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新同學

糾察隊在走廊上巡邏，早自習的教室分外安靜。

然而，就在自習結束前，副班長林冠風剛得到老師的指示，在黑板上寫上了新來的轉學生名字，教室內頓時沸成一鍋，叽叽喳喳起來，一下就被走道上的糾察隊記了好幾次，原因無他，而是那名轉學生的姓氏和來歷。

第一節課才一打鐘，只見李老師擡頭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一位清秀挺拔的少年，身高比班上的男生都來得高，女生們看了都暗自高興，目不轉睛，大概就只有坐在最後面的馮茜莺例外，她想到了昨晚學到的三個新咒語，但沒有一個可以馬上把洛雪芹變到別校去。

只聽少年朗聲道：“我姓洛，名司晴，興趣是看偵探小說，很高興可以來到二零五班。”少年溫潤如玉，笑容和煦，嘴角旁還帶着淺淺的梨窩，修短的黑發清爽翹起，和班草李傑晟的陽剛自信截然不同，一下就擊中好幾個女生的芳心。

馮茜莺沒在聽，她心煩氣燥，拿了幾個筆在上面細細畫了魔印，想試試一會能不能命令它們自動抄筆記。

姓名說完後就要介紹自己了，洛司晴陽光俊朗的臉難得出現了陰影，他也不廢話，直接戳中衆人最想聽得部份：“家姊雪芹以前是班上的成員，關于姊姊的事我知道的不比大家多，事實上，我有一年都在醫院，來不及和姊姊一起上國中，也來不及參與姊姊一年的學校生活……..”

馮茜莺玩着手上的原子筆，她面上雖沒什麽表情，但其實內心已經在瘋狂吐嘈。

偏偏有不少女生就吃他這套，紛紛目光含淚，開始擤起鼻涕。教室內頓時回蕩着不少哽咽聲。

馮茜莺在心底翻了白眼，搞得跟喪禮致詞一樣，顯然洛雪芹唬弄人的本事并沒有因為換了一個身體就弱下來。

洛雪芹毫不害臊，頂着洛司晴的臉又說了幾句感念姊姊的話，關于自己的事倒是沒講半句。馮茜莺聽着不由得起疑，感覺洛雪芹對自己的弟弟沒有很了解，很多事只是敷衍帶過。

以前也是，她很少提到洛司晴，只說是在醫院躺着，馮茜莺以為觸碰到她的傷心事也不敢再提起，現在想想卻漸漸發現不對。

雖然自己和馮謙人感情不好，但好歹也會注意一下對方的死活，然而，洛雪芹從出事到現在，似乎根本不關心真正的洛司晴跑到哪裏，就算一年沒醒，有些隔閡，身為家裏的長姊，這表現也太冷漠了吧……。

洛司晴說完，立刻得到了整間教室的鼓掌聲，連李老師都紅了眼眶，深吸一口氣，又道：“請大家再給司晴鼓鼓掌！！相信雪芹過不久就會回來與我們團聚了！”

啪啪啪啪啪啪！教室內充斥着掌聲和歡呼聲，馮茜莺怕被人落了把柄，立刻也跟着鼓掌，她一直很警戒，所以沒錯過少年臉上一閃而逝的譏諷，想必能蒙混全班人對心機女來說是一件相當得意的事吧？

一個班有三十個以上的同學，前排的位子排得剛好，所以李老師也沒法給洛司晴選，直接讓他去後面的位子坐。

馮茜莺根本不忍看，她拿着書本擋住自己的臉，假裝沒注意到某個心懷不軌的家夥正悄悄靠近。

像是嫌那些看八卦的眼神還不夠熱烈，洛司晴拉開椅子沒有立刻坐下，反倒是敲了敲隔壁的桌子，逼迫那人擡起頭面對自己，然後禮貌一笑：“請多多指教，同桌。”

我糙糙糙糙糙糙糙！！！！！

盡管心底無限怒吼，馮茜莺還是強忍下嘴角的抽搐，努力拉開小小的弧度道：“你、你好。”

幸好她給別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所以衆人也沒看出有什麽不對，只是有些可惜沒能上演一場撕逼大戰。

頭號大敵就坐在自己旁邊，馮茜莺原本想試新咒語的心思也歇了，她以為昨天的好運氣會繼續下去，但事實上，随着洛司晴的到來，同學對失蹤已久的洛雪芹的記憶又再度鮮明起來，連帶着馮茜莺又被打回過街老鼠的身份。

禮拜五的課正好，英數主科加社會兩門，大部分的老師都知道了洛司晴，又都請洛司晴重新自我介紹一次，然後就是洛司晴改順序不改內容的感人致辭，班上陷入一片感傷的氣氛中，看向馮茜莺的目光也越來越不善。

馮茜莺就算再遲鈍也發覺教室的氣氛分外窒息 ，直到第三節下課回來，看到自己的桌子再度被推倒，課本被亂丢一地，馮茜莺這才恍然大悟。

她不自覺看向洛司晴，對方正和班上幾個“剛認識”的男同學打鬧說笑，看上去游刃有餘，絲毫不覺得別扭。

換了一個身體，等于一切重新開始，洛雪芹正致力于培養小弟的事業，突然注意到馮茜莺的目光，自然順下去看到地上一片狼藉。

頂着好好學生臉皮的洛雪芹怎能放過這個機會，她撿起一本被扔到垃圾桶旁的書，宛如一位替女士穿上高跟鞋的紳士，步伐穩健走到馮茜莺面前，輕聲問道：“要我幫忙嗎？”

