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亭亭如蓋
房間的角角落落又被翻了一遍,季衡腦殼發昏,“把房子拆掉”的想法在他腦海裏不停閃現,他擡頭看着天花板,思考着從哪裏下手比較好。
可能是他的視線過于灼熱不容忽視,天花板上冒出了一行字。
【系統:非人工建造,不可拆除!】
季衡袖子都撸了一半了,不過也懷疑這是系統的障眼法,于是不光袖子沒有放下來,他這次去儲物間裏想找一把梯子。
越來越懷疑天花板上可能還藏着什麽秘密呢。
【系統:……】
【系統:是真的沒有!】
季衡不信,他已經找到了梯子,一手還拿着個榔頭,打算先從儲物間的天花板開始。
正等他要上梯子的時候,他腳都擡起來了,已經擺好的梯子忽然倒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系統幹的,季衡“呵呵”兩聲,重新又把梯子擺好了。
這次剛擺好,梯子直接消失不見了。
可好。
“哼。”季衡用鐵榔頭敲了敲房間的牆壁,想試試看是不是空心的,但聽聲音,又的确不像。
牆壁上又冒出來一句話。
【系統:都說了,沒有!】
不過季衡也不是沒有其他的收獲,這儲物間裏居然有大量的種花栽花的工具,還有肥料養料。
房子院中的确有一個小花園,幾平方米吧,種的全都是向日葵,已經全都開了花,已經過了需要多多照顧的時節,所以季衡有些奇怪着這幾乎占據了半個儲物間的肥料養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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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肥料和養料也不是季衡簡單理解的樣子,他随手撿起一包外面寫着增長肥的包裝袋,背面的說明是:極快!半個小時內只能用一次!加快植物生長!
又撿了一包叫“強力肥”的,說明是:極強!一個小時只能用一次!使植物茁壯強大更健康的生長!
對于一個植物學家來說,一看就知道這些東西不是存在于生活中的,這似乎……是跟游戲設定有關系。
季衡正思忖着,又聽到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可能是萌萌和薇薇他們有什麽新的發現。
季衡走出去後,發現不光是自己的隊友出來了,栗薇薇他們隔壁好幾家的玩家,以及幾乎他房子這一側的街上,大半的玩家都出來了。
且季衡發現,他雖然身高在男生裏并不算高,但是在剩下的玩家裏似乎還是有一定的優勢的,而他借着這個優勢,就發現所有玩家似乎都在不約而同朝着一個方向看。
季衡費解的看了一圈,感覺迷惑的是,有些玩家似乎知道該看向哪裏,有些玩家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只是順着其他玩家的目光在看着什麽。
還有一些玩家,純粹就是看個熱鬧的心情。
而季衡左右看了看,總感覺他們看的熱鬧的中心點——就是自己!!
“季衡。”栗薇薇伸手摸到了透明牆,因為找了一個下午的線索,雙眼都泛了紅血絲,她喊了季衡一聲之後,眉頭也輕輕擰了起來,“其實不是我們叫的你,是我剛才聽見隔壁的隔壁在喊話。”
要說的話不知道是有什麽問題,栗薇薇垂着視線似乎在斟酌着什麽,“什麽‘坑了有洞’,我也沒有聽懂,他們的原話是‘普利斯專稿記恨,坑了有洞悉’……”
說這些話也是難為了我們高冷範的栗薇薇小姐,她全靠着驚人的記憶力,把那些拗口又沒有理解的東西原模原樣轉給了季衡,她只能判斷出那個“記恨”說的似乎是季衡。
栗薇薇的對面就是明朗的屋子,再隔壁就是喬擇,為了聽清楚栗薇薇說的話,萌萌也好,明朗和喬擇也好,都是趴在透明牆的牆角裏聽,聽完了之後,三個人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紛紛扭了頭過去,憋笑憋得很辛苦。
栗薇薇掀了掀眼皮,說完就稍稍離開了牆壁,抱着雙臂恢複了以往的高冷,仿佛剛才說話的根本不是她。
“這話是從哪裏傳過來的?”季衡的表情微微有些嚴肅。
栗薇薇讓開了點位置,指了自己身後的方向,“從這邊。”
這條街道實在是太長了,栗薇薇讓開之後,這個方向的玩家都紛紛給季衡的視線開出了一條坦途大道,一個一個挪開之後,季衡看到了隔了很遠很遠,在朝自己的方向蹦蹦跳跳的一只……
咳咳,是小叔。
季衡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敢認出來。
“你能把剛才那些內容再重複一次嗎?”季衡看着栗薇薇,他需要再确認一下。
栗薇薇:“……”
栗薇薇又重複了一遍,季衡緊跟着翻譯道:“Please轉告季衡,坑裏有……東西。”
意識到并不是某些玩家因為無聊興起的小玩笑,萌萌明朗他們的表情也一瞬變得緊張了起來,萌萌瞪大了眼睛詫異道:“那也差得太遠了吧!!!”
