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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還在苦苦掙紮沒有咽氣的教皇哲尼三世在位已經接近三十年。這位教皇大人性格不算強硬,好像也沒考慮過幹出一番名留青史的事業,反正就敷衍着得過且過,在各種勢力交錯混雜的教廷裏當一個專業縫縫補補的和事佬。
這樣的宗教首領讓周邊的異教徒壓力驟減,起碼不必擔心三天兩頭的被教廷組織聖戰血洗。可是教宗的軟弱性格也必定導致教廷內部鬥争更加激烈。就陸楠知道的消息,現在教廷內部主要有三股勢力,其中又以樞機主教安東尼的勢力最為強大。他性格強勢而激烈,對天主極為虔誠,将一切異教徒視為仇寇,覺得只有殺光他們才是對天主最大的贊美。這種極端分子在這個時代反而招來了大批追随者。尤其是近年來因為庫曼的複興,異教徒實力大漲,時不時的對信奉天主教的國家進行小規模侵襲,所以人們都期待能有一位鐵腕的教皇上臺,帶領他們再來一次東征,将異教徒徹底剿滅,建立一個大家都信仰天主的地上天國。
對此陸楠可不太高興,這樣的教皇上臺後勢必會發起涉及整個大陸的戰争。教會雖然本身有騎士團和軍隊,可是想靠着這點人馬去攻打庫曼簡直是癡人說夢。所以教皇肯定會對所有天主教領主發起征集令,要他們出錢出兵。屆時不答應吧,肯定會得罪教皇,可是答應吧,無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哪怕教會的人天天吹噓主的榮光将戰勝一切,陸楠從東方防線傳回的戰報就能推斷出庫曼實力強勁,哪有這麽好占便宜。不然教會早就發兵打着聖戰的名義過去大肆洗劫了。
陸楠自己都窮得要命,怎麽可能讓教皇占了便宜,她恨不得那個叫安東尼的狂信徒立馬暴斃才好。
可是根據諾曼底公爵傳遞來的消息,現在安東尼卻偏偏占據了徹底的上風,将其他兩派勢力打壓得毫無還手之力。裏面有一派是講究真善美提倡用愛感化世界的,這種人陸楠都覺得簡直神經病,想建議直接把他們派到庫曼去對蘇丹傳教。而另一派雖然也叫嚣異教徒都得下地獄,起碼沒有動不動喊打喊殺,不像安東尼那幫徹底走火入魔的家夥,完全無視實際情況,滿腦子都是為天主獻身。
至于為什麽陸楠寫去的信件一直沒有得到教廷的回複,裏面也有這位安東尼先生的原因。如今教廷上下都被他掌握在了手裏,就等着哲尼三世咽氣好正式上位。由于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信徒,所以對女人深惡痛絕,因為聖經裏說了女人天生都是有罪的嘛——當然男人也有罪,可是女人的罪更大一些,她們生來就是要騙人并為此受苦的。像陸楠這樣的女性君主,安東尼能對她熱情起來才怪了。
之前卡洛曼跟教廷勾勾搭搭有點不清不楚,陸楠覺得也許和他接頭的人就是這位安東尼主教大人。想必他當然願意未來的帝國皇帝是個男人咯。可惜卡洛曼被陸楠釣魚後囚禁在了大牢,安東尼主教心裏肯定更加不爽了。
只是他雖然厭惡陸楠,但也知道作為未來的皇帝,不能讓她和其他兩派勢力的首領接觸,萬一他們獲得了陸楠的支持也是件麻煩事。于是他便把陸楠所有的信全部扣下,借口現在的教皇病重無法舉行加冕儀式一直拖延。想來他是打算等到自己上位後再安排。但是那時候他會不會趁機刁難陸楠可就說不定了。
“這可怎麽解決呢?”
