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陸楠保持着愉快的心情渡過了一天,趁着這種心情還沒消散,她趕緊的召見了二侄子布雷達大公路德維希,跟他說了想把查理德裏斯留在宮中做她的女伴這件事。路德維希對此并無異議。實際上,他們從頭到尾就沒說過幾句話。全是陸楠一個人在說,路德維希除了開頭問候說了句午安,後面點了幾次頭,就再也沒開過口。

陸楠本來想着從他這裏打探一下,最後一無所獲。而且路德維希看她的眼神陰測測,讓人非常不舒服。之前她就見過路德維希兩次,一次在加冕儀式,一次在晚宴,沒有任何交談。她對此人的印象就是陰沉且危險。如今靠近觀察,這樣的感覺愈發清晰。他就像是一條毒蛇與豺狼的混合體,感覺随時都會跳起來對準自己的脖子狠狠咬上一口。而且,陸楠總覺得路德維希像是在努力壓抑着什麽,所以他看上去顯得有些神經質,反正就是那種讓人不想靠近的類型。所以陸楠也沒心情跟他廢話,兩人對坐無語,喝完一杯茶陸楠就發話送客。

她不禁想起了宴會上大侄子卡洛曼最後說的話,他告誡自己小心路德維希和查理德裏斯,說路德維希是個不折不扣的神經病。她原本懷疑是卡洛曼故意中傷,想要以此來離間她跟這兄妹二人的關系——雖然他們也沒什麽交情可言。如今看來,卡洛曼似乎真沒說謊,路德維希的神情中隐含着一股讓人害怕的陰沉,說他精神方面有問題,陸楠覺得還真不像假的。

不管怎麽樣,查理德裏斯算是正式留在了宮廷裏,她非常高興,第二天中午就帶着行李進了宮。陸楠以一個親切長輩的身份接待了她,給她在樓下安排了一個房間,并且發話要其他侍女和女伴好好對她。

說到這個,實際上在香槟公爵進宮觐見的下午,關于他們之間的緋聞立刻就傳得不可開交,幾個侍女老是偷偷摸摸的打量她,眼神充滿好奇但又不敢上來直接詢問。陸楠随便想就知道大概是些什麽內容,無非就是男人女人的香豔八卦。她根本沒有當成一回事兒。這又不是遙遠的東方古國,不可能因為男女緋聞就要浸她的豬籠。而且根據她參加那麽多次宴會的心得,這裏的貴族女性要是沒有一個兩個情人,簡直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她身為女王,跟一個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鬧點花邊算什麽。也許大把的女性還羨慕她搞到了一個美男子呢。

陸楠基本上轉頭就把這件事給忘了,當時她也是一時心血來潮,事後想想好像有點沖動,但做都做了,就那樣吧。反正相信香槟公爵不會因此而改變主意,放棄他們之間的交易。果然,同樣在第二天的下午,四名侍從就被他送進了宮。

這四名侍從,兩男兩女,而且看樣子都帶着異國血統,其中一個男人一看就是混血黑人,倒讓陸楠有點驚訝。

負責送他們進宮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自稱是香槟公爵家的管事,他指着這四個人,一一介紹給陸楠聽。

“陛下,這兩個男人都是閹人,從小就接受有關藥理學方面的教導,您可以放心将飲食的安全交給他們。這個皮膚比較白的叫做克裏,皮膚黑的叫阿裏。您可以放心,他們早就不算男人了。所以即便是讓他們貼身伺候也不必有什麽顧慮。”

随即他又指着那兩個女人:“這兩個女人是兩姐妹,姐姐叫莉娜,妹妹叫蘇珊,從小接受訓練,雖然不敢說多麽能幹,起碼一個人能頂住三四個男人的攻擊,留在身邊擔任您的護衛再好不過了。”

陸楠仔細打量着這四個人,他們看起來都顯得非常的溫順,甚至可以說麻木。兩個男人大概在二十多歲左右,兩個女人年紀大一些,接近三十的模樣。陸楠是真沒想到,這裏居然也有閹割人的習慣。她着重看了看兩個男人的臉和脖子,果然,沒有胡子,而且喉結也不明顯。她忍不住問那名管事:“這樣的閹人……你們那裏很多嗎?”

