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霧裏看花
不管在現代還是古代, 有一樣東西在困境時刻能夠最有效, 最立竿見影脫離其中的——走關系。
因為蘇晚, 蕭念稚當晚便被安排進了一間上好的貴房,獨立居室, 小院一方, 九曲長廊淩天深處, 寧靜美麗,實屬享受了将軍府最好的待客之道。
住了幾天, 蕭念稚便想着溜了。
而他是不可能在這裏待得久, 扶豔的傷未好致使他心頭懸着一把刀, 未盡全力不可安于一刻。
在府中下人送飯來時, 蕭念稚以眼睛不便但要去城外擺攤地方取回一件重要的東西為由,出了門;提前搖了搖他和謝卿之間通訊用的鈴铛, 恰至攤位, 謝卿遲一分便趕來接他。
兩人走出城,謝卿發現蕭念稚的眼睛流出了血紅色的水, 伸手将人扶着飛身至一曲小溪,給他清洗。
蕭念稚的眼睛壞了之後,不輕易出水,因為日子得過且過, 沒什麽值得流眼淚, 或者産生情緒過激的事,但謝卿和他生活了十幾年,偶爾見過幾次他有眼無珠, 血淚橫流。
見慣了,他細心發現只有當蕭念稚情緒不穩時才會有血水從眼睛處落下,然而給他清洗換上幹淨的眼布就好了。
謝卿解了蕭念稚眼睛上的紅布,掬了一捧清水,輕柔地給他擦拭讓血水沾污的臉頰,盯着他任略顯蒼白的臉問道:“前幾天去哪了?”
他那天偷聽了溪華和蕭念稚的對話,心裏有譜,大概他會去找月光石,但不解地是,出去找一件聖物怎麽搞得情緒不穩,流了幾年都未曾看見過的血水。
蕭念稚不打算告訴他什麽,嘟囔糊弄過去:“現在官兵亂抓人,搞得我幾個晚上都沒睡好,愁的。”
謝卿揪着衣袖給他擦幹臉上的水,道:“你不是去找月光石了,怎麽被官兵盯上了?”
蕭念稚也在想,疑惑說:“可能我違法擺攤?”
謝卿頭疼,“違法擺攤早該抓了,現在才抓是腦子進水了嗎。”
蕭念稚哼了幾聲,手撫上謝卿的臉。由于撿不逢時,自小他就沒見過謝卿的模樣,只能通過觸摸來感受少年俊麗的面容,盡管看不見,但心底早對謝卿的樣子有了刻于腦海的想象。
重新換上幹淨的眼布,他歪着頭,像描摹一件珍貴的畫卷,一點一點從下巴摸到眼睛,道:“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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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想到蘇晚和蘇旋之間漫長的流年糾葛僅存于唇齒中一言而過的若有所思,他忽然覺得眼前的所有才是最值得珍惜的,身邊的人最彌足珍貴。
謝卿撇撇嘴,道:“吃得好,睡得好,哪還能瘦?”
蕭念稚輕笑了下,“那個,扶豔還好嗎?”
謝卿:“就知道你要問他,這幾天都是我看着他的,應該還好,看起來沒什麽不一樣,還是閉着眼睛,沒醒過。”
蕭念稚沉思了好久,道:“我去看看他。”
——
他去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溪華。
溪華兩眼直直的,不知道在想什麽,蕭念稚叫了他好多聲,他都沒聽見,直到走近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溪華方才如夢初醒,愣愣地說:“你回來了。”
蕭念稚心細,見他魂不守舍,随口問:“怎麽了,叫你那麽多聲都不應。”
溪華搖頭:“沒,閉耳練功。”
蕭念稚了然:“新鮮。”
溪華緩了會回神,上下看了看蕭念稚,問:“這幾天你去哪了?”
“別提了,長得太好看,被官兵抓起來避免禍亂世間。”
“……”
“對了,跟你說正事,幫我一個忙,聚靈盒借我一下。”
溪華頓生不好的預感,沉眯着眼問:“你要幹什麽?”
