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仙器無暇
“皇宮。”言允初毫無遮攔,如實相告,給言惑吓了一跳,“你去皇宮幹什麽?”
言允初沒理他,而是直視言藺說道:“找無暇。”
言惑大吃一驚,“你居然擅自行動?”
言允初不以為然,黑色的眸中閃過一縷幽光,“長兄太老實人了,你覺得藍阮卓家會坐的住嗎?”
言惑語塞,他果然是老實人。誰特麽的會遵守今日小歇一晚,明日再行動的規條?到京城的當天夜裏只怕就都抱着“先下手為強”的想法行動了。
言藺收起心底的恍然,不由得問道言允初,“就你自己?為何不跟為父說?”
言允初臉色平和,低眉斂目,“您昨日修煉被功法反噬,身體需休養。畢竟我只是去皇宮探查而已,沒有無暇的确切下落,未敢叨擾父親。”
言藺對這話稍有些意外,他眼也不眨的盯着言允初看,那模樣就好像一只狐貍在欣賞美味的炭烤叫花雞,在“狐貍”即将控制不住流口水的時候及時收住,輕咳一聲道:“以後不許這樣了,要去哪裏都必須跟為父說一聲,出了意外怎麽辦。”
言允初倒沒什麽,言惑可受了不少驚。翻閱他近四十年的記憶……似乎這還是言藺第一次對言允初表達了關心。
到達前院,言家衆人和君澈早就在那裏等着了,傳旨的太監剛走,君澈礙着寧雨珩在場,也不好跟言家計較什麽。而看言藺的眼神,是打算護短到底了。這讓躲在後面暗中監視保護的洛琅倍感欣慰,對這個嚴父的印象加分。
至于藍胖子是根本懶得摻和這些破事,随便哈呼幾句就回客棧看門去了。由藍季沅代表藍家,姍姍來遲的曲航代表清陽門,以君澈為首,信服他無暇在皇宮的人就這麽浩浩蕩蕩的進宮去了。
君澈身為二皇子,出行的步攆派頭很大,八人大轎擡着,招搖過市。
而昨夜早就探過皇宮的喻苓謙就懶得參與其中,将目标鎖定在皇宮外圍。
言允初并未跟随大流去尋找無暇,既不外出也沒有跟君澈入皇宮。洛琅跟岩漿撕逼之餘也忍不住問道:“小孩兒,你不想看看無暇是個什麽模樣嗎?”
“一面鏡子而已,有什麽好看的。”言允初漫不經心的道。
洛琅一愣,以為自己聽岔了,“鏡子?你見過無暇!?”
言允初下棋的動作一頓,眉宇間蒙上一層邪氣,“你猜呢?”
“切,你少糊弄我了。”洛琅撇撇嘴,伸手從樹上揪了顆果子吃,當場被酸的龇牙咧嘴。
言允初手握雲子,将它們随意擺在榧木棋盤上,叫了聲,“洛琅。”
“幹嘛?”洛琅愁眉苦臉的把果子扔掉,不偏不倚砸在荷塘邊曬太陽的岩漿身上,天降大果,岩漿好脾氣的啃洛琅咬一半的爛果子。
“你經歷過三十三年前的屠城滅村嗎?”
言允初突然的提問讓洛琅措手不及,它手腳并用趴在樹幹上,圓溜溜的眼珠子一轉,“沒有啊,屠城的地點都在人界。妖魔二界平安無事,我雖然經常到人界溜達,但還真沒親眼目睹過屠城。”
言允初伸手接住從樹上飄落下的綠葉,擡眉看那不亦樂乎摘果子的洛琅,“你見過君流霄?”