季衡看了眼這側的玩家,并不是小叔說的話有問題,而是這句話從小叔那裏到季衡這裏來,穿越了幾乎近半的街道,這中間經歷過各國玩家的口之後,就變得十分詭異。
而可能還遺漏了什麽內容就不得而知了,它能剩下十一個字,已屬十分不容易。
季衡若有所思地扭頭盯着房門口的土坑,如果是小叔說的話……說實話,季衡這一刻的心情很複雜,他既希望真的有點什麽,有有點怕……真的有點什麽。
他沒打算用手直接觸碰,找到一根細長的木棍握在手裏,慢慢往土裏紮,上面的土質很蓬松,季衡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繼續再往深處……季衡的表情一點點凝重了起來。
栗薇薇和萌萌他們立刻也回到了自己的坑邊上,栗薇薇速度飛快,幾下把這個坑底的東西挖了出來,在看到是方圩日常喜歡戴在手臂上的徽章之後,表情比季衡的還難看。
萌萌挖到了陳醫生的手術刀,這是他日常最愛用的防禦和攻擊道具,也是幾乎不離身的東西,瞬間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哇”的一聲萌萌就坐到了地上。
明朗盯着坑裏的東西久久沒有說話,因為他和徐副院長的關系一般,這次同伴兩個人也是勉強将就,系統的“同伴”游戲的難度都是因為兩人的職業知識重疊度太高而降低了不少,所以沒有被系統重新分配同伴,但也僅限于這種程度而已,他看着坑裏的一只鞋子,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徐長沛的。
明朗有些自責,對不起徐副院長,雖然我以前恨屋及烏,很不喜歡你,但我真的也沒想過要你死。
在季衡他們幾個一動手之後,附近一直在盯着狀況的玩家們都在效仿,一家挨着一家,本來只有小半條街的玩家,已經很快發展成幾乎全部的玩家。
這時候放眼望過去,就是玩家們都蹲在門口的坑旁邊。
季衡只是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但其他玩家的尖叫聲出現之後,局面就開始往混亂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起因是,先有一位玩家挖出來了一只帶血的胳膊,尖叫聲幾乎傳了一整條街。
後還有玩家挖出來了一顆眼珠子,他是本來看別人都挖出來了東西,結果他自己用道具扒拉了半天都一無所獲,然後心一狠,直接上了手,生怕自己遺漏了什麽,結果摸到眼珠的時候還以為是什麽,拿起來一看整個心髒都差點停跳了。
這哪還有心思再想什麽,直接就扔到了一旁,吓得不停後退。
季衡還停留在木棍碰到了什麽的階段,他看着其他玩家的結果,說不慌都是假的。
反而是看過別人挖出來的東西後,臉色難看歸難看,但是理智還在的栗薇薇告訴他:“季衡,你不必慌張,你可能挖出來的只是傅憑欄常用的道具什麽的。”
其實季衡即使沒有把東西真的挖出來,他也已經猜到了這坑裏埋着的東西是什麽了。
這種心情不知道怎麽去形容,我等待了一天想要等到的是對方回來的消息,但卻等來了對方的……信物?