蕭念稚啧了一聲,“廢話,你說我要聚靈盒幹嘛。”
聚靈盒顧名思義,借來的靈力安放的地方,當初蕭念稚死皮賴臉朝青珥磨來幾成靈力也是借助此物裝着的,因為借靈人本身沒有靈力,身體承受不住靈力的強大沖擊,需借助他物緩沖一下。
這本身對借靈人的身體沒什麽損害,只是蕭念稚現下要聚靈盒,鬼都知道他肯定不幹好事。
“就給四成就行了。”蕭念稚腆着臉說。
溪華斬釘截鐵:“不行。”
謝卿也不同意,跟後面拒絕:“不行。”
蕭念稚不高興了:“啧,你倆唱雙簧讷,就借一點法力,看你倆扣的,要三成行不,退一步。”
“你要靈力做什麽去?”月光石不是輕易可求之物,溪華已經猜到蕭念稚恐怕想到了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要去嘗試一下。
“你管我呢,借來玩玩,借不借?”他說,可是沒人應他,蕭念稚脾氣上來了,威脅說:“你要是不借,我就下九地之下走黃泉之路,向閻王爺弄點過來,反正事後折個幾十年的壽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溪華淺淡的細眉一擰,繃成極好看的直線,他的眉型不濃,也就沒有狠戾的殺氣,偶爾不爽起來,也是眉清目秀,像是沒惹急了但不會發火的仙子。
“你……”
蕭念稚充其量威脅威脅他,其實兩人都知道說的不過是吓人的話,他自己也不信,自然溪華也不會信,可是眼下事情有別,溪華也不确定他會不會來真的,萬一來真的,蕭念稚因這事損了陽壽,事後算起來倒顯得自己不近人情,太過吝啬。
溪華想了想:“行,不論你去做什麽,必須給我完好無損地回來,我可不想因為我借靈給你造成孽果被天下人閑後胡說,到時候,別怪我将你的扶豔扔出去自生自滅。”
蕭念稚胡亂點頭,叽歪道:“知道了,瞎操心什麽。”
謝卿在一邊一直想問他要去哪,但看蕭念稚這架勢,根本不可能從他嘴裏套出話,要想知道得看運氣。
之後,蕭念稚去看了扶豔。那小子躺在冰藍的石床,命海剝離浮于身體上空,暗紅顏色的珠子淡了很多,周邊一直繞着一股青藍色的靈力,護着中心微弱活動的黑點。
仔細看過去,扶豔的命海布滿了裂紋,以中心點毫無章法的向外擴散,甚至珠子內壁都還有細碎的裂塊。
這可能是他靈力消散,動辄昏迷不醒的原因,但蕭念稚想不明白這珠子為何成為這樣的。
鬼蜮魔路人的命海人手一顆,為萬物之靈根本,自出生便自攜帶有,有強有弱,形狀迥異,通靈能力也因人而異,因此在黑暗的鬼蜮,經常發生同根不同類,甚至同根同類自相殘殺,奪去對方命海增強自身靈力的事。
強者更強,而弱者更弱。
命海為魔物生之強命,亦為枉死之根本。
殺一魔物最捷徑的方法便是直接捏碎它的命海,珠暗命亡。
反觀扶豔千瘡百孔的命海,倒不像被捏碎,而像是遭遇了強烈力量的沖擊,命海護命造成的遺相。
蕭念稚摸上扶豔尚且冰涼的臉,心想,在陰泉之境,你到底經歷了什麽,命海出現裂紋是生還是死;你一心想見我,其實就是想活着吧。
“等我一個月,或者我會盡量在十五天內趕回來,到時候你就會醒過來,你再向我道歉,我就原諒你。”
“阿豔,前後二十六年,我一直在等你。”
我摒棄這世界光亮,遮擋凡世的姹紫嫣紅,我不聽,不看,只靜坐,一個人,想着你的臉,就算飲冰,我也覺得溫暖。
——
謝卿趁蕭念稚不注意的時候在他的聚靈盒中注入了五成靈力,他權衡着其中的利弊,覺得任何時候都得保護遠方的人和身邊的人,五成加上溪華的四成,應該可以護他周全了。
他本想在蕭念稚離開的最後一晚,問他去哪,但是還沒到晚上,可以說不知何時,這人就走了,一句話都不說,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惜謝卿心思單純卻被蕭念稚留下的字條侮辱成了智障,說他想學老油條還得花幾年的功夫。本來不由自主對親人的擔心瞬間冰凍成老死鬼,死了最好。
接下來幾天,溪華沒看見蕭念稚,他也不去想,之每天固定時間幫他照看扶豔,幫着吊口氣。
他知道蕭念稚肯定走冒險的辦法去了,既然他阻止不了,就給他盡可能的消除後顧之憂,讓他安心些。
——
一日城中,蘇旋和蘇晚并肩在街上閑逛,蘇旋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伸手給買了個糖葫蘆遞給蘇晚吃,而這一幕剛好給相府二小姐看見了,女人氣性大,誰的醋都吃,一跺腳就扭頭走了。
