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生死之旅16

這是莫西南第一次見展初曉情緒失控,雖然她在下一刻就醒悟過來,擡手捂住嘴一副後悔懊惱的模樣,然而剛剛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平複了一下心緒,展初曉才放下手,微微低頭:“對不起,我……”

“與其道歉的話,不如想想我方才的話。”莫西南并不在意對方此時豎起一身尖刺的刺猬模樣,慢條斯理道,“至少你那雙眼不是擺設,自己睜大點看看,究竟誰才是親人,誰才是別有用心之徒。”

然而此時展初曉心煩意亂之下,哪裏聽得進去他這番話?她勉強扯了扯嘴角:“在下家中之事,想必您還不甚清楚,就不勞多費心了!師父,我……”

“我們還有兩天離開。”宮譯對上徒弟似求救似無奈望過來的視線,嘆口氣道,“多看看,多想想,總是有好處的。”

聞言展初曉再也挂不住嘴角那抹難看的笑容,莫西南的話她可以當作耳旁風,但宮譯的她卻必須聽。她沉默了片刻,才又勉強扯起嘴角:

“我知道了,師父,容我回去想一想,我現在……有點亂。”

兩人沒再阻止她,展初曉也顧不得再談其它,腳步匆忙地走出了房門。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瑩瑩月光灑落滿院,與墨藍的夜空中點點繁星交相輝映。如斯美景卻無人欣賞,細碎的樹影斑駁萦繞在院周,夜風吹過,悉悉索索,一如展初曉紊亂的思緒。

還沒走到院門口時,她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近在咫尺的嗓音:

“肉眼所見亦能騙人,用你的心去看,展二姑娘。”

展初曉倉促的腳步瞬間頓住。她緩緩回過頭,滿臉不敢置信地盯着身後的卧室門看了一眼——

這個被她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竟然如此輕易就被人看穿了!

******

展初曉出生之前,展譽和其母田寧心正處于生平中最糟糕的境地當中。

那年展譽十歲,作為嫡支長房長孫,早早地便跟在父親展華身邊學習管理商鋪。一次出遠門時,父子倆遭遇洪水雙雙失聯,生死不知,展家這艘商業巨船同時失去了現任掌舵人和未來的掌舵人。若非已經不問世事在家享清福的展老爺子站出來穩住軍心,展家已然大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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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然有展老爺子在,展家的叔伯們仍舊為了争權明裏暗裏鬥得風生水起。展華并無兄弟,唯一的妹妹早已遠嫁外地,嫡支繼承人死絕,他們任何一方上位,都将是新的展家嫡支。即便老爺子手腕通天,後繼無人,也只能從他們之中擇一來繼承展家偌大的家業。

但偏偏在這個時候,田寧心被查出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這個孩子是展華與田寧心一次醉酒意外的産物,若是在平時,田寧心并不會在意。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她和展華之間雖然沒有多少感情,但他們畢竟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展華和展譽不在,她一個外姓媳婦自然不可能繼承展家。

所以這個意外成了她手中最大的籌碼,也成了嫡支唯一的希望,她将所有的期待都投注在了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身上。

而展老爺子的想法與她相同,他用盡全力保住田寧心,并坦言若田寧心生下一子,嫡支自然不滅;若生下的是個女兒,那麽他會親自從旁系中選擇良才來培養,扶持新的嫡支。

展初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生的。

發現自己生下的居然是個女兒,田寧心當場差點暈厥過去!好在她早有準備,接生的奶娘與所有丫鬟小厮都是田寧心的心腹,就是為了防止走露消息。

吩咐奶娘拖住想要進來的展家人,她強忍着憤怒與不甘拿出了一塊陪嫁來的玉佩給展初曉戴在脖子上。這塊玉佩是個法寶,沒有什麽攻擊力,卻能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他人的視聽。她早在生産之前就激活了這個玉佩,戴在展初曉身上後,能讓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不會質疑她的性別。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展家嫡支得了個二少爺,後繼有人,這位二少爺,成了挽救嫡支的存在。

如果當年事情到此告一段落的話,展初曉就會頂着這個看似光芒耀眼的身份,在展家混的風生水起,更不會有後來兄妹反目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展初曉出生後不到半個月,一身狼狽的展華帶着展譽回來了。兩人在外雖然蹉跎颠簸,受了些輕傷,但畢竟生命無礙。家主回歸,衆人忙于慶賀,而當初被寄予厚望臨危出生的展初曉,身份瞬間變的尴尬起來。

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展華自然稱不上多喜歡,他已經有了個基本培養好的長子,又一同歷經生死,感情早已有所偏向,本就是冷情的人,自然也就分不出什麽父愛來給她了。

至于田寧心,當初的危機度過後,她又開始記恨起展初曉是個女兒的事實。盡管這件事被她用法器牢牢隐瞞住,但當時的驚吓與怨恨卻是實打實的。再加上展初曉本人自小叛逆,越發不讨夫妻倆喜歡,他們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宛如陌生人的狀态,也算是理所當然了。