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陸楠陷入了沉思。教廷所在地非常巧,和她的世界一樣依舊叫做羅馬,雖然看地理位置位于西法蘭的國土之內,但本身是獨立的,不受任何領主管轄。從陸楠所在地圖爾出發,最快也需要十來天的時間。而且還得考慮到教皇随時都有可能咽氣的可能。所以陸楠想要立刻出發親自到教廷一趟逼迫他們給自己加冕看來是不可能了。再說安東尼肯定不會那麽輕易就讓陸楠如願以償。陸楠又不可能對教廷動用武力,想要攪風攪雨一番把局面弄混,教廷內部哪有那麽好插手下去的。
她在冥思苦想如何破局,這時安茹公爵跟平時一樣帶着新的文書敲門進來,見她一臉苦悶,本着政務大臣的本分出聲詢問:“是遇到了什麽難以解決的事情嗎,陛下?”
看到他陸楠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可以商量的人選,她急忙把信件上得到的信息如實相告,并且詢問安茹公爵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安茹公爵聞言後也是皺眉,顯然這件事并不好辦:“教廷現在已經徹底對外封鎖,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雖然我們在教廷有一些可以傳遞消息的人,但眼下他們對動搖整個局勢毫無用處。”
陸楠有些焦躁的說:“其實遲遲不能加冕倒是小問題,反正教會不可能一直拖下去。我擔心的是安東尼上臺之後的事情。他絕對會第一時間召集軍隊開始第三次東征,不用想這也會是慘敗的結局。洛林和庫曼僅僅隔着一個拜占庭帝國,而如今拜占庭自己就被庫曼打得苦不堪言。萬一到時候庫曼大軍直接來襲,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我們。”
“啊,确實,這位樞機主教的性格我也略有耳聞,您的推斷不無道理。”安茹公爵贊同的說,“可是教廷那些老朽的掌權者卻不會注意到這些,或者說他們假裝沒有注意。過去的十幾年裏教會的聲譽日益衰退,他們急需一個可以重新振作的理由,哪怕明知會導致糟糕的結局,他們也不會在乎的。”
陸楠冷笑着說:“是啊,反正死的不是他們自己,就算是庫曼真的打過來,一時半會也打不到羅馬去。他們還可以借此拉起天主的大旗死命圈錢,等到我們和庫曼人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來撿便宜。一個巨大的帝國對教會來說太不利了,他們肯定非常想有個機會讓帝國再次分裂,回到當初沒有被我的祖父統一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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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茹公爵沒有說話,他在書房裏來回走了幾圈,忽然看向陸楠,低聲的問:“您是怎麽打算的呢?”
陸楠詫異的反問道:“我是在問您有沒有什麽好主意,您怎麽倒問起我來了。”
安茹公爵盯着她的臉,認真的說:“雖然您已經詳細闡述了安東尼主教上臺的嚴重後果,可是我沒有從您的語氣和神态裏發現焦急,倒是有些猶豫。我大膽揣測一下,其實您心裏已經有了具體的打算,只是您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那麽做而已。”
陸楠不禁猛的一驚,她心裏還真的有了個隐約的念頭,既然安東尼是麻煩的根源,最簡單的辦法當然就是直接消除這個根源。她這裏不是有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刺客大師嗎?只要她寫個紙條,想必那個黑袍男人就會替她解決這個煩惱。只是陸楠在沒有弄清黑袍男身份之前,有點拿不定主意究竟該不該這麽幹。再說,教廷內部想來守衛森嚴,黑袍男真的可以順利潛入殺死安東尼嗎?萬一失手被抓住供出她怎麽辦?
她第一反應就是說謊隐瞞,但是她覺得這種關系國家的大事也沒必要完全瞞着安茹公爵,應該和他商量一下。所以她咳嗽了一聲,若無其事的說:“某種意義上您說得也沒錯,請原諒我不能告訴您具體的方法,但我的确有某種手段可以瞬間解決安東尼主教這個麻煩。只是我在猶豫,應不應該這麽做。”
聽她這麽說,安茹公爵銳利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刮過她臉上每一寸皮膚,像是在探究她到底還有多少隐藏的秘密,陸楠差一點就以為他會詢問這所謂的某種手段是什麽了。但是最終安茹公爵沒有問,他轉移了話題。
“我就姑且相信您所說的是實話吧,陛下。但是您考慮過沒有,哪怕真的安東尼如您所願的消失,他可不是孤身一人,手下還有其他權力的追随者。他們勢必會馬上出來接替安東尼的空缺。您總不可能讓這些人全部跟着消失吧。”
“呃,這倒是個問題。”陸楠承認自己一時沒有想到這一點,她饒有興趣的問:“那麽公爵您又有何建議呢?”