這二人正巧走到城門,站着不動,蘇晚手上拿着糖葫蘆,想了想,沒還給他,而用肩膀撞了撞他,朝他擠眉弄眼示意追上去。
蘇旋看那二小姐的背影直至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也沒踏出一步。對相府二小姐的情感永遠比不上先前那位夫人,他心底裏不想娶親,可朝廷和家族的壓力,他必須給将軍府留後。
若不是夜君的冰無力回天,他根本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想到這,蘇旋收回目光,回頭看了眼手拿糖葫蘆勾着笑顏的蘇晚,茫然一怔,心裏突然鑽出一個異樣的聲音。
他到底是因為前夫人,還是……眼前這個人……
蘇晚,他認識了三年,分別了七年,相逢一年,時隔兩年又再次相見,他們之間的情誼是否還如當初一樣。
蘇晚一直沒變,他和從前一樣,喜歡行俠仗義,看不慣的便舉劍,憐憫之心也喜歡泛濫,做何事都随心而動,不違背良心,不迷茫對錯。
有時候,蘇旋挺羨慕他的,至少身上沒有太重的枷鎖。
但有時候,他又有些嫉妒他,嫉妒他太過自由,而将自身圍繞的迷霧襯得又黑又深,在自己看來,越陷越深,越掙紮越拔不出來。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和蘇晚分別,是因為自己必須披上戰甲鎮守垓上府的邊疆,僅是鎮守。
蘇晚不同意,死活勸他卸下将軍的名號在家照顧夜君,因為長期事務纏身,夜君和蘇旋見面的次數一個手掌就能數過來。
蘇旋說他不懂家國之事容不得含糊,兒女私情當可摒棄。
蘇晚則罵他沒有良心,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抛棄。
人命如草芥,一陣風就可以卷走。
蘇旋出征的當晚,夜君斷了氣,斷氣之前,這個只有五歲大的小孩含着一口不舍之氣,伏在蘇晚耳邊說道。
“爹為國,即為家,護大千世界,也就是護我,阿晚哥哥,爹爹是個重感情的人,我有一次,聽見他叫你的名字,雖然只有一次,但我知道,爹爹他肯定在很多地方都叫着你的名字。”
當時是個什麽情況呢,蘇晚一輩子沒怎麽哭過,就那一次,一滴淚珠砸到一個小孩子身上,正好是他已阖上的眼皮。
蘇旋看着蘇晚,問:“怎麽不吃?”
蘇晚盯着手中的糖葫蘆,半開玩笑說:“我想留着收藏起來。”
再用水光潋滟的眼神看他,一下子讓蘇旋想到出征那天,蘇晚飛馬趕來,攔住他的去路,倔強的樣子。
解決似是,他将蘇晚帶離了距隊伍的不願的林子裏。原本含水的目光立刻變得兇煞起來,不由分說拳腳相加,長劍相向。
蘇旋出于本能,躲避幾下開始反擊。他們二人的功夫本不相上下,但論丹田修靈,還是蘇晚更上一層。
百招下來,蘇旋被蘇晚用長劍割傷了手臂,蘇晚垂劍向地,于地面暈開幾朵紅花。
蘇旋忘不了蘇晚的眼神,恨極了,又冥冥之中看到了傷心。
蘇晚渾身閃起了梅紅的靈光,游龍般交錯向蘇旋襲來,後者沒躲,就在那站着,被靈光包圍,不一會兒,手臂上的傷奇跡般的好了。
留給蘇旋的只有一個背影,在他眼中,是他畢生見過最落魄的背影。
——
蘇旋有個湯勺情結,就是說他喜歡一樣東西,是不舍得去碰的,他會用最好的陪襯物将它供奉起來。
對于蘇晚,亦是這樣。他喜歡蘇晚,卻從來不說,舍不得碰一下,願暗地裏将一切好的都給他。
想到這,蘇旋突然有個問題想問蘇晚,是他這兩年甚至更早一直沒想通的事。
“思逢,如果酒中印月,刀祭不封,血海幹涸,霧裏看花,總聚不起精神,心思飄搖,這是為何?”
蘇晚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相思病?對誰?”
蘇旋低頭狠想了一下,道:“你。”
作者有話要說:蕭念稚去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但會活着回來
雙蘇的故事快要收尾了
所謂湯勺情節是我設的定義,不負責任,胡扯的
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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