季衡吐了一口長長的氣出來,又倒抽了一口氣,将視線移開擡頭望了望天,語氣艱難道:“我知道是什麽,是面具。”季衡說着手裏的棍子一點點扒開了上面蓋着的土,“是傅憑欄的……面具。”
跟附近此起彼伏的驚恐聲相比,季衡他們這裏只有沉默,漫長又磨人的沉默。
季衡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安慰幾個隊友,“我有一個猜測其實。”他看着大家,又遠遠看了眼之前挖出了同伴的殘肢的玩家,“如果只是為了告知這裏的玩家,你的同伴出事了,那麽坑裏的這些,大可以出現在更顯眼的位置上。”
“對。”栗薇薇表示肯定,“我也認為這些東西之所以出現在坑裏,而不是房子的某一個地方,一定還有其他的道理。”
季衡的腦海裏“胡桃夾子”和“枇杷樹”的字樣不停的變來變去,他感覺他就要找到其中的關聯了,但好像還是差了一點什麽。
“所以我們挖出來的只是同伴的道具,而不是殘肢。”季衡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其實已經足夠說明,在傅憑欄他們的那個游戲裏,我們的人應該都還沒怎麽受傷。”
季衡根據坑裏出現的東西,已經猜測出來,可能跟玩家的受傷程度有關聯,因為他觀察過,剛才那些出現身體局部的玩家們,都是住在平房裏的,也就是相對實力偏弱的玩家。
正在季衡看着面具又看了一會兒的時候,新一輪的傳話又來了。
栗薇薇表情又變得有點奇怪,輕咳了兩聲,跟季衡說:“你小叔應該是跟你說‘別傷心,還有轉機’。”這次她才不會傻傻的再重現一遍聽到的原話的,外國人學中文什麽的,真的太折磨耳朵了。
困境裏的關懷就是一束光,照亮自己也照亮別人,季衡能看到在傳遞這些話的過程中,玩家們會經過多種語言的交流,在這之後,最初的震驚和恐懼過去,大家的精神頭都好了一些。
“那幫我轉告我小叔。”季衡抿着嘴角,輕輕笑了笑,跟栗薇薇說:“我很好,不用擔心。”
栗薇薇轉頭和旁邊的人傳遞去了。
“對了。”等栗薇薇傳過去之後,季衡想起來還沒問他們字畫的事情,“你們房間裏的字都是什麽,說不定是有用的,我這邊是‘庭有枇杷樹’,我想應該是不一樣的吧?”
萌萌重重的點頭:“我這裏也是詩,不過是一首現代的,什麽‘如果有來生,我願站成一棵樹,長在你每天路過的地方……’大概就是這樣,很長的一段話。”萌萌努力回憶道,“不然我現在回去拿出來去!”
明朗和喬擇也回房去拿字畫了。
他們拿出來後,大家湊在牆角裏,努力靠得近一些,看起來就好像上學時候被罰面壁思過一樣。
大家都是詩,栗薇薇的也是和季衡一樣是古詩詞裏的,稍微需要翻譯一下,只有萌萌和明朗的是現代詩,非常的直觀易懂,相同的是,大家的詩裏都出現了非常直觀的植物的名稱。
而喬擇的似乎跟大家的有些不太一樣。
種豆得豆,種瓜得瓜。
“每個人的詩裏都有植物。”栗薇薇不解,“我們是不是得按照提示把這些東西種出來?”
萌萌眨眨眼睛:“我們只有一種植物哎,喬喬的為什麽是兩種?難道你有兩個坑?”
