箱子,打開門跟來迎接她的那群女士還有護衛一起回了卧室。

因為這個變化,陸楠沒有和上一次一樣跟那幾位幫她守了一夜的護衛單獨相處順便刷點好感,但她還是禮貌的對他們道謝告別後才離開。後面的發展和上次毫無差別,華服珠寶,精心裝扮。那頂昂貴美麗到極致的鑽石頭冠被小心翼翼捧出來的時候,陸楠聽到在場的女士們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但她已經接受過一次沖擊,所以有了預防,處變不驚的自己接過戴在了頭上。

負責保管頭冠和其他貴重首飾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貴婦,她羨慕嫉妒的視線一直集中在陸楠的腦袋上。陸楠覺得她很想把這個頭冠從自己頭上搶走。察覺到自己已經無禮的盯着看了許久,貴婦急忙稍微低頭後退,讨好的說:“這樣美麗的頭冠,也只有陛下您才能與之相配。”

陸楠回予一個禮貌的微笑。

她繼續沒話找話:“不愧是皇室代代相傳的寶物。”

陸楠幹巴巴的附和:“是啊。”

貴婦還想掙紮一下:“不知道陛下是否還記得我,我是伊爾薩.德.貝赫倫,陛下小時候我們還一起騎過馬呢。”

陸楠溫和的保持微笑:“啊,這樣嗎,怪不得我看着您挺面熟的。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去騎馬吧。”

貴婦受寵若驚的對她屈膝行了個禮,她還想繼續套近乎,但是折騰了半天,那位藝術家丹德裏恩已經如約而至,開始對陸楠滔滔不絕的贊美,其他女士們也一擁而上,讓她失去了機會。

陸楠冷眼旁觀,看那位貴婦人失落的表情就知道,所謂小時候一起騎馬多半是胡扯,她倆壓根不認識。不過既然這位女士有資格負責保管重要的珠寶,應該身份不低。但她又急于讨好未來的女王,甚至都不稍加掩飾。陸楠猜想她可能是遇到了什麽無法解決的麻煩。她記下了這位伊爾薩.德.貝赫倫,打算把她作為一個切入口。畢竟,她對宮廷人士還有諸多細節一無所知,需要一位資深專業人士的幫助。

忍耐了足足半個多小時的折磨,丹德裏恩終于心滿意足帶着草稿告退,陸楠被簇擁着離開房間,和上次一樣在歡呼和歌聲中登上了去教堂的馬車。後面的事情幾乎一模一樣,所以無需多言。但上次陸楠因為擔心自己不知道流程導致出醜,全程都戰戰兢兢,根本沒辦法分心。這次她提前知道了所有步驟,一路上一直在悄悄觀察兩邊的人。

可惜她并沒有找到那個神秘的黑袍男人。不過她倒是在靠前的位置看到了安茹公爵。公爵沒有看她,他一直盯着前面的聖像,似乎在走神。陸楠覺得他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混合了多種情緒,反而讓她無法揣摩公爵此刻的心情——反正絕對不是愉快。

在最前排的位置,陸楠看到了十來個穿着特別華麗的男男女女。他們都佩戴着和陸楠同款的绶帶,幾位女士頭上還帶着各式各樣的頭冠。除了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男性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是黑發,其餘人全部長着一頭金發。但是那個黑發少女和陸楠現在的臉非常像,就像是兩姐妹。

陸楠心想那估計是她的親戚們,侄兒侄女以及他們的兒女吧。她還想多看幾眼,但已經開始了唱聖歌塗油,陸楠便不好再繼續左顧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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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的流程,只是陸楠覺得這次自己表現得比較完美,從容鎮定,而不是上次那樣慌慌張張,非要司儀提醒才知道下個步驟。在聽主教冗長的贊美天主和宣誓後,終于又一次完成了儀式。陸楠慢吞吞的走出大門,外面是無數歡呼和贊美,但是她心裏已經波瀾不驚,甚至還有點厭煩,只想立刻回去脫掉這一身沉重的裝備好好休息。

上了馬車後她看到教堂裏的人陸陸續續跟着出來,大概也要打道回府。只有少數幾輛馬車跟在她的車隊後面,應該是她的親戚們。按照習慣,封臣們平時都住在自己的領地,除非有大型宴會或者其他必須出席的活動,他們才會來王都暫住。陸楠回憶了一下剛才看到的那些人,年紀最大的中年男人應該是現任巴登大公卡洛曼,她的大侄子。緊挨着卡洛曼的金發少年,沒錯的話,是他的弟弟卡爾。黑頭發二十來歲那個大概是現任布雷達大公,她的二侄子路德維希。路德維希身邊同樣黑發,還和她長得特別像的少女,應該是他的妹妹查理德裏斯。其餘的人陸楠沒有聽皮埃爾先生說起過,暫時對不上號。

因為只是繼承洛林女王的王位,公主的兩位叔叔以及他們的家人都沒有參加。陸楠想見他們必須得她正式加冕皇帝之後了。雖然好像大家都公認陸楠就是繼承皇帝稱號的人選,目前兩個叔叔和他們的兒子似乎也沒有跳出來公然反對。但陸楠覺得他們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放棄。按照法律,一旦陸楠加冕皇帝,兩個叔叔就成為她的封臣。就算陸楠暫時不能把他們怎麽樣,但他們便失去了一切正式違抗她的借口。陸楠大可以随便炮制他們。

