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流産 (1)
大好天氣,且不可辜負了。
沈靜秋在花園裏逛着,周嬷嬷亦步亦趨的跟在沈靜秋的後面。
沈靜秋回頭沖周嬷嬷嫣然一笑,“嬷嬷不在胡姨娘身邊伺候,來我這裏做什麽?難道姨娘那裏就沒事情做了嗎?”
“三姑娘說笑了。奴婢今日過來,是有些話想同三姑娘說說。不知三姑娘現在方便不方便。”
沈靜秋淡然一笑,“夏月同江瑤都是能信任的人,有什麽話嬷嬷就直說吧。”
夏月和江瑤心生感動,沒想到沈靜秋會如此信任她們。
周嬷嬷有些猶豫,不過轉念又想,沈靜秋既然敢将兩個丫頭留在身邊,定不會提起她們身份可疑的事情。或許沈靜秋對她們的身份并沒有心生懷疑。這是一種極其僥幸的心态。周嬷嬷定了定神,想明白了這些,神情也輕松了不少。“三姑娘,之前奴婢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三姑娘見諒。有時候難免會身不由己。”
沈靜秋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嬷嬷,“嬷嬷的話怕是一時半會說不完,我們不妨到亭子裏坐着說話。”
“奴婢都聽三姑娘的。”
沈靜秋率先來到亭子,坐在石凳上,清涼感覺頓時襲上心頭。周嬷嬷挨着石凳,坐了半邊屁股。
沈靜秋端起茶杯,示意江瑤和夏月都退後一點。不然周嬷嬷不肯說實話。“嬷嬷有什麽話,請直說。”
周嬷嬷斟酌着說道:“還請姑娘見諒,以後奴婢若是有事情要辦,還請三姑娘行個方便。”說完,還特意朝江瑤看了眼。對江氏兄妹的底細,周嬷嬷也知曉一二,知道江瑤不是個普通的婢女。
沈靜秋笑着,既不答應也不否認,頓時就讓周嬷嬷的心提了起來。
“三姑娘放心,奴婢既然敢厚顏來求三姑娘行個方便,自然有回報。”頓了頓,繼續說道,“想來四少爺為何出事,三姑娘已經知曉。三姑娘如果要對付那兩兄弟,奴婢可提供一二幫助。不知三姑娘有沒有興趣。”
沈靜秋挑眉,“嬷嬷這話倒是直接,那說說看你如何幫我?”
“奴婢可以為三姑娘提供可靠的消息。”周嬷嬷壓低了聲音說道。
沈靜秋心中詫異,莫非胡姨娘和周嬷嬷在沈靜恒、沈靜鵬兩兄弟身邊安插了人手?這兩人的手伸的真長。真是好本事,沈靜秋心頭感慨。沉吟片刻,“此事暫且不提。還有兩天,四妹妹就要出嫁了,不知胡姨娘準備了什麽禮物?對了,前兩天在老夫人那裏,遇到五妹妹。五妹妹一臉不快,同我抱怨四妹妹好些事情。說四姑娘犯下大錯,不僅平安無事,還能嫁到葉家去。着實有些不服氣。胡姨娘最關心五妹妹,難道就沒一點想法嗎?”
周嬷嬷狐疑的看着沈靜秋,不讨論沈靜恒兩兄弟的事情,反而說起沈靜芸,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沈靜秋想對沈靜芸動手,又怕髒了自己的手,所以請她們出面嗎?周嬷嬷心頭惴惴不安,這個三姑娘,心思深沉莫測,加上堪稱絕色的容貌,将來再大點,那還了得。
周嬷嬷在想,她是不是想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想着同沈靜秋合作。心中殺機一閃而過,卻讓周嬷嬷謹慎了不少。
沈靜秋挑眉,她五感敏銳,又一直細心觀察周嬷嬷的反應。連一點微弱的變化都沒放過。周嬷嬷此刻心思不純,倒是讓沈靜秋警惕起來。或許她将人逼得太急了。于是沈靜秋說道;“嬷嬷想要表達誠意,光是那兩兄弟的消息,可不夠哦。”
周嬷嬷又仿佛是見到了光明,心想或許沈靜秋是可以合作的。“還請三姑娘明言。”
沈靜秋把玩着茶杯,“我告訴嬷嬷一個消息,除了胡姨娘外,嬷嬷可不能再告訴別人。你道那葉天水為何會盯上沈靜芸,還同沈靜芸有了首尾,甚至讓沈靜芸懷了身孕?”