“嗯。”提起這個洛琅好像很得意,一邊摘一個咬一口丢一個,将浪費食物進行到底,一邊笑哈哈的跟言允初講述自己的光榮歷史。
“一百多年前的事兒了,當時我偷玉跑得急沒注意路,然後……我不僅碰面了冰魇仙尊,當時還有個小孩兒呢,比你大,二十多歲吧。天賦實在不怎麽樣,境界也低的可憐。”
被洛琅這麽一說,言允初倒是回想起了有這麽一回事,當年路過燕卻山救下一個孩子,但那孩子心性不純,戾氣太沖。如今時隔百年,人大十八變,那孩子現在是個什麽模樣也不知道。
“好端端的提這個幹嘛?君流霄的事情在你們修仙界是禁詞吧!”洛琅踩上樹枝,晃動的枝條跟跷跷板似的忽上忽下,震落一片片綠葉鋪了一石桌。
言允初面不改色,“據說在金陽城有個路過的目擊者。”
“诶,這個我知道。”洛琅積極舉手,倒吊在樹枝上對言允初說道:“那個目擊者可不是一般的阿貓阿狗。在妖界有傳聞說他是四大家族的人,至于是誰……修仙同道将他保護的很好,都絕口不提這件事,想必是當年的場景太過血腥殘忍,給那人留下心理陰影了吧!”
就在這時,喻苓謙從中庭過來,将一個巴掌大的錦盒放桌上,道:“你父親給你的。”
言允初愣了愣,将錦盒打開一看,裏面放着一枚保存完好的血色靈芝。
“我的天哪,老頭兒真轉性了。”洛琅驚嘆一聲,便靠在樹幹上随手摘來随手吃,陽光曬肚皮,小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別提多滋潤了。
言允初合上錦盒,也沒理會,随口問了喻苓謙一句,“你怎麽不出去找無暇了?”
喻苓謙似是沒聽見言允初的問話,因為他此刻的注意力全被石桌上的棋局吸引去了。顯然是下期者自己跟自己對弈,而且看這布局顯然漫不經心,可以說是胡亂随手落子,下到哪兒算哪兒。看似漏洞百出,但如若你參與進對弈當中,就會被布局者殺的片甲不留。
看似柔弱可欺不堪一擊,實際上兇狠淩厲,以為是不過只能淹沒腳裸的小溪流,可大意進入之後才恍然發現,那是波瀾壯闊的大海,足以将無知的擅闖者吸入海底深淵,萬劫不複。
棋局反應了一個人的內心,這種外表看起來是小白兔,內在是大灰狼的感覺倒有幾分熟悉,像極了那個人。
見喻苓謙在發愣,言允初剛要叫他,上頭爬樹吃果的洛琅也不知道哪腳踩空了,整個從樹上掉下來,不偏不倚砸在棋盤上。別看它骨瘦如柴弱不禁風,但到底是個百年修煉成精的小妖,那一大屁股直接給棋盤坐兩半兒,棋子“噼裏啪啦”的掉一地。洛琅一邊揉着屁股一邊慘叫道:“小孩兒,那誰的師父來找你算賬了。”
言允初順着洛琅手指方向一看,遠處緩步走來的居然是寧雨珩。
喻苓謙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寧雨珩看見他臉色一白,肌肉不自然的抽搐一下,瞧見石桌對面的言允初,寧雨珩勉強勾唇淺笑,硬着頭皮走過去道:“言七公子,幸會。”
言允初面色平和的還禮,“幻羽公子,幸會。”
寧雨珩點頭微笑,目光還是情不自禁的轉向喻苓謙,見喻苓謙連瞧都不瞧他一下,寧雨珩只好尴尬的朝他微微欠身示好,轉而硬是憋出了一個話題道:“言七公子怎麽不随父兄去找無暇?”
不等言允初回答,一旁的喻苓謙已經發出冷笑,“無暇是你們的法寶,丢了就自己去找。號令整個修仙界幫忙找無暇,玄虛宗好大的派頭。”
言允初跟寧雨珩二人俱是一愣,寧雨珩欲言又止,慌亂無措的眼神四處亂飄。言允初更是措手不及,難以理解為何寧雨珩跟喻苓謙的關系變得這麽惡劣,這三十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以至于二人之間好像仇人似的殺氣騰騰。
洛琅爬起身,一臉崇拜的表情看着喻苓謙,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雙臂大張的擋在言允初面前,對寧雨珩一揚下巴道:“別以為玄虛宗的就了不起,這小孩兒可是我的人!”