盡管只是從平時的談話和自己的觀察中得到一些零散信息,陸楠已經發現,這裏的教會權力非常之大,神權不說淩駕于君權吧,至少也和君權并駕齊驅。比如教皇享有一切特權,可以随便打着天主的名義向大小領主國王發出要求,不答應都不行。沒有得到教皇的承認,就不是正統的繼承者,随時可能會被教做人。貴族國王們結婚離婚都必須得到教會的批準,不然就是非法婚姻,生下的孩子也是私生子。更可氣的是,教會在其他領主境內也擁有不少自己的教區,領主無法幹涉,教會也不需要繳稅,享有一切自治的權力。所有教區的負責人人選全部由教會自行安排。

比如陸楠領地裏的教堂和周圍土地就是屬于教會的,裏面所有神職人員也全部來自教會。他們甚至還可以幹涉地方行政,自行招募士兵。她聽說其他國家有幾個大主教的領地財富已經堪比公爵,和國王平起平坐。陸楠覺得任何一個正常的領主都無法忍受這種情況,無疑是被教會附在身體上吸血。

但是,正因為教會已經深深滲透進了整個制度和體系,所以教會也必須确保領主們的權益不受傷害。就比如封臣不能以任何名義向領主發起叛亂,沒有繼承權的人不能以造反的方法獲取合法繼承,否則将會被教皇開革出教。開革出教基本等于被抹殺了一切合法權益,任何人都能趕盡殺絕。不過,假如叛亂的人已經強大到可以吊打教會,教會也很會變通。就像是陸楠那位祖父,好像并沒有什麽光彩的出身,一樣征服了其他國家,強迫教皇承認他合法,還加冕成為這片大陸的第一個皇帝。陸楠心想她得達成什麽目标才能超過這位皇帝啊……

陸楠覺得侄兒們恐怕暫時玩不了什麽花樣,想推翻她只能采用暗殺或者搞陰謀的手段,合法途徑随着她正式繼承王位已經被徹底堵死。但她的兩位叔叔只怕是不會坐以待斃,在她正式加冕前肯定要搞事。當務之急是趕緊搞定繼承皇位的事情。

“這件事還是得去和安茹公爵商量,想必他肯定有這方面的消息和安排。不過到時候他又要對我擺臉色嘲諷一番,但是誰叫我沒其他辦法,只能忍了。”

回去的路上陸楠都在思考這些問題,最後得出了以上結論,心累的嘆了口氣。自從發現公主的黑歷史,她覺得在安茹公爵面前都有點無法理直氣壯了。

等回到王宮她自己的卧室,陸楠換下了身上的衣服,看着那些珠寶被小心收好,稍微吃了點水果,靠着休息了一會。因為已經提前和黑袍男見面過,倒不用擔心他又悄悄摸進來給自己一刀。陸楠和那十來位女士互相寒暄了一番,了解了她們的身份來歷,總之都是些貴族小姐夫人。看她們一個個笑得那麽甜美親切,表忠心表得一套一套,陸楠完全不相信她們對自己很忠誠,想必都是些被派來的眼線,也許其中還包含了幾個別有用心的人。但眼下她暫時不想對她們做什麽,先觀察觀察。

東拉西扯的和這些貴族小姐夫人們聊了一會兒,陸楠便客客氣氣的打發了他們。弗蘭德斯公爵和上次一樣給她送來了厚厚一疊需要簽署的文件,并且向她彙報之後幾天的安排,陸楠全部答應。在他即将離開的時候,陸楠好像忽然想起來似的,随口說:“公爵,可以請您幫我傳召安茹公爵嗎,我稍微有點事情想詢問一下他。”

反正她都一路被維桑伯爵護送過來,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安茹公爵有勾結,陸楠懶得偷偷摸摸的掩飾,直截了當。

弗蘭德斯公爵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非常平靜的鞠躬,連詢問一下都沒有。

“遵命,陛下。”

想想最開始陸楠還在心底抱怨為什麽要把自己丢到這片蠻夷之地,明明有東方那個她原本的國家。但是想想那裏女人的地位,以及女人想要當皇帝的地獄難度,陸楠覺得蠻夷之地其實還行。最起碼女王可以随便在自己的房間召見大臣而不必害怕流言蜚語。

……不過後來她才知道自己低估了人民大衆對緋聞花邊的喜好。

雖然總是說卧室,其實陸楠居住的是加起來有六個房間的套房。有專門的小客廳,用來給她接見大臣和其他人士。陸楠坐在小客廳的椅子上,有侍從給她端來了茶點,還沒等她喝完一杯茶,安茹公爵就到了門外。由于房間裏還有侍從的存在,兩個人沒有上來便開始互相嘲諷,冷淡客氣的問了好,東拉西扯的寒暄了幾句。陸楠覺得差不多了,便借口要和公爵商議重要機密,讓侍從退到外面的房間。

看着安茹公爵冷淡的臉,陸楠在心裏整理了一下要說的語句,咳嗽一聲:“閣下,我想知道,接下來您有什麽具體安排。”

她覺得接下來要面對一場艱難的戰役,不由得拿出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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