周嬷嬷面色不動,心道沈靜秋果然知曉這一切。那麽當初她唆使沈靜月去沈老夫人那裏告狀,其用心不可謂惡毒。
沈靜秋輕聲一笑,“我對五妹妹沒有惡意,因為我知道,周嬷嬷同胡姨娘一定會保護好五妹妹,不會讓五妹妹涉險。”
周嬷嬷挑眉,“三姑娘痛快,三姑娘如此實誠,奴婢洗耳恭聽。”
沈靜秋點點頭,“沈靜芸落到今日地步,全是沈靜宜一手操辦。就如你想的那樣,葉天水根本就是沈靜宜派人引過去的,沈靜芸身邊的丫頭香玉,也早早的被沈靜宜收買。對了,就連七妹妹送诶沈靜芸的那些安胎藥,也全都是沈靜宜安排的。沈靜宜一力促使沈靜芸嫁到葉家去,為了就是宮裏面的葉惠妃。嬷嬷好生想想,沈靜宜那樣有野心有謀略的人,豈會甘心做一個王妃。”
周嬷嬷大驚失色,“此話當真?五王爺自小養在寧貴妃名下,就算沈靜宜想要拉攏葉惠妃,就不怕寧貴妃怪罪。要知道寧貴妃同葉惠妃一直都不對付。”
沈靜秋喝了一口茶,說道:“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寧貴妃同葉惠妃二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周皇後。為了對付周皇後,這二人未必就不能聯手。等周皇後和太子倒了,二人再一決雌雄。屆時沈靜宜早就掃清了一切後患,五王爺也未必就沒有勝算。”
沈靜秋這番話,看似是異想天開。仔細想想,沈靜宜未必就不是這麽想的。周嬷嬷心中感慨,沈靜秋小小年紀,就有這份見識,來年他日,又會是何等的驚采絕豔。果然是三元公的女兒,這份聰慧,少有人比得上。
沈靜秋蠱惑着,“我想周嬷嬷同胡姨娘都不想有朝一日看到沈靜宜心想事成,成功的坐上那個位置吧。”說罷,還朝皇宮方向指了指。
周嬷嬷蹙眉,她們當然不想。沈靜宜坐上那個位置,對她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沈靜宜想要拉攏的葉惠妃,靠的無非就是沈家二房同葉家的親事,更關鍵的是沈靜芸肚子裏的孩子。只要孩子在,就意味着沈靜宜拿到了一手好牌。”
周嬷嬷大驚,盯着沈靜宜,神色變幻。“三姑娘想讓奴婢做什麽?”
沈靜秋慢慢的說道,“嬷嬷同胡姨娘無論想要做什麽,只要不危及沈家滿門,我一概不會幹涉。”
周嬷嬷驚疑不定,“三姑娘知道了?”
“并不知道。”沈靜秋搖頭,“只不過看你們行事有些詭異,故此我就猜想,胡姨娘的身份怕沒麽簡單吧。莫非是哪個敗落世家的小姐?當今皇上登基那兩年,京城不少功勳世家被奪爵,被流放。算算胡姨娘的年紀,故此有此疑問。”
周嬷嬷長出一口氣,之前果然是她自己吓唬自己。想想也是,任誰也不可能想到胡姨娘竟然會是鴻烈太子的後人。金枝玉葉的人,又豈會給人做妾,還處處受到主母打壓欺淩。
周嬷嬷一臉誠懇的同沈靜秋說道,“還請三姑娘替我家姨娘保密,主家遭難,還是戴罪之身,若是聲張出去,怕是侯府都要被牽連。”
沈靜秋笑笑,“嬷嬷放心,你們的難處我都明白。不知沈靜芸的事情,嬷嬷可有成算?”
