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寂寞之城5

當下幾人又讨論了接下來的打算，物資有限，回城已經是必然的了，順便清點一下物資，讨論一下之後的打算。

“我們現在距離出口大約有四日左右的路程，算上中間可能出現的變數，七天足夠了。”應笑我一邊計算着手中的物資，一邊問道，“頭兒，這次出去咱們什麽時候再回來？我算算手上這批貨能脫手多少。”

恭思安道：“放在DCP寄售吧，出去後最多兩天，我們就得回來這裏。”他說着看了看上空，隐約可見絲絲縷縷的罡風劃過，美如極光，絢麗卻又危險。“若我所料沒錯，近幾日将有一場大的罡風，持續多久還未可知，我們此時離開，正好避開它。”

莫西南也跟着擡頭向上望了望，時空裂隙中光線并不十分充足，猶如日落昏黃的逢魔時刻，壓抑且慘淡。而這種昏黃的光線，卻是裂隙中特有的罡風所帶來的。

絲絲縷縷的罡風并沒有多少威力，且常常漂浮在高空。它們如同夜空中的星子，亮度有限，可一旦大面積聚積起來，也能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而這種光芒，則是致命的危險。

此時空中漂浮着的那些如棉絮一般的罡風的确很單薄，貌似沒有危險性，但莫西南能從周遭的空間裏感受到些許躁動——恭思安之前的判斷，十有八九會成真。

他看了眼其他幾人，見他們對恭思安的話沒有絲毫異議，顯然已經習慣了服從他的決定，不由挑了挑眉：雖然轉世了，這家夥禦下的手段倒是沒退步。

那些人此時的話題又轉回了對即将開城門的寂寞之城的期待和猜測。莫西南坐在旁邊聽着這幾人讨論，又知曉了一些律白羽不知道的事情。其中有不少，都是恭思安在言談間透露出來的。

恭思安這些年裏經常出入荒蕪之地，也曾參與過十年前的令牌争奪，所以比起其他人有更多經驗——這從他之前判斷罡風之事便可見一斑。不過比起其他人，他顯然對于寂寞之城并沒有多少好奇心，這會兒聽着手底下人讨論，除了偶爾說上幾句，大半時間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閉眼冥想。

這倒是給了莫西南一個觀察他的好機會，一邊豎着耳朵聽他們聊天，一邊悄悄打量着恭思安。

恭思安的長相與宿梁狄相似度更高了，面部輪廓有八分相仿，若非氣質過于邪魅沖淡了幾分感覺，相似度甚至能提升到九分。

這倒也不難理解，那家夥的本性原就比較讨人嫌，更不是什麽良善之人，惡魄更貼近本尊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想到相似度，莫西南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龔耳。龔耳是德魄所化，與惡魄所化的恭思安幾乎處于兩個極端。

莫西南曾以為自己最初喜歡上的便是對方“善”的那一面，所以很難接受對方讨人厭的部分。不過從目前相處的情況來看，情況到沒他想象中那麽糟糕，雖然從他們相遇開始，這家夥堪稱“霸道總裁”的表現就讓他很有吐槽的欲望，但除此之外，并沒有多少厭煩感。

相反，他覺得有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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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兩個世界都是“善”的那一面，幾乎讓他錯将狼當成羊來看待，這會兒頗有種對方本性畢露的了然感。過去的百年相處畢竟不是擺設，在恭思安的身上，他找到了更多熟悉的感覺，對待起來也更加游刃有餘。

這種熟稔感，簡直讓人忍不住想要會心一笑。

恭思安也一直在關注着莫西南。

之前一時興起将人抓回來，其實并沒有什麽深遠的含義。治愈系異能者對別人來說或許稀罕，但游牧狼群還真不在乎。真正讓他在意的，是自己面對這個人時，突如其來的感覺。

明明之前殺死對方時，如同捏死一只蝼蟻，心中沒起絲毫波瀾，然而當他出于謹慎，回過頭去見對方“死而複生”時，恭思安忽然發現，自己的心态變了。

他當然可以再殺對方一次，但莫名的，面對那個人，他竟生不出絲毫殺意來。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恭思安從小到大，都不曾生出過類似“憐憫”“心軟”之類的感情。父母當年給他取名“思安”，本是希望他一世安定平和，可惜他天生的性格，注定了無法達到他們的祈願——他是個天生的利己主義者，手段偏激近乎于殘忍。

