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昏禮

最後是清嶺送青明回去的。

明明就這麽一點距離,還要送來送去的。青明腹诽道,卻不敢說出來。

她覺得自己實在自私,她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想要親近清嶺,又不願意如他所願在一起。

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青明擡眼隐蔽地看了走在旁邊的清嶺一眼,又看向手中的絲帕,上面的銀竹微微發亮。

真想就這樣一直做一對親密的師徒……直到永遠。

夜深人靜的時候,青明看着手中的帕子,莫名地想起許久前的吻。

一種柔軟的情緒溢滿心間,緊接着帶來幾分戰栗,緊張與慌亂。她揪着手帕,強壓住忽如其來的沖動,生怕自己又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撲棱棱的翅膀拍打适時響起,打斷了青明的思緒,她擡頭看去,是一只陌生的鳥兒銜着信落到窗前。

天行宗副宗主要與澤明宗宗主的小女兒締結雙修大典,廣邀群英,有邀請函的無一不是靈界能叫的出名字的道修。

青明蹭着滄妄宗的光,也拿到了一封邀請函,一張邀請函可攜兩人,青明把清嶺帶去了。

黃昏是吉時,正式的“締結禮”在黃昏舉行,現在正在進行的是衆人賀禮的環節,一件件珍稀的靈植法器放在華美昂貴的布帛或盒子裏呈上,各種珍寶叫人看的眼花缭亂,饒是青明活的時間長,有些東西也沒見過幾回,這一次倒看了個清楚。

青明如此的,更別說那些随師長來的小輩們了,大張着嘴,除了贊嘆都不知道說些什麽了,少數穩重的也忍不住面露驚異——倒是清嶺,青明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平淡,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麽,青明甚至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

“師父,怎麽了?”清嶺察覺到青明視線,擡眼笑道。

“沒什麽。”青明移開眼,察覺到身邊的人往這邊挪了一些距離,離她更近了,淡淡的竹香從旁邊傳來,青明忽然覺得那些寶物也沒那麽好看了。

送完賀禮後是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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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宗建在水上,舉行宴會的地方也是一片水澤,是宗門有名的“澤芝臺”。

一望無際的水澤中,有一廣闊的玉臺,呈蓮花狀,蓮心是一方巨大的瑩潤玉臺,玉臺平滑圓整,四周雕刻花紋也漂亮之極,藕粉的紗幔低垂,

被玉色綢緞系綁在玉石柱上,臺上規律擺放着華美的石案,身份最尊貴的客人都在這裏。

層層疊疊展開的蓮瓣也有客座,沿着脈絡錯落置放這茶座,食桌,身份稍遜一點的就坐這裏,更遠一點的客人,則坐在主蓮旁邊游蕩的小蓮花臺上,一朵朵玉色的蓮花擁簇着主臺。

花瓣空隙間是潺潺的流水,清新的靈霧自流水上方緩緩浮動,游移。

荷葉形的小舟在水面上來回穿梭,身着粉白衣裳的小厮端着鮮茶靈果,盡心盡職做着自己的事。

從水面升起的琉璃柱上,鑲嵌的明珠璀璨,與波光淩淩的水面交相輝映,珍珠簾幕随風搖曳,輕輕響動,懸挂的帷幔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绡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宴會飲的酒是有“酒仙”之稱的蘇琅子親手所釀,菜肴由靈界有名的靈廚及其弟子準備,專門煉制的水晶食具,精心準備的宴會舞蹈。

淡雅清荷香混雜馥郁的酒香,伴随着優美的樂聲,給人一種熏熏欲醉的錯覺。

不知不覺,天色稍稍暗了些,天邊逐起霞光,預示着黃昏來臨。

陰陽五行中女子屬陰,黃昏則是“陽往而陰來”,凡人的一切都合着迎陰氣入家的含義。所以凡人結親也叫昏禮,即便修仙後,也不能在這方面免俗。

在一天的後半段,青明終于認真打量起将要締結良緣的兩位新人。

她眯了眯眼,看着那位身穿華美紅袍的男子,忽然覺得這臉有些熟悉。

她想起曾經路過一片小樹林,和偶然撞見的,在樹林裏哭的肝腸寸斷的姑娘。

原來是他啊……

難怪趙瑩瑩沒有來。

她又打量起旁邊的女子,姿态從容,安矜謹慎,容貌上也是無可挑剔。實在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晚霞泛出的粼光,折射在他們身穿鲛紗制成的婚衣上,豔色灼人,是無與倫比的美麗華貴,他們兩兩相望,互訴深情,各自取出最存粹的心頭血融合在一起。

在耀眼的光芒裏,兩盞金色的命燈融合成一盞,象征生命的蠟燭相依燃燒着,火苗抖動這,偶爾相融在一起。

無比和諧。

這便是靈界修仙者的“締結禮”,命燈相融的過程,就像凡人的“合籍”,從此以後便是榮辱與共的一體,不再分你我。

青明專注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是有多豔羨。

清嶺看着她的側臉,忽然有種親近她的沖動,想要抱一抱她,或者親親她的臉。

但他都不可以,所以他只是克制地,在青明寬大的袖子隐藏下,牽住了她的手。

被牽住手的人身體僵硬了一下,良久,掙來了清嶺的手,腳步一動,往旁邊走了幾步。

他再次被拒絕了。

青明心亂如麻,左手捂住右手被握過的地方,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柔軟溫熱的觸感。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臺上的人還在深情說着,青明卻什麽都聽不清楚了,她想要離開,卻被一句話釘在原地。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你總說我只會甜言蜜語,将來我要讓你知道。我也會做的很好。這裏,請在座的各位見證,我永遠不會辜負素素!”

“好!”

賓客們拍手稱贊,場面熱烈非常,青明卻感到一陣冰涼。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她眼底再次浮現茫然無措。

清嶺見狀,皺了皺眉,擔憂道:“師父?”說着就想靠近,被女子制止了。

“我…我想一個人走走。”

青明悄然離席,漫無目的地在天行宗走着,想起自己百年來日夜堅定的信念。

“我将永遠喜歡阮逸庭。”

她本以為,這個信念是不會被動搖的……可是。

青明掐着自己的手背,右手手背被指甲破開,甲痕下滲出幾滴血珠,破皮了,很疼,但是那溫熱的觸感卻像長在那裏似的,始終去不掉。

青明臉色蒼白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她知道自己的狀态很有問題,可她沒辦法解開,她很難受,她只覺得不應該動搖自己的信念,她要一直愛着阮逸庭,他是她的光,她不能抛棄自己的光。

可是她現在很難受,非常難受,她一難受……就只想見清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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