不過展初曉因為從小就被當做男孩子來培養,很長一段時間根本不曾意識到自己的性別。等到她發現自己和尋常男子的不同後,她已經到了能夠明辨是非的年齡,也已習慣了以男子之身生活。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她、田寧心與已過世的奶娘知道這件事情。

直到如今,被人一語道破。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展初曉坐在床上,摘下平日裏懸挂在衣角的那塊不起眼的玉佩把玩,神色游移不定。

她不知道莫西南究竟是如何察覺到她的真實性別,但那個人既然用了傳音的方式告知她,顯然并無意宣揚出去。而且她很明白,對方之所以在此時道破此事,也是想向她證明他的觀察入微:能夠在法器的遮掩下觀察到她的性別,那麽,發現一些她從不曾注意過的細節,也并非毫無可能。

念及此,展初曉緩緩平複了一下心緒,開始重新認真考慮方才師父和莫西南所說的那番話。

******

而另一邊,展初曉離開後,莫西南才一掃方才漠然的神态,微側過頭看向宮譯:“你怎麽看?”

宮譯漂浮在旁,道:“已經給了她選擇,要如何抉擇,端看她自己,我們是無法插手的。”

聞言莫西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們?他們什麽時候成一夥兒的了?

見對方一臉無辜地回望過來,莫西南幾不可聞地輕輕哼笑一聲,道:“我看她對你的執念頗深,恐怕沒那麽容易放棄,你這一路勢必要帶上這個徒弟同行了。”

宮譯雖然不知道展初曉的執念為何,但這麽多天以來,他也看得出展初曉對他依賴頗深,聞言沉吟道:“兩日時間,的确無法解決她家中那些事。我原本也有意帶她同行,至少回到青崖山,對她也是種保護。”

看不出來這家夥倒是個好師父。莫西南見宮譯說出這番話時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知曉他心中早有計較,也就不再多言。倒是宮譯看向他,神色鄭重道:

“你剛剛說将與我一同前往青崖山?”

之前兩人談及此事,宮譯曾明确表示要去青崖山尋訪記憶,而莫西南卻始終如旁觀之人事不關己的模樣。然而就在剛才,他親耳聽見莫西南主動向展初曉提出要與他同行,忽然便覺無邊歡喜,如石落井底,倦鳥歸巢,說不出的安心喜悅。

宮譯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在期待與這人同行,且長長久久,無再別之日最好。

這種微妙的感情,過去的他從不曾經歷過。即便他有記憶以來時日尚短,然而面對先一步認識的展初曉,即便算是朝夕相對,他卻從不曾産生過這種感情,仍舊抱持着有緣則聚、無緣便散的念頭。

但“秋聲”顯然是不同的。

宮譯覺得自己對這個認識不過半月的朋友,看得太重了些。

作為青崖山的大師兄,宮譯無論失憶前後,素來都是沉着穩重,君子端方的模樣。身為修士,滿心滿眼都是修煉以得證大道,幾乎不曾體會過人世間種種洶湧澎湃的感情。因此他無法理解展初曉對他“沒來由”的依賴,也無法理解自己此時對“秋聲”生出的微妙占有欲究竟從何而來。

但他明白一點:修士本就是順心而為,逆天而行。既然他對那個人的态度已經産生了這種微妙的變化,又何妨順心去做,與之朝夕相對?

總有一天,他會弄明白這種種感情源自何故,也會弄明白自己心之所想,究竟為何。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段的時候,忽然想啰嗦幾段話。這個快穿故事中各個世界的小故事,其實都是中二期到大學畢業前曾經在筆記本上列過大綱設定的中二坑。不過相對于現在來說,當初那些腦洞都已經很老了,加上時間太長,除了大綱外,當初靈光一現的靈感早已消弭殆盡。每當翻出那個破舊的筆記本,看看那些以前曾設想過的故事,都覺得沒能寫出來挺遺憾的。

然後快穿題材的出現,讓我萌生了将那些陳年腦洞拿出來重見光明的想法,這才有了這篇文。

事實上展家的宅鬥部分,我曾做過不少設定,就差詳細列出時間線大綱了。然而……因為被我拿來作為快穿世界中的一個故事,又是初級修□□,宅鬥部分基本上就被蝴蝶掉了,打算點到即止。畢竟宅鬥什麽的,與攻受關系不大,真寫出來就太搶戲了。

嘛,所以……應該沒人期待看這部分的吧?反正我在打這個故事大綱的時候,将這部分砍得差不多了ORZ,畢竟展初曉不再是主角(沒錯,這姑娘就是我當年設置的小說中的女主角),真正的主角也變成了攻受二人,有些過于累贅的情節,也不适合拿出來。

嗯,說這麽多,其實總結起來就一句話:展家驿站快結束了,準備回青崖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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