言允初被它的話逗樂了,寧雨珩亦是如此。
洛琅憤憤不平,雖然看寧雨珩沒有惡意,但某些人明明第一次相見,但感覺就是不好。對于洛琅來說寧雨珩就是這樣的人,總之就是看不順眼。洛琅冷哼,白眼狠翻,“你自己家的東西自己去找呀,讓別人東奔西跑自己跑到這兒來偷懶。”
“不可操之過急,畢竟無暇的下落除了他世上再無人得知。”寧雨珩道。
“他是誰?”洛琅起了好奇勁兒,寧雨珩忽然感受到來自左側喻苓謙的冰冷視線,臨到嘴邊的話變了個味兒說道:“我的同門。”
“君流霄?”洛琅口無遮攔,氣氛随着它的脫口而出變得僵硬,可洛琅沒察覺到,還追着問道:“為什麽啊?”
因為無暇攻擊我,我本能的還擊造成無暇的跌落。——言允初默不作聲,無暇消失的位置就在京城的……
“二位慢聊,在下回房了。”言允初轉身便走,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回房睡覺。離開藍府上街,偶爾能看見些修仙同道四處奔走,少數是四大家族的人,多數都是散修,聽到風聲特意來京城參與搜索無暇。有幸找到能一飽眼福的同時,也可以交給玄虛宗當做人情。
言允初使用風遁前往天牢。這種充滿殺戮和污穢的地方,越往深層走那發黴和血腥的味道就越重。囚犯們發出的慘叫聲不絕于耳,鞭打烙鐵的聲音此起彼伏,處處彰顯着殘酷,角落裏都是死亡的氣息。
言允初走下千階臺階,步入最底層地牢。
受盡酷刑的慘叫聲更為刺耳,昏暗的牢獄深處,鮮血橫流。最底層的犯人都是大奸大惡,罪無可恕之徒。他們除了被用以極刑還被攻克內心,讓他們身心受到創傷,精神渙散,感受虐身虐心的雙重刺激。
一個手腳拷着碗口粗的鐵鏈子的男人,步履踉跄的被獄卒拽着到一面鏡子前,只見那鏡子散發出一道白光,那男人眼睛瞪得突大,滿臉驚恐,五官扭曲着渾身抽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嘶聲力竭的大喊:“閨女!閨女!”
這人之後又被拖進來一個烏頭蓋面的女人,只看了鏡子一眼就瘋了,從獄卒手中搶過刀胡亂砍人,最後被衆人合力砍死當下。
那是一面銀白色的金銅鏡,背面有着精美的複古花紋,正面的鏡面光滑潔淨,可在鏡子中央位置上卻有一道淺淺的裂痕。
獄卒們将女人的屍首拖走,言允初上前摘下那面懸在牆上的鏡子,準确的來說應該是玄虛宗的至寶——無暇。
想這仙家法器居然流落到這陰潮地牢,言允初面色凝重,修長的手指猶豫着觸碰上那裂痕,往昔的記憶仿佛被喚醒,言允初宛如觸電似的收回手。
無暇的厲害之處不僅是擁有三界衆生無法匹敵的力量,最重要的一點是:它能映照出你內心最大的弱點,将你最恐懼的事情真實無比的顯現出來。
人妖魔都有弱點,即便是仙家也有害怕的事情,當年就是火蘊天尊利用無暇,讓他看見了恐懼的一幕,以至于冷不防被偷襲致死。
說來可笑,殺他的人居然是他的弱點!
言允初啼笑皆非,無暇已有裂痕,這個裂痕是他造成的,也必然得由他修複。
吃飽了撐的修複它鬧呢!
言允初曾經想過,對于無暇這個唯一可以克制自己的法寶,應該盡早而除之,不過現在想想,如果無暇能由他所使,或許會對尋找流光玉收回靈體有幫助。
言允初狡猾的笑了,活像一只美人蛇。
正要将無暇收入隐界,手腕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痛感強烈,好像斷骨抽筋。無暇脫手掉到地上,言允初震驚的撸上袖子一看,在他的左手腕上正有一個發着綠光的印記。
言允初瞳孔驟然緊縮。
這是符咒之中的——追蹤符!
喻苓謙那家夥居然給他下了符咒!是夜闖翰林院那晚,他帶着自己借風遁離開時趁機下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嗯哼哼】的砸雷以及留言書評,感謝【家有中二】的留言書評,感謝【擋不住的Connie】的留言書評,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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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