他爽快的回答:“我和教廷的另一位樞機主教羅馬裏奧大人有幾分交情,如今他以養病為理由正在那不勒斯附近休養,聽說那是個風景秀美的好地方。”
“羅馬裏奧?”
陸楠聽到這個名字稍微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教廷另一股勢力的代言人——當然不是要用愛感化世界的一派。諾曼底公爵給出的消息裏,這位樞機主教正被安東尼變相軟禁在教廷某地。安茹公爵卻說他在距離圖爾不遠的地方休養……嗯……看來裏面又有什麽她不清楚的內幕。
她也不追問安茹公爵到底是怎麽回事,有些事情大家心領神會就好:“哦,既然這樣的話就太好了,最近我确實也覺得有些疲倦,既然公爵說那裏風景不錯,我也去游玩一番,休養休養吧。要是能偶遇羅馬裏奧大人就更好了。”
安茹公爵一本正經的對她鞠躬:“我想主教一定會非常樂意和陛下見面。”
其實陸楠想問一下安茹公爵原本是怎麽打算的,但最後她閉上了嘴。既然安茹公爵沒有問她私下藏着什麽手段,她又何必針對不放呢。他們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只是經歷此事後,安茹公爵肯定會更加提防她,而她也會更加小心安茹公爵那些隐藏起來的手段和秘密。
不過陸楠還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開始,起碼他們在隐瞞的前提下變相的互相掀開了一點底牌。如果是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會這麽做的。對于兩個關鍵時刻絕對不會被感性把持的人來說,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知道嗎,公爵,為什麽我們的關系總是沒辦法變得更和諧一些。”
看着安茹公爵那副好像永遠冷靜自持不會驚慌失措的樣子,陸楠忍不住說。
“哦?願聞其詳。”
他似乎不是很感興趣的整理着書桌上的東西,一絲不茍的把墨水瓶書鎮之類的小擺設規規矩矩放在應該放的位置,還強行對整齊。這個習慣陸楠還是無意間發現的,安茹公爵似乎有某種強迫症,見不得任何不整齊不平衡的東西,非得把它們一個個擺正心裏才舒服。有一次陸楠穿了件裙子,裙擺有幾朵裝飾用的絹花,被她不小心踩掉了一朵,于是就空了一塊。在開禦前會議的時候她看見安茹公爵一直盯着那塊地方,手指不停的在手杖上擰來擰去。第二天她還莫名其妙收到了他送來的一朵絹花,和裙子上其他花一模一樣。要不是偶然注意到他有這個毛病,陸楠大概會覺得這人腦子到底在想什麽吧。
她覺得安茹公爵大概是把這個習慣代入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對文書格式的苛刻要求,比如他制定的讓所有大臣都抱怨不絕的各種規定。陸楠甚至發現他的穿着打扮也有嚴格的模式,只要看他當天穿的什麽衣服就知道具體是星期幾。所以他老是針對雇傭兵,極端厭惡陸楠跟他的暧昧,大概也是出于這個理由。陸楠覺得他的心裏可能也給自己制定了一個計劃,包括她什麽時候結婚什麽時候生孩子等等等等。至于結婚的對象他肯定也早就想好了。所以一看到陸楠亂來他就渾身難受。
怎麽說呢,陸楠覺得這個習慣……還挺可愛的。但是安茹公爵好像毫無自覺,也是,這個時代沒有強迫症的概念。有時候陸楠故意把書桌弄得一團亂,看安茹公爵無意識的整理個不停,心裏暗暗好笑。她特想知道安茹公爵的家是什麽模樣,是不是絕對對稱,任何東西擺設都劃了一根線不得越位。
“我們的性格某種方面很像,所以才會彼此厭惡。”
陸楠說着,眼睜睜看着安茹公爵把書桌收拾了一遍,還意猶未盡把一邊書架上的書也按照高低順序整理好,心滿意足的擦着手,努力忍住笑。
他嗤之以鼻:“呵呵。”
陸楠也跟着呵呵,她還是不要提醒吧,畢竟看着他積極主動充當女仆還是蠻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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