馮茜莺正尊在地上撿書，她死抓着右手，試圖維持住正常的溫度，但那雙球鞋就這樣傲慢地走進自己的視線裏，然後是那虛僞做作的聲音，彷佛站在那裏袖手旁觀的人不是她。

彷佛有人瞬間點燃了油火，右手感覺就像二級灼傷，馮茜莺立刻閉上眼睛，深怕自己一個小宇宙爆炸，眨眼間就滅掉站在前面的少年。

“茜莺！”是藍皖容的聲音，她是音樂股長，還是學校合唱團的，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此刻對馮茜莺來說更是有如清泉般澆灌而下，瞬間熄滅了那股烈火。

“是誰幹的？”然後是沈欣儀的憤憤不平，兩人立刻上前幫馮茜莺收拾，右手的知覺也漸漸恢複正常，馮茜莺這才敢睜開眼睛。

“謝謝。” 馮茜莺順手接過洛司晴遞給她的課本，轉身和藍皖容兩人一起收拾了地面，沒理會少年略為驚訝的表情。

“一會去告訴老師。” 藍皖容幫她把桌子扶起來。

沒等馮茜莺搖頭，沈欣儀就吐嘈道：“如果告訴老師有用，她早就說了，現在是全班公幹，那些人覺得欺負她有理，一定是打死不承認。”

藍皖容蹙眉，正想開口，卻恰好對上馮茜莺轉過來的視線，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覺得對方的眼睛漆黑無比，彷佛通往地心的深海，有一瞬間甚至看不到眼白！

不過下一秒，馮茜莺對她感激一笑，雙眼黑白分明，藍皖容想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周圍看好戲的目光越來越多，馮茜莺不想牽連她們，正好上課鐘響了，便借口道：“數學老師來了，先回座吧。”

她剛說完，彭老師就帶着一疊考卷走進教室，教室內不禁冒出此起彼落的吞口水聲，倒不是迫切想知道自己的分數，不過就單元小考嘛，但問題是彭老師的臉很不好看，眉頭深鎖，臉色陰沉，彷佛每個同學都欠他一本數學自修的錢。

彭老師将考卷放在講臺上，個性大喇喇的他難得語重心長道：“在一個禮拜就要期末了，我知道你們班最近出了很多問題，也許有一些力不從心，但昨天考的只是最後一個單元的小考，之後要考的就是整個範圍的複習考，老師沒有時間在幫你們重頭複習。”

說完，他用力拍了拍考卷，語氣沉重，難掩失望道：“将近一半的同學不及格？這只是一個小單元，老師教了好幾班，平均水平應該都在七十上下，這并不是很難的一章阿！你們怎麽考出這種成績？”

無怪乎彭老師會那麽激動，二零五班算是排在前面的班級，還是最難拿分的數理資優，彭老師雖然教了不下三個班級，但最看重的還是五班，也相對花了更多心思在五班的同學上。

數學最重要的就是專心，如今連一個簡單的小考都考成這樣，彭老師不認為他們能多認真在期末考上。

“唉……” 不過回歸問題的本質，彭老師還是不忍責罵他們。

短短一個月內就有同學失蹤、不明爆炸案、班長出格……五班最近真的是狀況連連，唯一慶幸的是前段同學沒有落下，另外還有一匹黑馬追上來。

“不過這次，我要特別表揚一位同學。”

彭老師面色稍稍好轉，從最上面抽了一張考卷，顯然早就準備好了：“她有一段時間不在學校，但學習的腳步并沒有落下來，希望大家向她看齊，專心回到學校正事上。”

“馮茜莺！八十分，是這次班上第四高的分數。” 全班頓時響起不少驚呼聲同時夾雜了一片低低的噓聲。

前面彭老師一大段話，馮茜莺早有心理準備了，不過一下被叫到名字，還是讓她受寵若驚，她向來和認真、優秀這些形容詞無緣。

在馮茜莺起身後，驚呼聲漸漸削弱，噓聲有漸大的趨勢。她想往旁邊走道擠上前時，還有同學裝作沒看到，便當袋和書包一個個當路障擺滿地面。

在一片噓聲的背景下，馮茜莺不禁低下頭，心底難受得想死，一時間也顧不及記下整人名單，只想快點拿到考卷閃人，但彭老師可不是站在那裏擺好看的。

當場整疊考卷用力往桌上一扔，砰的好大一聲！把那些起哄的學生都吓得住了口，

“這還有沒有天理阿？自己考爛就不準別人考好？”彭老師長得壯，一生氣起來金剛怒目，沒有學生敢招惹。

只見他一邊把考卷遞給馮茜莺，一邊對着前排幾個噓得最大聲怒罵：“噓什麽噓？嘴巴那麽臭！家教擺在哪？！是要我請李老師打電話幫你們報成績嗎？本來想體貼你們狀況不好，看來是太縱容了！學會欺負霸淩同學了阿？你們幾個，站起來！就你們噓得最大聲！期末考準備滿分了阿？！”

憤怒是為了保護、是為了争取，馮茜莺被老師生氣的模樣感動了，天知道她有多渴望為自己怒吼、為自己出聲，如今雖然是彭老師代為行使，但還是替馮茜莺狠狠出了一口氣，一吐一個月來的不快。

馮茜莺接下考卷，頭高高昂起，再也不向任何人低下。

把幾個嚣張的叫起來罰站，彭老師立刻換了臉色，對馮茜莺點頭道：“馮同學，學生的進步老師會看在眼底，繼續保持下去。”

馮茜莺拿着考卷點點頭，露出大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