管事聞言急忙回答道:“不不不,怎麽可能。他們都是因為戰敗被俘虜的異教徒,當做奴隸發賣,所以才能閹割後調教。我們可是信奉天主的文明人,不會放任這種野蠻的手段。”

“既然如此,他們不會因為仇恨想着逃跑,甚至反過來刺殺主人嗎?”

管事得意的笑了,他對着那個混血的黑人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随即他像是對待一頭牲口那樣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陸楠不禁打了個寒顫,那個男人嘴裏竟然是沒有舌頭的。

“您看,他們從小就被拔掉了舌頭,根本不會說話。除了基本的命令,他們不懂任何語言,可以說他們就跟畜生差不多。您完全可以放心。我們阿爾根高家訓練奴隸已經好幾代了,從來沒有出過岔子。”

陸楠努力的忍住皺眉的沖動,她本能的感到惡心,可是她又做不到拒絕或者斥責,只得強顏歡笑的誇贊了管事,收下這四名奴隸。管事再三對她強調,不需要對這些奴隸太好,不聽話偷懶的話就用鞭子狠狠抽打他們。用他的話說,這些人“就是天生懶惰,不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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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了管事後,她試圖和這幾個人溝通,發現他們除了對一些命令有反應,其他的都恍若未聞。而且他們臉上除了麻木之外沒有任何表情,陸楠覺得他們都不太像人,更像是機器。

然而她還是需要他們,至少現在需要。她倒不怕香槟公爵會在裏面玩花樣,眼下他正要指望自己去對抗安茹公爵,怎麽舍得讓她出事。只是,出于一個來自現代文明社會人的基本道德,她對使用奴隸這件事有着本能的抗拒。可是陸楠卻不會因此而放棄使用他們,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為了證明自己道德高尚而舍棄保障安全的措施,陸楠自認沒有那麽聖人。再說了,即便是她解放這幾個可憐的奴隸,他們又能怎麽辦呢?他們該如何生活下去?

所以最後陸楠只是吩咐為他們準備好舒适的房間,并且盡量對他們好一些。她沒有忽略侍從們看到幾個異國奴隸時眼中的歧視。就算是她虛僞,她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兩個女人的作用暫且還沒機會試驗,不過兩個男人的作用倒是立刻派上了用場。陸楠的食物都會交由他們先嘗試,不過他們倒沒有一一入口,只是聞或者稍微舔一點。還真的讓他們發現了下過毒的食物。這樣一來,陸楠不但可以暫時放心的吃東西,她內心的罪惡感也稍微減輕了幾分。

不過這樣一來,她和香槟公爵的傳聞變得更加猛烈且花樣百出,畢竟她身邊一下子多了四個異國面孔,想不招惹人注意都不行。陸楠還是我行我素,懶得管那些人怎麽私下議論自己。倒是弗蘭德斯公爵為了這件事進宮見了她兩次,隐晦的提醒她,不要鬧出太難聽的傳聞,畢竟她才剛繼承皇位。

對此,陸楠只是一臉無辜的說:“我和香槟公爵只是朋友,他為了确保我的安全才送來四個侍從。女人就算了,兩個男人還是閹人,公爵您覺得我能和他們鬧出什麽難聽的傳聞呢。”

弗蘭德斯公爵看起來還是那麽忠誠,痛心疾首的道:“但是陛下,您還那麽年輕,剛剛繼承王位就和香槟公爵傳出不實的傳言,這對您以後的婚事非常不利啊。”

陸楠沉下臉:“您都說了這是不實的傳言,有什麽不利?我自己都還沒考慮過結婚的事情,您倒是早早的操起心來。如果沒記錯的話,您是外務大臣,樞機總長,但這并不意味有權過問我的婚姻。要和誰結婚,什麽時候結婚,那是我的事情。您還是把心思多多放在國家大事上吧,公爵。”

弗蘭德斯公爵被她這番話說得老臉有些挂不住,但他居然還維持住了平靜,對她道了歉,随後就恭敬的告退。陸楠還以為他要搬出君主的所有事都是國家大事這種理由來反駁自己,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認了慫。不過這反而提高了她對弗蘭德斯公爵的警惕。

但比起這位圓滑世故,城府頗深的外務大臣,另一個公爵就沒那麽好打發了。就在四個侍從進宮後不久,安茹公爵就直接沖進了王宮,對她興師問罪。

“為什麽要收下香槟公爵送來的人?您忘了我告訴過您,我要在接來下的禦前會議上對付他嗎!”