周嬷嬷斟酌一番,衡量利弊,對沈靜秋說道:“三姑娘的意思我們明白了。既然沈靜芸同沈靜宜都要靠那未出世的孩子立足,那奴婢少不得要為我家姨娘還有五姑娘打算。三姑娘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那就辛苦嬷嬷了,此事還需保密。另外,沈靜宜做的那一切,嬷嬷不妨找個機會透露一二給沈靜芸。相信嬷嬷也樂意見到沈靜芸同沈靜宜兩姐妹打擂臺的場景。”
周嬷嬷會意,笑了起來,“三姑娘放心,奴婢省的。那兩兄弟的消息,奴婢依舊會給姑娘送來,希望三姑娘不會嫌棄。”
“當然不會嫌棄,我正求之不得。”
二人達成初步合作意向,周嬷嬷心滿意足的走了。
夏月提來一壺熱水,給沈靜秋的茶杯裏續水。江瑤在旁邊問道:“姑娘何必給周嬷嬷面子,那個老虔婆,惡毒的很。”想到哥哥江武的腿就因為周嬷嬷才斷的,到現在還沒有痊愈,江瑤對周嬷嬷自然沒有好感。
夏月說道:“江瑤姐姐這話說錯了。給周嬷嬷面子,也是為了事情能夠順利完成。姑娘的手也無需沾染那些髒污。”
沈靜秋笑笑,調侃夏月,“你倒是什麽都懂。我這雙手……”沈靜秋攤開雙手看了看,手指修長,骨節均勻,膚色白皙滑嫩,當真是一雙秀色可餐的手。沈靜秋自嘲一笑,“我這雙手早就髒了,自然無需別人替我去弄髒雙手。”
夏月忐忑,“姑娘!都是奴婢無狀,還請姑娘見諒。”
沈靜秋搖搖頭,“不怪你,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我也從來沒有标榜過自己是個冰清玉潔,不沾染絲毫塵埃之人。生在俗世中,自然要行俗世之事。故作清高,本姑娘不屑,也沒必要。”
夏月很緊張,“姑娘幹嘛這麽說,在奴婢眼裏,誰都比不上姑娘。就是王妃也不行。比起那些人,姑娘比她們好多了。至少姑娘坦坦蕩蕩,當是磊落。”
江瑤在旁點頭,她們貼身伺候沈靜秋。都說私下裏的面目,才是一個人的真面目。沈靜秋私下裏就如同現在一樣,光明磊落,有一說一,絕不會來虛的,更不會在意那些虛名。
沈靜秋笑了起來,“你們啊,這拍馬屁的功夫倒是長進不少。行了,随我回去吧。過兩日四妹妹出嫁,我做姐姐的,也該送上一份添妝。”
到了沈靜芸出嫁這一日,沈家果然沒有一個賓客上門,就連沈靜宜都沒有回來。不過還是有不少人家,派了家中管事送上薄禮一份。整個侯府,冷冷清清的,除了門前那對紅燈籠外,不見絲毫的喜氣,比起當初沈靜宜成親的熱鬧場景,沈靜芸的遭遇果然凄涼。
沈靜秋拿着禮物來到沈靜芸的院子,沈靜芸已經穿好了嫁衣,化好了新娘妝,安靜的坐在妝臺前,打量自己做新娘的模樣。
沈靜秋走上前,将禮物往沈靜芸面前一放,笑道:“四妹妹今日真美。”
沈靜芸冷笑一聲,“三姐姐何必言不由衷。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可是你們一個二個都是來看我的笑話的。沒有一個賓客上門,沒有一點喜慶的色彩,算什麽大喜日子。你們都是這樣想的吧。”
沈靜秋帶着笑,沒說話。
沈靜芸冷哼一聲,“我就知道,父親母親急匆匆的将我嫁到葉家,所有人都在猜測我肯定同葉天水有了首尾。你們也都是這麽想的,不是嗎?”
沈靜秋笑而不語。
沈靜秋的态度激怒了沈靜芸,“你們憑什麽指責我,憑什麽看不起我。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沈靜秋将禮物往前一推,“四妹妹,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看看我給你送來的禮物嗎?”
沈靜芸冷哼一聲,打開匣子,裏面是一套赤金頭面首飾,樣式是今年最時新的。沈靜芸見了就心生歡喜,又想到這是沈靜秋送的,頓時那歡喜勁就少了三分。關上匣子,“多謝三姐姐,算你有心了。”
沈靜秋笑笑,“這是應該的。姐姐在這裏祝福四妹妹心想事成,同葉妹夫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沈靜芸微微變了臉色,“多謝三姐姐吉言。我這裏忙,就不招呼三姐姐。”
沈靜秋不以為意,施施然離去。
沈靜芸陰沉着一張臉,見躲在角落的香玉,招招手讓她過來。香玉不敢違抗,本來她是要被處死的,後來是沈靜芸開口留下她。沈靜芸說習慣了有香玉伺候,離不開,所以香玉得以留下性命。香玉本來很感激沈靜芸能夠救下她,打算安心留在沈靜芸身邊,好好伺候。卻沒想到沈靜芸保她的命,不過是為了折磨她。
如今香玉的身上,每天都是青青紫紫。唯獨一張臉,好生生的,掩蓋住了沈靜芸所有的惡行。
香玉不敢違抗沈靜芸的吩咐,怯怯的走上前。沈靜芸端起滾熱的茶水就朝香玉潑去。香玉痛得啊啊啊大叫,手上已經起了水泡,身上也紅腫了。香玉想哭卻哭不出來,“姑娘,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奴婢如今這個樣子,沒辦法好好伺候姑娘了。姑娘不如将奴婢打發出去吧。”
沈靜芸冷冷一笑,“想要逃開我身邊,你做夢。我告訴,這輩子你只能在我身邊伺候。你要是敢裝病躲避,敢尋死覓活的,我就将你弟弟賣到礦上,将你妹妹賣到窯子裏去。你自己想清楚了。”
香玉嗚嗚的哭了起來。“姑娘饒命。”
沈靜芸冷冷一笑,“好好伺候,我自然不會要你的性命。”她還沒折磨夠這個女人,又豈會讓香玉輕易死去。
吉時已到,喜娘進來給沈靜芸蓋上蓋頭。然後扶着沈靜芸起身,朝門外走去。沈靜芸突然停下腳步,“我大哥呢?”按理說,出嫁女應該由兄長背出去。如今只派一個喜娘過來,是什麽意思?不屑嗎?
