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依你

伏光知道準提和接引存在感特別高，可以是說是整個洪荒的反派擔當，然而這倆人偏偏氣運在身，還是站在主角陣營的，實在殺不得。

雖然殺不得，但是還能惡心他們。

在東皇鐘裏打坐的時候，伏光想明白了接引和準提為什麽這麽想讓他把孔宣金鵬放回去。

因為封神之戰後，妖神不再參與人間之事，人類在三界間的地位已經确定。佛道兩方比拼也就此展開。

他們比的不是戰鬥力，而是功德因果。

四海龍王雖稱不上真龍，也能代表龍族一脈，接受道教天庭管轄，與之相對的，鳳族就該屬于佛教。

這的确是準提和接引該得的。

可是現在天庭大勢還沒去呢！

伏光不想讓帝俊太一死，就意味着後面的事情都要發生變化，他幹什麽要管那些東西以後屬于誰？

而且，千言萬語都比不上當事人一句話。

天道想讓孔宣和金鵬去佛教又怎麽樣？

天道還想讓他金烏一族死全家呢。

“小弟，你身上有傷，紫霄宮又在三十六重天上，不如先回太陽星休養好了再去？”

伏光咳嗽兩聲，朝帝俊笑笑，“正是因為有傷才要立刻去的。若是我不怕疼，都想再打自己一頓，把傷勢弄得越重越好。”

帝俊若有所思，待想通後眼前一亮，“這是……”

對，這是苦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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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那些寫兵法的人還沒出生，帝俊從沒見過這種操作，覺得弟弟聰慧至極，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你若有把握那就去吧。”帝俊道，“只是以防接引從太一手中逃脫，半路攔截，我親自送你過去。”

“這倒不必，大哥不如先送金鵬和孔宣回太陽星上。”

帝俊過來後，金鵬和孔宣就沒再說過話，像個背景板似的跟在金烏兄弟身後。

伏光問二人，“你們覺得呢？”

孔宣修為稍高些，勉強能克制住戰栗。金鵬則被兩個餘怒未消的皇者震懾地心神惶惶，反應了好一會兒都沒理解伏光的意思。

随着伏光的發問，帝俊才想起後面跟着兩個鳳族後裔。

他體貼地收斂了威壓，“倒是忘了你們兩個年紀還小。”

伏光也才想到剛才打的一架用盡全力，到現在都沒緩過來，才剛剛化形的兩個小妖怪有些受不住了。

“我得保持現在的狀态到紫霄宮，他們不能與我一起。”伏光把金鵬和孔宣推到帝俊面前，“大哥帶他們回去吧，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二哥的混沌鐘留給我……二哥那邊需要用混沌鐘嗎？”

帝俊道，“混沌鐘既為本命靈器，自然與太一心神相連。若是他要用，只需一個念頭便可召喚回去。”

“我就是擔心二哥以為我在用它保命，怕傷了我，堅持着不收回。”

“不無這個可能。混沌鐘你先拿着，天庭也不是除了我與太一之外，再無其他人了。小弟放心便是，太一不會有事的。”

伏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些小妖怪，然後才記起來，羲和去了湯谷不假，還有常羲在呢。

可是常羲的修為似乎比他還不如，幫不上什麽忙吧？

伏光把心中疑惑問了出來。

帝俊忍俊不禁，“想什麽呢？你忘了，天庭并非只有太一自己是準聖，女娲同樣身為道祖記名弟子，也是準聖修為。”

女娲要是幫忙，伏羲和女娲形影不離，肯定也會來的。

“也是，我竟沒能想起他們兄妹來。”

伏光安心收下東皇鐘，催促着帝俊帶金鵬孔宣離開了。

他先是在原地閉眼站了一會兒，找到剛才差點死掉的心情，眼眸沉郁下來，又把染血的衣物變回來，邁着沉重的步伐往三十六重天上走。

到達紫霄宮時，伏光的情緒也醞釀到了極致。

強行運轉靈力來到這裏，伏光又嘔出一口血來，腳步虛軟搖搖欲墜。

他也不逞強，踉跄幾步摔在石柱下方，撐起一條腿來歇了一會兒。

“曜君陛下？”宮門打開，昊天和瑤池露了個腦袋，先是疑惑道了一聲，才看到癱在地上的伏光。

“呀！”昊天與瑤池吓了一跳，“您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是這副模樣？”

伏光瞥了他們一眼，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

“道祖算到您今日會來，特地讓我二人在紫霄宮外等候。陛下過來可是要尋道祖，您可還能走？”昊天憂愁地看着他問道。

之前與伏光相處的幾次，伏光都是單純善良而且很好說話。

上回在回廊那裏，伏光被三清刁難，他被氣的臉都紅了，也不知道該反駁。若不是他和瑤池及時趕到，伏光還不知要受多大委屈。

現在的伏光一看就是生氣耍小性子了。

按照他的脾氣，肯定不是小事。

看這一身的血，難不成是三清又去找他麻煩了？

昊天與瑤池對視，二人心神相通，明白了彼此所想。

瑤池仗着自己長得可愛，慢慢蹲到伏光身側，低聲柔和道，“陛下既然能從下界來到紫霄宮，想來還有些力氣。道祖願意見您，請您去面見道祖，講明緣由吧。”

