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你好會争寵

雖然變成了傀儡，但察言觀色主人的喜怒哀樂還保留着，阮瓊臉色變得驚悚，生怕主人一火了把她大卸八塊，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說不出一句話。

那樹林子裏深處的人眼見着暴露，也沒有再躲得必要了，便小碎步扭扭捏捏的走出來，身旁還領着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妖。

“公子！”洛琅的眼淚不要錢，哭起來個沒完，三步并作兩步的往言允初身上一撲，開啓了昏天黑地的模式。

至于跟洛琅一道前來的藍季沅，表現的可跟以往大不一樣。他規規矩矩的站在原地，無處安放的雙手掏掏口袋又蹭蹭鼻子，背到身後又伸到前面。俊秀的臉通紅，額間因為緊張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絲，這種狀态的藍季沅是前所未有的。

“仙，仙尊……”

不僅僅是言允初，藍季沅都在懷疑人生，直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也根本不敢相信。他崇拜着的君流霄，居然複活在言七公子身上了，而且自己以往還那樣對他……

藍季沅也不曉得想起什麽不得了的事兒，先給言允初行了一禮，然後畢恭畢敬的說道：“不知者不怪，以前若是晚輩有哪些得罪您的地方，還望您大人有大人，不跟晚輩計較。還有就是……”藍季沅的臉又紅了紅，“我一直很崇拜您來着……若您不嫌棄，可以收我做個跟班。”

洛琅一聽這話就炸毛了，哎呀，咋蹦出來個搶大腿的！

言允初神情自若的聽他說話，半晌後才幽幽開口道：“你是清陽門的首徒，藍家的當家，跟我這個大魔頭厮混在一起合适嗎？”

“這有什麽。”藍季沅不以為然，以為這事兒有門，便急忙趁機表忠心，“其實從我懂事兒之後就特別懊悔，聽了長輩們相傳的關于仙尊的事跡，我就好想拜仙尊為師，奈何那會兒……您還沒複活不是嘛，所以我是勉為其難的入了清陽門學藝。”

言允初：“……”

為怡花祖師默哀。

“若仙尊不想收我為徒那也不要緊，我可以像那只猴子一樣跟在您身邊打下手，有什麽事情随便吩咐，保準比那猴子實用。”藍季沅再一擡眼，重新點亮那目中無人的狂傲氣焰，看的洛琅一陣肝疼。

有藍季沅那貨當競争對手，它洛琅必輸無疑啊！這根本不需要争寵，人家妥妥的正宮！

洛琅越想越覺得不妙，忙眨巴着可憐兮兮的大眼睛給言允初賣慘。公子，你可別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啊！

言允初和火蘊天尊的師徒關系，和藍季沅與怡花祖師的關系不一樣。

言允初是直接拜入玄虛宗門下，火蘊天尊關門弟子，手把手教的。而藍季沅說到底也就是挂個大徒弟的名字在清陽門混着，畢竟人家藍家有祖傳的修仙秘典，至于前往清陽門，那也是交流學習，提升自身閱歷，屬于挂名弟子，而且怡花祖師收了藍季沅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僅僅看了藍季沅一眼，就深知這孩子天賦超群，便二話不說就收了。

所以身為挂名弟子的藍季沅，現在離開清陽門也不算什麽，歸根結底也就是說怡花祖師是他學習之路上的恩師之一，曾經提點過他許多，并非那兒正兒八經的師父，所以算不上背祖棄宗。

“你想清楚了。”言允初面不改色，語氣相比以往很是冰冷，“跟着我，你也會被歸于“惡”的一類。更何況你藍家家主，清陽門弟子的身份，只怕會被三界唾棄。”

“無所謂。”藍季沅興奮起來，“我反正也不是什麽好人。”

言允初被這句話逗笑了，根據他對藍季沅的了解，藍季沅确實是我行我素，完全不在乎他人的評價，這種灑脫真該言允初學習學習。

仙尊沒有同意也沒有攆人，藍季沅就當他答應了，看了眼那邊跪在地上的傀儡阮瓊，只覺得好玩。忽然想到什麽，又從隐界裏取出東西擺弄。

因為涅槃令的原因，言允初能涅槃重生，但之前被火蘊掏隐界的創傷還在，他就盤膝坐在原地自我調息。突然聽到一聲脆音，好像是鈴铛在響。

那鈴聲悅耳清脆，可以從外界直達內心深處，宛如在冰冷的心髒上有一雙溫暖的手在輕輕愛撫，聽着這鈴聲，知覺身心舒暢，無論是身體上的疼痛不适還是虛弱無力，亦或者煩悶憂愁的內心都被淨化，這是——淨月鈴。

藍家的鎮族之寶，淨月鈴。就在藍家現任家主藍季沅手裏，那是碧藍色的風鈴，尾端有長長的流蘇，中間穿着一塊通體晶瑩的仙玉，散發出的淡淡銀光跟鈴铛相呼應。每一聲波動，每一次漂浮，都散發而出清澈純淨的真氣，給人以心靈舒爽的治愈。

“仙尊，用跟您說說桃城的情況嗎？”藍季沅一邊對淨月鈴施法一邊說道。

言允初點頭，藍季沅頓時熱血沸騰的說道：“已經過去兩日了，該散的都散了。火蘊天尊和幻羽公子都去了清陽門，各界的散修走的走死的死，清陽門也損失了衆多弟子，四大家族的人均死傷無數。”

