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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男的事情,猶如沉甸甸的石頭,一直壓在陸楠心頭,時不時讓她感到透不過氣。實際上她倒不太害怕公主的身世問題,反正她已經當上女王了,得到了教會的認可。別說現在沒有任何毫無疑問的證據,就算有,到時候活動一番,也不是不能翻轉局面。相信教會也不太想爆出醜聞,會極力将消息壓下去。

但倘若身世和黑袍男有關系,那就可大大的不妙。陸楠前後加起來在這個世界呆了也就一個月左右,卻已經深深的明白,但凡和異教徒沾邊,下場就不會很好。公主的母親有可能是個異教徒,還可以用各種借口敷衍過去,但公主和一群異教徒厮混,那就是個足以導致身敗名裂的下場。作為女王,教會加諸于她頭上的禁锢其實已經是最小的程度,但陸楠依舊可以随時從周圍的一切感受到來自教會的壓力。再說她還要繼承皇位,必須和教會搞好關系。如果這種關鍵時刻爆出什麽她和異教徒的傳聞,只怕就得唱一首涼涼。

“說起來,我已經給教皇寫了好幾封打探口風的信,但至今毫無音訊,不是個好兆頭啊。”

已經是深夜,陸楠坐在熄滅了燭火的房間裏,托着下巴默默思考。

“按照慣例,繼承王位之後就應該接受教廷的邀請,去教皇所在的聖城進行禱告和洗禮,然後舉行皇帝的加冕儀式。可是都已經半個多月,教廷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跟樞機主教套話,結果他也一問三不知。根據打聽到的消息,目前教廷那邊似乎起了內亂,我還沒太當回事,畢竟現任教皇哲尼三世都七十多了,下面的人有異動很正常。可是眼下看來,好像他已經控制不了局面了啊……”

皇帝頭銜一天沒有正式落到她頭上,陸楠就一天不能安心。即便大家都已經默認她是未來的皇帝,可起碼現在她還不是。她只是個和另外兩位叔叔平起平坐的女王。而忽然冒出關于自己身世的疑點,哪怕還不能确定到底和黑袍男能不能扯上關系,陸楠卻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險。直覺在告訴她,必須盡快解決這件事,彌補一切漏洞,否則會導致意想不到的災難。

既然不能借助安茹公爵和香槟公爵,陸楠只能自己想辦法了。皮埃爾進宮之前暫住的旅館,這個陸楠已經讓羅塞找機會從他嘴裏問清楚了。接下來就是具體怎麽處理的問題。陸楠第一反應就是殺人滅口,她都有點為自己的冷血感到吃驚。起碼也是個在法治社會生活了接近三十年的守法公民,毫不猶豫的就考慮到殺人了是嗎?看來她的道德感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強。

可是這樣做動靜太大,而且很難操作。再說就算陸楠順利的殺人滅口,皮埃爾怎麽辦?他前腳才說這事後腳馬上證人就死了,再傻也能聯想到很多事情上。難不成陸楠還得跟着把他也弄死?好好的人忽然暴斃宮中,還是為女王做事的,跟大聲宣告“快來看啊這裏有蹊跷”也沒什麽區別了。

所以陸楠還是決定先不要輕舉妄動,趁着皮埃爾在宮裏的時候随便找個借口出宮一趟,親自盤問一番那個證人再做打算。要怎麽不被人發現的溜出王宮其實很簡單。她身邊的侍女們并不是都住在王宮裏,沒有輪值的時候會回自己家。進宮還要稍微檢查一下,出宮基本沒人管。她随便找個借口,假扮成侍女,跟着賽莉西亞一起出去就是了。賽莉西亞膽子太小,想必根本不敢多問一句。就算是不小心被發現,她就說自己想出宮看看,不想帶太多人,又有誰敢多問一句。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冒險,可确實找不到任何可以交托信任的對象。要不是仗着自己可以回檔,陸楠絕對不會這麽幹。反正最多就再回一次檔,比起可能得到的大量情報,陸楠覺得不虧。說起來慚愧,她是真的怕了那個黑袍男和他的小夥伴了。

