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純陽老祖

殘雪正閉着眼睛,細細的思索着近來發生的一切,一陣松枝的清香味忽然從四面八方朝她湧去,她猛的睜開眼!

只見一位穿着樸素黑袍的女子正坐在岩石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那女子手裏拿着殘雪的雪白披風,一頭雪白的銀發随着寒風飛舞,宛若銀絲三千。

雖然是一頭白發,可是容貌卻年輕的很。

那人的眼睛是睡鳳眼,她低眸的時候上眼簾會遮住瞳孔,若是擡眸,燦若星辰的眼眸最是攝魂,眼尾微微上翹,帶着些許孤傲。

鼻若凝脂,丹唇列素齒。

她對殘雪微微一笑,驚落一林梨花白。

“師……師尊?!”殘雪難以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睛有些濕潤。

純陽老祖露出長者般慈祥的目光看着殘雪,探出手,撫了撫殘雪的臉龐,“雪兒,你長大了。”

殘雪伸手覆上了純陽老祖的手,她的手幹燥而溫暖,就像她的人一樣讓人如沐春風。

純陽老祖看殘雪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嗤”的笑出聲來,然後用大拇指指腹摩擦着殘雪冰涼柔軟的臉。

殘雪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這般親昵的舉動,師尊從未對她做過。

“師尊,真的是您嗎?”殘雪仰着臉,認真的問道。

純陽老祖有意無意的往下掃了一眼,眼神瞬間變得有些隐晦,她舔了舔嘴唇,笑道:“不是我,還有誰?莫不是……”說到這,她忽然伸手将殘雪圈入懷中,手把玩着她的墨發,戲谑的說道:“莫不是,連師尊身上的味道的忘記了?”

殘雪不喜歡被這樣環着,可是因為那人是師尊,所以她只是緊抿雙唇。

師尊身上的松枝清香味和無厭殿中的一模一樣,這個香味是樹木的清香味,是汲取大自然精華的香味,就如師尊這個人,她成熟穩重,優雅有度,是一個很周全的人。

師尊還未飛升之前,殘雪所有的事務都是她包辦的,有師尊在,殘雪從不用擔心,後來師尊飛升了,這些事便交給了尋七。

“師尊,您不是飛升了嗎?”即使是見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殘雪依舊面無表情。

純陽老祖的頭靠在殘雪的頸窩處,嘴唇有意無意的摩擦着殘雪的脖子,殘雪只覺得肉麻極了,她忍住推開純陽尊者的沖動,一動也不動。

純陽老祖察覺到殘雪的身體有些僵硬,知道她是不習慣如此親昵的舉動,緩緩松開她,雙目凝視着殘雪的眼睛:“我想你了,所以回來看看你。”

殘雪亦直視純陽老祖的雙眼,眼中一片清明:“那師尊是位列仙班了麽?”

純陽老祖點點頭。

“師尊,能讓我先穿好衣服麽?”殘雪的雙手依舊掩着胸前,她垂着眼,沒有看純陽老祖。

純陽老祖含笑點點頭,準備轉過身去,卻不料——

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從岩石上掉了下去,殘雪趕緊扶住她,可是純陽老祖還是掉了下去,不僅掉了下去,還撲倒了殘雪。殘雪背靠着岩石,直接被她壓在岩石上,她的手,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直接蓋在了殘雪的胸前。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一聲微弱的“師傅”從純陽老祖的身後傳來。

殘雪一扭頭,只見明月失魂落魄的站在不遠處,她的樣子,看上去落魄極了。

殘雪迅速拿起岩石上的披風,從溫泉中飛了出來,以明月和純陽老祖都沒有看清的速度裹上了披風,然後站在紛紛落下的梨花下,看着明月問道:“何事?”

她的發梢還滴着水,臉蛋紅紅的,若不是臉上的表情冷到了骨子裏,還真是楚楚動人。

“月兒……月兒……”明月看着溫泉中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家的人,忽然氣不打一處來,聲調陡然提高,她皺着眉,怒目看向純陽老祖,指着她,質問道:“師傅,她是何人,為何與師傅一同沐浴?!”

純陽老祖看着勃然大怒的明月,心下已了然幾分。

“明月放肆!”殘雪不喜歡越矩之人,明月這樣的诘問讓她心生不喜。

這一次,面對師傅的威嚴,明月沒有選擇屈服,她走到殘雪面前,雙眼含悲,其中七分是難過,三分是失望,她說:“師傅,您告誡月兒修無情道的人是不能有感情的,可是您此刻做的事卻并非如此!”

