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和離

嚴右相一倒臺,部分嚴黨人士紛紛倒戈,反過來攻讦嚴林輔,牆倒衆人推,鼓破萬人捶,其無恥程度着實令人汗顏。當然了,這其中也不乏有些堅定分子,雖被禍及,但從頭至尾一直保持沉默,既不歷數嚴林輔的一幹罪狀,也不為自己辯駁,比如八驸馬爺杜遠成。

杜遠成出身寒門,十年寒窗探花郎,殿試一甲第三名。杜遠成能取得這樣的成果,對于寒門子弟來說,實屬不易,杜遠成的才學可見一斑。

杜遠成此人倒是極有才學,可誰都知曉,要想在朝中站穩腳,光有才和財那是遠遠不夠的。杜遠成如今的官雖不大,但那也是嚴林輔一舉提拔上來的。即使是探花郎,如果沒人提點舉薦的話,當了隆顯帝的臣子,很難有出頭之日。

杜遠成此人雖陰險且心機頗深,但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士為知己者死,在他心目中,嚴林輔永遠是他的恩師。但杜遠成不會為嚴林輔求一句情,因為在他的意識裏,嚴林輔實屬罪有應得。他現在能做的,唯有不落井下石罷了。

“杜大人,有人來看您了。”大周的驸馬爺如有爵位或官位在身,則通常以官爵稱之。刑部大牢的牢頭走至杜遠成的牢房前開口恭聲說道。那牢頭也不知杜遠成到底犯了何罪,他只知曉自從右相大人被抄家後,刑部的牢房都人滿為患了。要擱平時,他才不會對牢裏的犯人這麽恭敬,只不過這杜遠成畢竟是皇親國戚,還是恭敬些為好。

杜遠成聞言目露嘲諷,他實在想不出誰會在這種時候到這種地方來看自己。

一陣鐵索的嘩啦聲過後,牢頭打開了牢門後,牢房裏進來位頭戴帷帽身着紅衣的姑娘。那牢頭也不敢随意張望,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貴人,失了小命。

杜遠成轉身看清來人的模樣,心裏大驚,随即嘴角浮現一絲苦笑。

“公主。”杜遠成低聲喚道,他倒是沒想到來人竟是自己的妻子,八公主。

“夫君,你別急,我定會救你出去的。”八公主摘下帷帽,急切地開口說道。八公主臉色有些憔悴,臉上精致的妝容早已不見,開口說話的聲音已帶了絲哽咽。八公主雖是皇家公主,但對朝中之事,可謂是一竅不通。在她眼裏,入了大獄的杜遠成唯有死路一條。

杜遠成聞言卻有些怔愣,沉默了半晌才沉聲開口道:“公主,我們和離吧。”救他出去?他相信自己很快就會出去的,只不過自己出去之後,就不再是那個衆人眼中春風得意的杜大人了。到那時,八公主還會跟着自己麽,在杜遠成的意識當中,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八公主聞言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反應過來後立馬奔過去抱住了杜遠成:“和離?我不要和離,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一塊。我不要和離,我這就去求求母妃,求求太後,求陛下放了你。你別着急,我不要和離。嗚嗚嗚……”

杜遠成看着抱着自己哭得一塌糊塗有些語無倫次的八公主,心裏驀地一軟,随即用衣袖擦了擦八公主的臉:“莫要再哭了,不和離,不和離。”杜遠成的聲音前所未有地柔軟。

八公主聞言哭聲這才小了些,卻死命地抓着杜遠成的衣物不丢手。

“這可是你說的,不和離。”八公主哽咽道。

“嗯。”杜遠成低頭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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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公主這才擦了擦自己哭得有些紅腫的雙眼:“你在這裏好好等着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好。”杜遠成開口答道,一向陰冷的臉色有些柔軟。

杜遠成一直微笑着目送八公主走出牢房。直至她消失在牢獄的拐角處時,杜遠成臉上的笑意霎時隐于無形。

八公主是個什麽人呢?