不知不覺靠在床邊想了半天,回過神已經接近淩晨,四周一片寂靜,只能聽到窗外輕微的風聲。陸楠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有點僵硬的身體,打算睡了。雖然說晚上行動是個不錯的主意,可這黑燈瞎火沒路燈的時代,她又對王都地形完全不熟悉,還有讓人無法信賴的治安問題,陸楠覺得還是不要去找死比較好。等到明天早上再說。

她已經把一切都計劃好了。早上天一亮,她就把賽莉西亞叫來,跟她說自己想出門散散心。然後再以女王的名義安排一輛馬車,對大門守衛說送賽莉西亞回家。全程她都打算頂着賽莉西亞的身份去辦這件事。相信以賽莉西亞的性格和家裏的地位,她不敢告訴任何人。比起去找一個不能相信的男人,陸楠覺得還是選擇一個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膽小姑娘比較妥當。

至于期間可能會發生的意外,到時候随機應變呗。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無缺的計劃。

計劃好了一切,陸楠閉上眼,準備睡覺。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陸楠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自從來到這裏,她的神經就沒有一刻是真正完全松懈的,所以瞬間她就清醒,從床上坐了起來。她一把握住枕頭下的匕首,在黑暗裏凝神細聽,沒有錯,确實是敲門的聲音。敲門的人沒有太用力,以一種有節奏的規律輕輕敲着卧室的門,在寂靜裏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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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楠的心砰砰直跳,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赤腳下了床。要到她的卧室,必須穿過外面兩個房間才行。雖然那兩個房間白天都是作為客廳和侯見廳,晚上不會有人,但是最外面的門至少有兩個衛兵把守,怎麽會随便放人進來敲門?就算是哪個侍女半夜有事求見,也不會光敲門不吭聲。但要說是刺客……哪裏的刺客會殺人前先禮貌的敲門。

無聲無息的踩着地毯來到門邊,陸楠屏住呼吸,思考着要不要來個尖叫呼喚來人,或者先出聲詢問一下是誰。但敲門聲毫無預兆的戛然而止。陸楠反而被吓了一跳,後退了一步。她按着胸口狂跳不已的心髒,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聆聽,但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什麽聲音都沒有。

“到底怎麽回事,總不是半夜見鬼了吧?”

陸楠心裏詛咒了一句,緩緩握住門把手,猶豫着要不要開門看看。這時身後傳來“吱嘎”的聲音,随即一片燭光跟着照亮了房間。她悚然回頭,看見拉比穿着睡衣,舉着一個燭臺站在門口,驚慌的看着她。

前面說過拉比就住在她的隔壁,一般按照慣例,那是貼身侍女住的房間。只不過陸楠晚上從不多事,而拉比好像為了避嫌,也老老實實的不會擅自開門過來,所以陸楠一時都沒意識到她的存在。

“出什麽事了嗎,陛下。”她原本就毫無血色的臉此刻更是慘白一片,眼裏隐藏着恐懼,顫抖着問,“您……您為什麽手裏拿着刀?”

看到她陸楠反而沒那麽緊張了,她比出一個“噓”的手勢,示意拉比把蠟燭吹滅。拉比雖然不解其意,還是按照她說的做了。她大概誤解了陸楠的意思,吹滅蠟燭之後,不但沒有退後,還舉着燭臺戰戰兢兢的過來,用口型問詢問是不是外面有人。

原本陸楠心裏還有點害怕,但見拉比這麽做,她覺得自己不能表現得太慫丢了身為女王的面子。她再次趴在門上聽了一陣,确定外面毫無動靜,深呼吸一口,握緊匕首,盡量無聲的将門打開了一條縫。

