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生死之旅26
展初曉是騎着快馬趕來的。
她在将自己所知盡數告知給展譽後,便沒再管展家那一攤麻煩事兒,找展譽備了家中最快的馬,一路循着莫西南留下的印記找了過來。
她所騎的馬是真正的千裏良駒,和江禮之前購買的那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所以才能這麽快追上來。有了她的加入,三人(一元神)再上路時,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江禮對于這位師侄頗為好奇,他又是自來熟的性子,路上便忍不住撩撥起對方。然而展初曉最初對江禮的印象并不算好,畢竟她可是被這人抓住過,對方又顯然與她母親等人更為熟識,所以她對這人有着本能的戒心。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氣氛始終算不得熱絡。
對此莫西南冷眼旁觀,作為一個受傷之人,他很是心安理得地将“全部心神”用在了趕路上,看似對兩人的對話內容絲毫不感興趣。
而實際上,他卻始終注意着那兩個人的聊天內容,即便絕大多數內容都很無趣。這是他常年身為上位者養成的習慣,時常傾聽身邊之人的意見,往往能夠有些意外收獲。
而這種收獲,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到來。
離開驿站後趕路一天,傍晚時幾人找了附近的民居歇下了。展初曉作為弟子,忙前忙後指揮房主收拾出房間并準備飯菜,江禮則又拿出了新的煉丹爐繼續煉丹——這幾日他每天雷打不動煉制傷藥給莫西南服用,将一顆愛護師弟的拳拳之心揮灑了個淋漓盡致,只可惜煉出成品的次數寥寥無幾,聊勝于無罷了。
至于莫西南,趕了一天路下來,他竟破天荒有些氣虛,被兩人勒令進屋靜養,成了三人之中唯一一個清閑的存在。
這倒是給了宮譯出來透氣的機會。等莫西南布好陣法,他就飄身而出,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對方的傷勢。
“看起來你恢複的還可以,二師弟的藥想來還是有些用處的。”檢查完畢後,宮譯明顯松了口氣,有些悻悻然地誇了江禮一句。
“的确。”莫西南故意點頭附和,看着宮譯一臉憋悶的模樣,不禁莞爾:這家夥看起來真是格外不待見江禮,明明在秋聲的記憶之中,這兩位師兄相處的還不錯來着?
莫非是失憶後顯露出真性情,将以前隐藏的不待見徹底顯露出來了?
事實上莫西南身上的傷只有小半來源于之前與黑衣人的對戰,大半還是因為這個時空的規則——也就是所謂的天道——的懲罰所造成的。
他雖然是時空管理者,卻并非這個時空的負責人,這個時空的規則自然也不會給他面子。若不是他手裏握着宿梁狄的時空之鑰,只怕之前亂用時空之力後,就直接被天道當做入侵者清理出這個世界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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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跨時空作業的弊端,若是在他自己所管轄的分區,區區一個小世界的天道,根本不敢跟他叫板。
所以說,那個人所管轄的時空,果然跟那個人本身一樣不讨人喜歡——念及此,莫西南才格外想給宮譯添點堵,即便宮譯并不完全等同于宿梁狄,卻也是那個人的一部分。
直白來說,就是遷怒。
宮譯全不知這人竟還有閑暇腹诽他,确定他身上沒有其他傷處後,十分自然地給不待見之人上了個眼藥:“這一路你打算就這樣趕回青崖山?”
莫西南好笑地看着他:“什麽叫‘就這樣’?”
宮譯沉默片刻,道:“有那個人在,我就不能時常現身出來,實在太不方便了。”
他這話實在太耿直,耿直的讓莫西南都有些不忍心嘲笑他了。他想了想,難得大發善心,委婉地道:“他畢竟是你我的師兄弟。既然遇見了,又是同路,沒道理分頭行動。”
話雖如此說,然而“秋聲”的修為與江禮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線上,事實上若是他們分頭行動,此時莫西南早就帶着宮譯的元神回到青崖山上去了,更別說在半路遇伏甚至受傷。
但這也只能想想罷了,“秋聲”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在同門同路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提出要單獨離開。
這個道理宮譯自然也能想明白,只是仍覺得格外不爽。正要再言,莫西南忽然擡眼看向外面:
“有人來了!”
門外有人碰觸了陣法,是端着飯菜的展初曉正艱難用腳尖敲響房門。莫西南将陣法開了個缺口放她進來,後者一進門就瞧見宮譯的身影,頓時驚喜道:
“師父!”