萌萌這句無心的話,立刻在季衡腦袋裏閃過了一道光,季衡瞳孔微縮,眼神定定地看着萌萌。
“不,不是坑的數目的事情,但是這個坑,确實和字畫的內容有很大的關系,我才想明白,為什麽儲物室裏會有這麽多的肥料養料,為什麽一開始就有這個坑,好好的房子,多了一個坑,總是怪怪的。”
季衡視線又落在喬擇的身上,“其實所有字畫裏的詩句,單單就一句話而言,喬喬的才更有用一點,種豆得豆種瓜的瓜,不是說喬喬需要種這兩種植物,而是告訴我們。”季衡指了指門口的坑,“種下什麽才能得到什麽,所以坑裏會有我們同伴的東西或者身體的局部,同伴……是等不回來的,得要我們種出來。”
季衡的話一點也沒有安慰到萌萌他們,他們盯着坑又看了一會兒,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而生。
“種……出來?”萌萌滿臉的擔憂,“我是植物殺手哎,我從小到大多好養活的品種在我手裏都活不過兩天的。”
季衡告訴他們:“不一樣的,原先世界的生長環境對于植物來說過于苛刻了,在游戲世界裏,你們沒發現植物都很旺盛嗎?我知道系統為什麽要有這個透明牆了,因為總有些人……不會種植物,但是它既不想我來幫助你們,也不想我可能被視為“眼中釘”或者異類而受到傷害,這堵牆,即使保護也是隔離。”
“雖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但不管行不行,我們也要試一試,不然就只有幹瞪眼坐以待斃了,我現在回去看一下那些肥料和養料,我會抄寫給你們,怎麽操作,你們也可以核對一下跟我的一不一樣,大家都行動吧。”
目前一共三種肥料,分別是“極快”“極強”“極高”,然後兩種養料,背後都有使用說明和限制,其實說白了,這個環節是不需要玩家一定懂種植的,你只要按照這些說明合理計算好時間,按時使用就好了。
季衡計算了一種最為密集的種植方式,把哪個時間段使用什麽,都抄寫在了一張紙上,然後出去和萌萌他們對了一下。
慶幸所有玩家的材料都是一樣的,季衡讓他們也都謄抄了一遍,“這些肥料的使用時間也是個關鍵,有些不能接着一起用,你們使用的時候都注意檢查一下名稱,千萬別用混了。”
萌萌一邊抄一邊問:“用混了會怎麽樣?”
“嗯。”季衡思考了一下,“現實裏的話,會考慮肥料的效用,比如強增長劑不能連着使用,連用的話會燒死植物,有些肥料就算名稱和主要功能不一樣,但裏面會含有類似的元素,也就不能混在一起用。”
栗薇薇思考了一會兒,“而且你給的這個是最優的時間利用,我建議我們把時間段劃分一下,每個人值兩個小時或者三個小時,到該施肥的時間就把大家都喊出來,雖然游戲并沒有規定時間,但我總怕夜長夢多。”
薇薇的話大家都表示認可,萌萌舉手道:“我睡眠比較好,什麽時候都能睡着,半夜我來就可以!”
季衡白天不睡覺,他選了值白天的班,一起澆完了水,施了第一次肥料之後,季衡讓大家先回去休息。
季衡蹲坐在地上看着坑裏,大概二十分鐘後,坑裏最上面的土就微微松動了,一抹綠色露出來一點痕跡,眼看着就要破土而出了。
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出來操-作一次,一開始還好,季衡喊隊友的時候,附近的玩家會跟着出來,但是他們有些沒注意施肥的順序,或者不小心用錯了之後,幼苗會呈現出倒退生長的情況。
白天還好,其他玩家可以在自己窗戶前盯着鄰居,只要別人動,他們跟着動就好,到了晚上,逐漸有玩家扛不住了,有的就施了一次肥料,接着閉門不出,在房裏睡起了大覺。
季衡一直守到天黑,期間就喝了點水,栗薇薇出來跟他換班讓他去吃飯時,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你這一天都忙前忙後的,你吃飯了嗎?”
季衡沒說話,栗薇薇嘆了口氣,“你這樣不行的,身體要熬壞。”
道理季衡都知道,但是……
“這是我一貫的心理問題,在事情有眉目之前,很容易食欲不振,說白了就是對事情沒把握罷了。”季衡站起身來,“我雖然猜測是這樣,也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罷了。”
在黑夜裏尋找光明,不管是哪一條路,總要選擇一條路才行。
至少可以證明方向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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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