言允初聽到這裏，露出詫異之色，他記得自己沒殺那麽多人，頂多一個孫放而已。

藍季沅看出言允初的疑惑，便急忙解釋道：“是靈尊殺的。”

“喻苓謙？”言允初一愣，藍季沅點頭，小心翼翼的道：“靈尊他大開殺戒，桃城被毀，修仙同道接連慘死，血染桃城。您現在在的地方就是被靈尊的魔氣侵蝕的。”藍季沅撿起地上一片枯黃的樹葉，本想朝言允初遞過去，結果一不小心觸及言允初的衣角，那樹葉瞬間恢複的綠油油，看的藍季沅一陣驚奇，兩眼放光。

“你說魔氣？”言允初卻全無心情管那些，只正色問道藍季沅。

“她沒跟您說？”藍季沅瞥了眼阮瓊，便一本正經的說道：“靈尊他以為您又……然後他就入魔了。”

言允初心裏咯噔一下，入魔……靈尊他到底還是映照了時光回廊裏所顯現的未來，入魔了！

言允初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一旁的洛琅倒是心中清明，“靈尊是關系則亂，公子一消失不見他就急眼了。其實那會兒你是被光洞傳送走的吧？”

藍季沅愣神，疑惑的目光看向洛琅。

洛琅這下可嘚瑟起來了，得意洋洋的咧嘴笑着，清清嗓子對那愚蠢的人類藍季沅展現自己的博學多才。

“天地有自己的法則和秩序，高手之間的對決，若是雙方法力高強相互沖擊到了空間都難以承受之時，會随機出現光洞，将人或者物體轉送走，以免打得過火毀天滅地。”洛琅拽的跟什麽似的，端着雙臂說完還不忘偷窺藍季沅的表情。本以為會瞧見一臉崇拜，結果人家看都沒看它，而是目不轉睛的盯着言允初看。

“……”洛琅很郁悶。

“仙尊，您接下來要做什麽？”藍季沅好像一只忠犬，半蹲在言允初面前靜候吩咐。

洛琅蹭蹭鼻子，理所當然的道：“閉關修養呗！”

藍季沅這才想起來，被無暇以及火蘊天尊重創，即便有淨月鈴幫忙也不可能好的那麽快。他稍作尋思，猜測出言允初心中擔憂，便拍着胸脯保證道：“仙尊無須擔心，這事兒就交給晚輩吧，晚輩去找靈尊，您就安心療傷，如何？”

靠——你好會争寵！

洛琅哪裏肯落後，張口就要一起去幹活，結果被藍季沅拎小雞一樣拽到一邊，嚴肅着說道：“你就待在仙尊身邊，有個照應，聽到沒有？”

好一個盛氣淩人的态度，洛琅真想一岩漿砸他臉上。

血染桃城的事件傳遍了三界，仙魔大戰轟動世界，仙獸靈尊化身成魔，修仙界又懼又怕，一是畏懼靈尊的能力，二是畏懼守護靈的入魔，人界只能仰望着玄虛宗的火蘊天尊了。

而且無暇被毀，君流霄是死是活都不保準。

清陽門損失摻重，怡花祖師也重傷在身，曲航等弟子為其護法，閉關療傷一晃數月。

“這兩個月以來，外頭的變化天翻地覆，繼君流霄過後的又一個大魔頭霧苓，人妖魔三界懼怕，躲無可躲藏無可藏。他入魔後，理所當然的被尊稱為魔尊，他行走三界，所到之處皆無活口，寸草不生。”

“這，這将會是人界的浩劫嗎？還是修仙界的浩劫啊？我聽說那喻苓謙最恨修仙者，他是否要把全天下的修仙者斬盡殺絕？”

“別亂說，這怎麽可能！”

“但願不可能，不然就真的太可怕了。”

火蘊重傷被邀請到清陽門修養，兩月過去總算可以見人了。身子骨好了些後便帶着寧雨珩以及君澈回到了玄虛宗。

崇山峻嶺，高聳入雲，玄虛宗鐘靈奇秀，聚天地靈氣，仙鶴共舞，奇珍異草争先鬥豔，飛瀑直下，氣貫如虹，貫穿群山各殿。

寧雨珩跪在廂房正中央，至始至終也沒有擡頭看火蘊一眼。

死寂般的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火蘊先開口，“你在怨恨為師嗎？”

“弟子不敢。”寧雨珩緊緊攥着衣襟下擺，咬牙道：“弟子要怨恨也是怨恨自己，弟子自己就是劊子手。”

“你沒有做錯。”火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道：“若當時不是霄兒死，就是你我師徒亡。”

“師父……”寧雨珩的聲音突然哽咽，他緩緩擡起頭，那潤紅的眼睛望着火蘊，悲傷的神情顯得他的臉格外蒼白，“為什麽要一錯再錯？流霄好不容易複活了，為何要再殺他一次？師父，您真的那麽絕情嗎？”

火蘊臉色大變，瞪着眼睛道：“你想說什麽？”

“師父，您就心安嗎？難道您真的能安枕入眠嗎？您夢見過流霄嗎？您不怕他在夢中向您索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