殘雪冷冷的看着明月,沒有說話。

純陽老祖看時機差不多了,從溫泉中飛了出來,直接站在了殘雪的身邊,她從大拇指戴的戒指中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風,為殘雪裹上,然後笑意盈盈的看着明月,說道:“真是好生奇怪,吾聽聞純陽宮戒律森嚴,怎今日竟然看見徒兒質問師傅的一出大觀,真是開了眼了。”

明月怒視着純陽老祖,瞳仁冒火,她捏緊了拳頭,恨不得在此刻将純陽老祖打個粉碎。

可是殘雪在,所以明月只能壓抑着心中翻騰的怒火,換上一副委屈的面容,跪了下來,乖巧的悶頭說道:“師傅,月兒只是不明,沖撞了師傅還請師傅懲罰月兒。”

殘雪看着明月這副乖巧的樣子,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的師尊是如何寵愛自己的,忽然覺得自己對明月太過嚴苛了,想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孤兒在純陽宮過了一百多年無人關心的生活,她最親近的人,唯有自己了,自己得對她好些。

“她是我的故人,我們并未一同沐浴。”殘雪掃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純陽老祖,第一次這樣耐心的解釋。

純陽老祖是已經位列仙班之人,她來人界的事肯定是不能洩露的,不然破壞了人界和仙界的平衡,到時候純陽老祖是要受罰的,殘雪雖不知她回到人界有何事,但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純陽老祖勾了勾嘴角,雙手環胸,慵懶的靠在梨樹上,目光一直注視着殘雪。

明月知道這樣的眼神代表着什麽,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沖刷着她的大腦,腦海中不斷的叫嚣着“不可以!不可以!”

她怎能在師傅沐浴的時候在這裏?不可以!

她怎能将手放在師傅胸前?不可以!

她怎能用那般深情的眼神注視着師傅?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憤怒猶如海浪,不斷的拍打着她的心,明月硬是壓下心頭所有的憤怒,對殘雪露出一個微笑,“師傅,月兒前來,是有一事不明想要向師傅求解。”

“你……”

“诶,吾亦有一事不明,不知你是如何知道你師傅在此沐浴的?”殘雪的“說”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純陽老祖打斷了,她依舊笑意盈盈看着明月,只有明月知道,那笑容裏包含了多少無言的含義。

明月反應極快,說道:“這裏的景色很好,月兒很喜歡這裏,經常在這裏修行,方才遇到一點難處,尋思着走動一下更能想通,就往這邊走了,誰知那般巧合,竟然會遇見師傅。”

純陽老祖聽後,點了點頭,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語氣裏沒有一絲相信。

“哪裏遇着難處了?”在兩人說話的間隙,殘雪已經驅動咒語為自己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依舊是白色道袍,金色腰帶,清素若九秋之菊。

“師傅說無情道便是要人斷絕七情六欲,若是心有雜念便修不得這法,月兒自認為不是那樣清心寡欲之人,七情六欲是萬萬斷不了的,不知師傅能否換種法給月兒修煉?”

“若換種法,你要一切重頭再來,你也願意?”

“月兒願意。”明月堅定的點了點頭。

殘雪聽了這話,臉色更冷了,她走到明月前面,睥睨着明月,冷聲問道:“在你心裏,那人果真這般重要?!”

明月聽了這話,有些愕然,她不知道師傅會突然這樣問道,她一直以為,師傅對于感情之事非常遲鈍。

“是的。”明月又點了點頭。

“若是如此,那你便離開雪峰吧,我就當未曾收過你這個徒弟!”殘雪說完這句話,轉身背對着明月,她的背影很孤傲,就像是天宮裏皎潔的月亮,美麗,但卻孤獨。

“師傅!”明月沒想到殘雪會如此說,尋七修行的便不是無情道,她不知道為何師傅非要她修無情道,非要她斷絕七情六欲!

“此事無須再言,若你要棄無情道,那麽咱們的師徒緣分也就到此結束了,你好好思索一下吧。”說完,殘雪一揮袖,又直接将她傳送回了飛雪殿前的院子裏。

明月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院子裏了,她憤怒的踢飛地上的積雪,然後直接躺在了雪地上。

那個人,是誰?

師父說她是故人,可我從未聽說過師父有這樣一號故人。那位“故人”擺明了是在挑釁于我,師父是修真之人,根本不會冷,她的披風也是幹的,那人卻非常将自己的披風給師父披上,分明就是在故意做給我看的!

什麽不小心!這肯定也是那人故意掉下溫泉裏去,故意輕薄師父的!師父她不懂情愛之事,對那人肯定半點防備也無,若是被那人欺負了,那可如何是好?!

師父好不容易對我開始有些變化了,憑白殺出一個“故人”攪局,真是讓人頭疼!她故意挑釁我的話說的那般明顯了,師父卻依舊無動于衷,說明那人在師傅心裏的地位一定要高于自己,原先是尋七更受師傅偏愛,現在又來了個什麽“故人”,我就不信了,明月看上的人,她們也能搶得走?!

明月就像是一個被搶走糖果的小孩一樣,在雪地裏賭氣的想着那人和師傅,在心裏回放了無數次純陽老祖将手放在殘雪胸前的場景,氣得腦袋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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