可此時竟有人讓他無端心軟了，即便只是一瞬，也足以讓他生出無邊興味來。他很好奇，這個人為何會如此特殊，是不是用了什麽旁人不知的手段？

所以恭思安決定将他帶在身邊，看看這人究竟有何不同。

剛剛他刻意以粗暴的态度對待莫西南，也是想觀察一下他的态度變化。然而對方的表現卻讓他有些失望，那種唯唯諾諾的認慫姿态，以及仿佛認命般逃避的态度，無一不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但恭思安并不相信這就是那人的真實性格。

在這天之前，恭思安與“鳳狂”從未打過交道，便是在這荒蕪之地遇上了，也只是對視一眼就遠遠避開，彼此相安無事。他并不了解對方，只知道這人是個習慣于獨來獨往的游俠。

這樣的人，就算不是個硬骨頭，卻也不可能是個慫包。

所以恭思安才一直悄悄放出一縷神識來關注對方，并不過分靠近，卻也足以讓他看清對方臉上每一絲神态變化。

果然不久後，他就捕捉到了對方臉上一閃而逝的笑意。

恭思安微微眯起眼，之前面對莫西南時那種異樣的感覺又出現了，像是棵小草不小心落在心窩裏，随着不時刮來的小風飄飄搖搖，搔的心癢難耐。

他忽然便站起身來。動作太大，引得其他幾人俱都停下話頭望向他：

“頭兒？”

“……不早了，休息吧！”恭思安生硬地回答一句，大步走到莫西南面前，擡手勾起他的衣領：

“你跟我一起住！”

莫西南被他的動作拉扯着不由自主站起身，擡手去護自己的衣領：“別動手動腳，我會走。”

“你倒是識時務。”恭思安并未強迫，順着他的力道松手，将人直接帶回了自己的帳篷。留下其他五人在原地面面相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片刻後，秦蓉才喃喃道：“我說……咱們不會真的要多個壓寨夫人了吧？”

“或許。”一直都不曾開口的淩劍忽然說了兩個字，待其他人望過來時，只是低頭繼續擺弄劍穗，任由其他幾個人連番追問，都不曾再開口。

……

外面的喧嚣聲随着帳篷們關閉被隔絕大半，莫西南盯着這個狹小的帳篷空間，以及其中雖然大但型號仍是單人版的被褥，抽了抽嘴角，随口問道：

“你确定我們兩個人睡得下？不如——呃！”

話未說完，他忽然被一股沖力撂倒，小腿被巧勁兒一絆，身不由主向後倒去。莫西南心中一驚，反射性要起身，卻在擡手的瞬間被人抓住手腕按在頸側，同時對方整個人壓将下來，将他牢牢桎梏住！

這個姿勢——可不太妙啊！

意識到對方的動作，莫西南在掙脫和繼續佯裝被制之間斟酌了一下，果斷選擇了後者，畢竟他現在扮演的還是個異能被封的俘虜。他看着壓倒在他身上的恭思安挑挑眉，道：

“頭狼大人，你這舉動不太合适吧？”

恭思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裝了？”

“裝？裝什麽？”

“裝傻啊？”恭思安說着，一手仍維持着按住他手腕的動作，另一只手則去扯他臉上的蒙面黑巾——當然扯了個空。那黑巾只是個障眼法，看起來再像布料，仍舊沒有實感，他的手輕易便穿透過去，摸到了對方溫熱的下巴。

這個發現顯然讓恭思安有些意外，一扯撲空，他不但沒收回手，反而順勢“隔着”黑巾在莫西南臉上摸索一陣。手指上溫熱的觸感和眼中所見的阻隔形成一種奇特的反差，讓他雙眸中的光芒逐漸變得深沉：“怎麽回事？”

莫西南被他摸的渾身難受，下颌後撤想要避開，但腦後枕着的就是鋪在地面上的被褥，退無可退，回避的動作徒勞無功。他不勝其擾地向旁撇過頭，道：“一點小把戲罷了！”

他當然無法解釋障眼法之類的存在，好在恭思安也沒打算問，只淡淡地說了句：“撤掉。”

莫西南完全沒打算照做，反問道：“頭狼大人，你不覺得你管的太多了嗎？”

“哼！”恭思安從鼻中發出一聲嗤笑，手指改撫摸為捏，捏住莫西南的下颌強迫他正視自己，同時直直望向他的雙眼，仿佛想要從這裏一直看向他的心底，看清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麽心思。

莫西南被他這個強迫的動作弄得很不舒服，搖晃着頭顱想要掙紮，下一刻卻瞬間睜大眼——

恭思安竟忽然低下頭，隔着黑巾吻住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存稿箱君，作者在外參加婚禮，明日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