皇家公主,地位尊貴,容色出衆。驕橫虛榮,無理取鬧,不溫柔,不賢惠,不喑世事。總之,除了地位容貌,沒有一個符合杜遠成的擇妻标準。他侮辱她,無視她,朝她大發雷霆,甚至利用她。自己這樣對待她,她還會找人來救自己?杜遠成不是不相信,他只不過是不相信竟會有人這麽真心對待自己罷了。救不救反正都無所謂,反正自己也死不了。

和離是必須的,八公主可不像個能吃苦的女人,杜遠成暗暗想道。只不過來自心底的那一絲希冀,被他刻意地忽略掉了。

******

阿枝安全地度過了懷孕的危險期,肚皮漸漸地鼓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顯得也愈加圓潤了。阿枝知曉凡是孕婦大都會孕吐,可自從懷有身孕至今,阿枝一向吃好睡好,絲毫沒有孕吐的跡象。思及此,阿枝隐隐有些擔心,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自從有了身孕,那些話本子就被阿枝束之高閣了,她怕自己生出個小風流種子出來。一時間阿枝竟也風雅起來,看書吟詩作畫。經過這幾年的熏陶,阿枝倒也把那些繁體字認得個幾近九成,平日裏看書寫字倒沒有什麽阻礙。說起寫字,那可是阿枝自以為除了刺繡之外的另一項能拿出手的技能,在皇宮裏呆着的這幾年也不是白呆的。

于是,阿枝腆着肚子拿着自己的作品巴巴地跑到書房讓蕭湛鑒賞鑒賞一番。

蕭湛審視了良久,又細細地打量了阿枝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道:“字倒是好看,只可惜有形無神。”

其實蕭世子說得已經很客觀了,不過倒也是實話,阿枝的字看起來雖周正,但筆力不足。阿枝聞言臉色有些頹敗。

蕭湛見狀不禁有些失笑,忙把阿枝小心擁在懷裏:“枝枝不用擔心,為夫教你。”雖說孕婦敏感脆弱,但蕭湛也不想在這等小事上撒謊。

蕭湛旋即展開紙張寫将起來。阿枝轉頭望去,俏臉霎時變得通紅無比。

“愛妻南枝。”字體鐵畫銀鈎,蒼勁秀逸,如行雲流水,和“全素齋”的招牌如出一轍。

蕭湛看着阿枝望着自己的那雙亮晶晶的大眼,面上神色未變,其實心裏早已翹起了尾巴。那全素齋的招牌可是曾有人出千金購買,朱掌櫃可不敢做主,也不敢說出是出自蕭世子之手,那人只能遺憾地作罷。之後那招牌竟險遭失竊,為什麽呢,那匾額上的字寫得好啊。

阿枝沒料到蕭湛的書法竟有如此之高的造詣,她原以為蕭湛只是一介武夫罷了,不過這話她可不敢對蕭湛明說。

都說女人的溫柔和男人的能力成正比。阿枝終于意識到,自成親以來,并不是自己變蠢了,而是她有一個霸氣側漏的夫君大人。凡事都不須自己擔憂動手,長此以往,渾身帶刺兒的玫瑰也會變成一朵解語花。

不過阿枝在那個世界時最喜瘦金體,雖然她對書法一竅不通,純粹是覺得好看而已。當然了,蕭湛的字在阿枝眼裏,那也是極好看的。

鷺鸶腿,螳螂功,劍拔弩未張,彎弓暗力從,清風瘦骨不甘弱,字瘦畫肥只徽宗。只可惜大周前朝并沒有徽宗,連塊骨頭都沒有,當然,徽宗可不是什麽好帝王。

蕭湛見阿枝竟在發呆,臉色微沉,旋即不滿地咬了咬阿枝的耳垂:“想什麽呢?”竟然在發呆?這時不應該感動地望着自己麽。

阿枝的身子現在變得異常敏感,經蕭湛這一碰觸,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別亂動。”蕭湛按住在自己懷裏胡亂動彈的阿枝,眸色漸深。

阿枝聞言吓得老老實實地靠在蕭湛懷裏,動都不敢動。蕭湛見狀唇邊不自覺地延逸出一絲笑意,旋即轉過阿枝的頭,扣住後頸,雙唇直接印了上去。舌尖交錯,蕭湛的動作愈發兇狠,目光略顯得有些肆無忌憚。不過那眼光在阿枝看來,倒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意思。

一吻完畢,阿枝有些氣喘籲籲。蕭湛趴在阿枝肩頭,暗暗捺住身下的躁動,長舒了一口氣。這種日子,還真是難熬。

倆人就這樣安靜地互倚着,書房內一片靜谧。

過了半晌,書房門口響起幾聲小心翼翼的叩門聲。

“爺,夫人。八公主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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