從門縫裏看,外面黑漆漆一片,但不像是有什麽人的樣子。陸楠确定沒有危險後,才小心的打開門,拉比雖然一直害怕的在發抖,卻還是舉着燭臺跟在她後面,低聲問:“您是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陸楠點了點頭,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環顧四周,并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原本關好的窗戶卻不知為何打開了一扇,窗簾時不時還飄蕩一下。她沉重的呼出一口氣,一轉身,卻赫然發現門上有一張紙條,被不知道什麽東西粘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她沒有多想便一把撕下紙條捏在手裏,示意拉比先回卧室,随後她穿過兩個房間來到最外面,打開門一看,兩個負責守夜的守衛正盡忠職守的站在門的兩側。見她忽然開門,兩個人都非常的驚訝,右邊那個守衛急忙行了個禮:“有什麽事嗎,陛下?”

陸楠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又看看走廊上其他幾個守夜的士兵,把想問的話咽了回去,搖搖頭:“沒什麽事,辛苦了,先生們。”

關好門回到卧室,拉比安安靜靜的站在床邊上,陸楠抹了一把臉,見她瘦弱的身體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寒冷的關系。她随手拿起一件披肩罩在拉比的肩上,安慰的摸摸她的頭,低聲說:“沒事的,回去睡吧。”

不得不說,不管出于什麽理由,拉比竟然會出來,陸楠很驚訝。哪怕她是在演戲,但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情況下,她沒有退縮,而是選擇了跟随自己,陸楠還是很承情。這只是個十來歲還有先天疾病的小姑娘啊。

拉比很溫順的沒有多問,她被陸楠推着回到了隔壁自己房間,又被陸楠按回床上,并且蓋好被子。感受到手掌下她輕微的顫抖,陸楠便點亮了燭臺,對她露出安慰的笑容:“沒事,不用怕,看,我在這裏呢。”

看拉比臉色不太好,陸楠轉回自己房間,找來杯子倒了一點點果酒,讓拉比喝下去。這種果酒酒精度不高,非常的甜,陸楠平時都當糖水喝。喝下果酒後,拉比終于平靜一點,至少不再發抖了。陸楠摸了下她的臉,順手把她的頭發理了一下,安撫說:“別害怕,沒事,只是我做了個噩夢而已,睡吧。”

拉比張了張嘴,好像是打算問什麽,但最後她只是縮進了被子,只露出小半個臉,怯怯的用一只手輕輕抓住陸楠的衣袖。陸楠無奈的笑了笑:“我不熄滅燭臺,也不會關上門,要是您害怕睡不着的話,就叫一聲好嗎。”

拉比用細細的聲音說:“不、不用了,陛下。對不起,我給您添麻煩了……”

她很羞愧的垂下眼,慢慢松開了緊握着的衣袖。陸楠再次摸了她的額頭,想了想,還俯身在那裏親了一下表示安慰。随即她離開了房間,但沒有完全關上門,只虛掩了一半。

躺上床,借着隔壁房間的燭光,陸楠掏出那張被汗水浸濕的紙條,上面只寫着一句話。

“我會解決,請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陸楠還沒起床,就聽到了侍從慌忙報上來的信息——皮埃爾昨天夜裏暴斃在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問為啥女主對誰都一口一個您,連女仆都不例外。

她的女仆可都是貴族小姐夫人啊,又不是賣身的奴仆,當然要稱呼您。那年頭真正的底層平民根本沒辦法到女主這種階級身邊當仆人,能進王宮的都是有點背景的人。即便是後面十七十八世紀,當個貼身仆人還要有身份的人開具證明信呢。

這是所謂貴族的虛僞禮貌,對仆人也要有禮貌。不管心裏怎麽想,叫自己的貼身仆人都是一口一個先生小姐太太的。實際上中世紀肯定不這樣,但這不是魔改嘛。

根據我看的不少外國封建社會背景小說,起碼就翻譯的內容,裏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基本對誰都是稱呼您的。只有非常親密的關系才會直接叫你。當然啦,我也沒有具體考據過,只是憑印象就這麽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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