“噓!”宮譯豎起食指示意她噤聲,确定莫西南重新關閉了陣法,放下手:“小聲些,莫要被旁人察覺我的存在。”
這個“旁人”指的是誰無需多言。展初曉心領神會,目光向着外面掃了眼,轉過頭來,“師父,他——嗯,我說那位二師叔,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宮譯點頭道:“所以你言談之間需得當心一些,不要莽撞露了馬腳。”
“我知道了。”展初曉答的乖覺,視線轉向莫西南,期期艾艾道:“小、小師叔?我可以這麽稱呼您嗎?”
“随意。”莫西南很是端的住架子,仿佛之前蓄意隐瞞身份之人不是他一般。
然而展初曉顯然不打算跳過這個問題,一臉恭敬地打過招呼,便老實不客氣地詢問道:“小師叔,您既然是我的師叔,與我師父是同門,之前為何絲毫不提起?”
莫西南尚未答話,宮譯已皺起眉頭,先一步喝止:“初曉!不得無禮!”
展初曉扁了扁嘴,很是怒其不争地看了眼宮譯,眼神兒中明晃晃寫着“我是為你好”、“不識好人心”兩行大字。
見她這副鬼靈精怪的模樣,宮譯不由得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有疑問,但你小師叔是長輩,他的所作所為,不是晚輩可以随意置喙的。”
“哦……”展初曉悶悶地應了一聲,被師父當着別人的面如此不留情面地訓斥,讓她有些下不來臺。偷偷瞥了眼一旁事不關己的莫西南,心裏越發憋悶,也有些難受。
才幾日不見,她的師父就明顯更加偏心這個人了——不,也許早在他們分開之前,師父就更加在意小師叔勝過她這個弟子。展初曉想起之前在展府,她就經常看見師父從小師叔的房中走出,若不是他還必須回到項墜中休養生息,說不準就直接紮根在小師叔房裏了!
而現在,就連項墜都已經不屬于她——這個認知讓展初曉臉上再也挂不住笑意,有心想跟師父單獨聊一聊,卻又根本無法避開莫西南,越發覺得人生多艱,命途多舛,這世上不如意之事,仿佛盡數找上門來一般。
那師徒倆之間的互動,莫西南這個旁觀者盡數看在眼裏,不禁有些憐憫展初曉。這姑娘自始至終都在單戀,宮譯根本就是個完全不開竅的木頭,別說回應,只怕到現在為止他都不曾察覺到徒弟對他那點心思。
他們倆這段感情,他真是一點都不看好。就宮譯這種性子,展初曉若不戳破,到死他恐怕都不會開竅,一輩子當悶葫蘆的命。
念及此,他忽然生出幾分索然無味之感,道了句:“你們倆先聊,我去那邊行功,鞏固一下。”便轉身離開。
入定之人聽不到外界聲響,他會如此,正是為了給兩人創造獨處的條件。看展初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幹脆送佛送到西,給他們個暢所欲言的機會。
有什麽話,還是早些說清楚較好,憋着悶着影響心情倒是其次,一個弄不好憋出病來,倒是他的不是了。
看着莫西南走到裏間盤膝運功,周身真元波動逐漸彌散開來,顯然進入入定的狀态,展初曉不禁松了口氣,轉而看向宮譯:“師父,我、我有話想同你說。”
宮譯道:“什麽事?”
展初曉道:“我……師父,我之前拜托你取的那條繩子,你還帶着嗎?”
她不提此事,宮譯都差點忘記,聞言道,“當日我将繩子放在小師弟的儲物袋中了,等他行功完畢,我便讓他拿來給你。”
展初曉因他語氣中自然而然透露出的熟稔與親昵目光微閃,不禁咬了咬唇,大膽地擡起頭看向他:“師父,你不好奇那條繩子是做什麽用的?”
宮譯搖頭道:“那是你展家的法寶,我自不會觊觎。”
這話說的展初曉快哭了。她幽怨地望着對方:“那繩子名喚‘鎖魂繩’,顧名思義,能夠将人的魂魄元神牽引住。它與你那項墜有異曲同工之處,若你的元神附身其上,同樣能得到溫養。”
聞言,宮譯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想讓我附身在那個繩子上?”說着嘆了口氣,微笑道,“你有心了。但我已有項墜,不需要再多一件輔助,那鎖魂繩你收着便是,我用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這個世界的攻就是個木頭性子
不過木頭也是會開花的,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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