安茹公爵神情冷淡,口氣卻氣勢洶洶。陸楠覺得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她斜靠在躺椅上,玩弄着手裏的扇子,對他冷笑。

“您好像管得太寬了吧,公爵。聽您的意思,因為您把香槟公爵當成敵人,所以我也得跟着這麽做。您在以什麽身份質問我,是不是忘了,我才是這個國家的女王,而您,現在連樞密院都還沒進呢。”

安茹公爵兇惡的看向她,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燒,他一字一頓的說:“怎麽,您是覺得自己女王的位置已經坐穩,所以想要一腳踢開我了,陛下?”

他嘲諷的一笑:“沒有我在後面支持,您就是一個空頭女王,手裏除了幾塊領地,連一支一百人的軍隊都湊不出來。弗蘭德斯家随随便便就能派出上千人的軍隊,我倒想知道,您踢開我之後,怎麽和那只老狐貍鬥。更不用說您那幾位虎視眈眈的叔叔和侄子了。”

事到如今,陸楠已經不會因為安茹公爵的怒火而害怕,她不冷不熱的說:“既然您這麽看不起這個沒用的女王,您就自己上啊。您非常自滿自己手上的實力,那麽大可以領兵掃平一切反對自己的人,然後自封為王。只是不知道教皇大人會不會對此表示贊同。”

安茹公爵看樣子想要掐死她,不過他卻無言以對,因為在場二人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安茹公爵要是可以有正當理由起兵造反,他早那麽幹了。這個世界,合法的名義比什麽都重要。

于是安茹公爵輕蔑的說:“所以您覺得這就是您最大的靠山?或者您覺得可以靠着拉攏香槟公爵來對付我?呵呵,我倒是忘記了,陛下就是這種女人。搞不好您壓根沒想那麽多,就是看上香槟公爵的臉,被他随便一勾引就迫不及待的跟他滾到了一起。”

陸楠啧啧有聲,對安茹公爵搖了搖手指:“這樣說可就太沒風度了,公爵閣下,對一名女士做人身攻擊就是您身為大貴族的教養嗎?說實話,這麽做不但不會讓我感到羞愧,反而會讓我以為您是在嫉妒。”

“嫉妒?您是說我?您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那我是不是跟香槟公爵滾在一起,關您什麽事。您既不是我的丈夫,也不是我的情人。就算我一口氣睡了一百個男人,您也無權過問。”

陸楠悠閑的扇起了扇子,看安茹公爵被氣得臉上發紅,心裏真是一個爽快。不過她倒也不想就此和安茹公爵撕破臉,見好就收,緩和了口氣,溫柔的繼續說道:“公爵,我真不明白,您到底在不滿什麽。您想要的東西,我全都給了,您在我身邊安插了那麽多人,我有質問過您一句嗎。我以為已經把誠意表現得很明顯,您卻因為我收下了別人送來的幾個侍從而對我橫加指責,大發雷霆。您知道我近來不斷遭遇刺殺和暗算,那麽為了确保安全收幾個保護自己的人很正常吧。怎麽,是要我明天早上暴死身亡才覺得滿足?奉勸您一句話,做人還是不要太過分。”

見安茹公爵默然無語,陸楠哼了一聲:“我承認,因為以前的一些事情,我對您心懷愧疚。不過我早就說過,我們之間的合作,出于利益,跟感情無關。我的一再退讓,看來倒讓您覺得自己有理起來。您為什麽會覺得不管自己做了什麽,我都會忍受?您的所作所為,換成任何一個君主,早就想盡一切辦法将您鏟除了,還能容許您在這裏叫嚣。”

覺得話說得差不多,陸楠站了起來,背對安茹公爵。

“我知道您心裏不服氣,覺得我除了一個頭銜,什麽都沒有。但就是這個頭銜,除非殺了我,換個人上位,您還就得忍受一輩子被我壓在頭上。只是不知道,換上來的人,會不會有我這樣的容忍度。公爵,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陸楠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并且狠狠甩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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