“哼！”伏光又哼一聲，扶着柱子搖搖晃晃站起來。

昊天與瑤池連忙攙扶他，帶他去了鴻鈞所在的殿外。

伏光嘴角還帶着血，瑤池拿出帕子要給他擦幹淨，被伏光揮手擋了回去，“你不要管，我就這麽見道祖。”

昊天皺眉，“道祖喜潔，若是叫伏光陛下就這麽出現在道祖面前，是對道祖的不敬。”

伏光問：“那會惹得他生氣嗎？”

“這……”

鴻鈞已經合道，喜怒哀樂都沒了，哪裏會生氣呢？

“道祖不氣便好，你怕什麽？讓我進去吧。”伏光說完，推門而入。

鴻鈞依舊是一身紫衣，他雙目緊閉，周身威嚴比上次相見時更重了些，但氣質不是帝俊身上的皇者之氣，而是一種特別強烈的淡漠出塵，足以令人心生畏懼。

伏光跪坐到他面前的蒲團上，緊抿着嘴一言不發。

許久之後，鴻鈞睜開眼睛，正對上伏光雙目。

——稚氣、倔強。

這麽多年來毫無長進，這是他的短處，也是他的長處。

赤子之心又有什麽不好呢？

“過來。”鴻鈞朝伏光擺手道。

伏光不為所動，只是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他咳嗽兩聲，這次沒能咳出血。

鴻鈞便不再喊他過來，只垂眸道，“你有何話要說？”

伏光梗着脖子，微微睜大眼睛，像是在極力控制自己的委屈和不滿。“我受始麒麟所托，将鳳凰二子帶回太陽星上照料有何不妥？”

他認為在鴻鈞面前演戲是很有必要的。

全知全能和親眼所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只是知道“伏光與準提打架”哪裏有親眼見到他的傷勢來的沖擊力大？

伏光還覺得，鴻鈞合道後并非無心無情，只是他的感情統統被壓制下來，需要更強烈的情緒刺激才能讓他産生波動。

要是真的沒有感情，鴻鈞更應該像個機器人似的，沒有主動的欲.求，也不會有多餘的言語。

因為這些全都沒有必要。

鴻鈞淡淡道，“何必幹涉鳳族二子的命運？”

“道祖說的不對！”伏光适時流露出幾分孩子氣，“這怎麽能叫幹涉他們的命運？我見他們兩個修為緩慢，帶他們去往太陽星上是在幫他們，就如同我大哥二哥幫我尋找丹藥，希望助我生出第三足！難道這也是他們在幹涉我的命運嗎？大哥在準提打我時前來相助，是否也是幹涉我的命運？若真是這樣，我倒寧願被他們幹涉！”

說完他雙手扶膝撇過頭去。

按照伏光的說法，“命運”就是個無理取鬧的東西，對洪荒生靈都不好。“命運”是天道的意識，鴻鈞也是天道意識，自然不能默認這個說法。

“往後的機緣因果自有定數，今日埋下的因，日後必然會有果……”

伏光眼眶發紅，擒住淚水，聲音緊繃打斷他的話，“日後又與今日有何關系！我所作所為，皆是有因有果，沒有出格之處。若是我二哥沒有把東皇鐘借給我，準提豈不是要把我當場殺死？我要去哪裏等他的因果？”

鴻鈞：“你，唉……”

理智上，鴻鈞覺得伏光實在強詞奪理，可是他又認真去想伏光話裏的含義，心裏明白确實如此。

脫離天道，上升到大道的層面，聖人之下皆為蝼蟻，聖人不能被殺死，其他人就随意了。

那些死掉的人無處去尋因果，就算是聖人，也無處尋因果，依舊受到天道制約。

只是大多數人都看不透，他們窮極一生追求的道，到了極致後究竟是什麽樣子。

鴻鈞問他，“你待想如何解決？”

不出意外，接引是無法抵擋天庭的妖神妖将的，準提也落入帝俊的山河社稷圖中。

兩個人的小命被天庭拿捏，他二人未曾成聖，自然能被殺死，甚至灰飛煙滅，連魂魄都無法逃掉。

聖人不能插手這些事，所以鴻鈞才會允許伏光過來找他，否則一早就大門緊閉，連面都別想見到。

“昔日您親口承認過，我與準提接引有救命之恩，他們兩個非但不報恩，反而搶奪我的人，還要殺我恩将仇報。”伏光看着鴻鈞的臉色，繼續道，“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大人有大量，不會計較這些。只想請您給句話，叫接引準提往後離我遠遠的，再也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要不是你把金鵬和孔宣帶走，他倆也不會插手你的事啊！

鴻鈞閉上眼睛，半晌後開口，“便依你所言。”

伏光高興了，擺正雙腿，朝鴻鈞叩拜一下，“伏光多謝道祖。”

做完後，他捂着胸口難受了一會兒，還不忘道，“道祖，他們兩個的救命之恩也還沒還呢，這個還得記着，不能賴。”

鴻鈞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好笑又無奈，“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