喜娘不敢說話。香玉鼓足了勇氣同沈靜芸說道:“大少爺今日不在家。”
沈靜芸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肉裏,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那二哥也不在嗎?”
香玉懦懦不敢言,其意思已經是不言自明。
沈靜芸冷冷一笑,幹脆掀開了蓋頭,喜娘着急,卻也不好出聲勸解。沈靜芸冷哼一聲,“既然大家都看不起我,那我還成親做什麽?”說完,幹脆就坐下,不走了。
喜娘哎呦哎呦的叫喚,“四姑娘,吉時就快到了。這錯過了吉時,可是不吉利的。”
沈靜芸冷冷一笑,“我來問你,葉家來結親的人是誰?是葉天水嗎?”
“這,這……”喜娘不敢說。只能使眼色給門外的婆子,趕緊去将沈劉氏請來,沈劉氏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四丫頭,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使什麽性子?你簡直是胡來。”
沈靜芸冷笑,“娘,今日果真是我的大喜日子嗎?府中上下冷冷清清,除了兩個紅燈籠外,還有什麽?連個囍字都沒貼,算哪門子大喜日子。大哥二哥避而不見,嫌棄我給他們丢人。既然如此,當初不如一杯毒酒結果了我,何必讓我活着受這份罪。”
“造孽啊!”沈劉氏頓時就哭嚎起來,“你這個作死的。今日這一切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自愛,你看上誰不好,偏偏同葉天水,還有了……你不嫁又能去哪裏?乖孩子,熬過今日就好了。等你生下葉家的嫡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劉氏給婆子們使眼色,不等沈靜芸反應,婆子們就架着沈靜芸往外面走。喜娘趕緊追上去,将蓋頭蓋上。
沈靜芸這一回沒有反抗,很是順從。沈劉氏頓時松了一口氣,拉着香玉囑咐了一番,讓香玉務必盯着沈靜芸,要是有個萬一,就扒了香玉的皮。香玉哪裏敢反抗,連聲答應,追了出去。
順利的将沈靜芸送上花轎,看着花轎離去,沈劉氏落下眼淚,心裏難受得不行。不過想到沈靜芸肚子已經懷上葉家的骨肉,想來沈靜芸在葉家的日子不會難過。回頭看着冷冷清清的侯府,想到沈老夫人的厭惡,沈劉氏又覺着凄涼。誰家嫁女兒是這個樣子,裏子面子全都沒有了,徹底成了京城的笑柄。最近沈青凡因為惱怒她不會教養閨女,都已經大半個月不曾進她的房門。想想這些,沈劉氏心裏頭就一肚子悶氣。
花轎出了侯府,直接朝葉家而去。一路上有不少看熱鬧的人,對着花轎指指點點,都在議論沈家同葉家這門倉促到讓人不敢置信的婚事。
而在花轎中的沈靜芸,卻腹痛如絞。捂住腹部,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痛,好痛,肚子突然痛了起來,痛得沈靜芸已經沒有思考的力氣。花轎停了下來,喜娘将沈靜芸攙扶下來。蓋頭遮掩着,看不到沈靜芸蒼白外加一臉冷汗的面容。對于沈靜芸一副沒力氣的樣子,只當是沈靜芸在緊張。
攙扶着沈靜芸進了葉家大門,香玉跟在後面,突然捂住嘴巴。沈靜芸出事了,嫁衣上已經出現了深色印記。怎麽辦,是說出來,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香玉忐忑不安的跟着進了大堂,見沈靜芸跟一臉不滿的葉天水拜堂。然後被送入了洞房。
沈家沒擺酒席請客,葉家卻廣撒請帖。雖然葉家名聲不好,加上這門婚事着實讓人鄙夷,有講究的高門大戶都不會上門,但是想要攀附葉家這顆大樹的人卻不少,這些人紛紛上門,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葉家的婚宴也顯得格外的熱鬧。大家看着離去的新郎和新娘一起起哄,其中就有人不走心的叫了出來,“新娘子是在流血嗎?”
葉家人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一點,聯想到沈靜芸正有孕在身,頓時慌了。連忙派人去請大夫來給沈靜芸診治。于是沈靜芸的新婚之日就變成了搶救沈靜芸腹中的胎兒。
大夫到來,給沈靜芸檢查。說沈靜芸心情郁結,吃食上頭又沒忌嘴,加上早前就受過驚吓,本有落胎之相。今日再一勞累,所以才會動了胎氣。葉家要求務必保住沈靜芸腹中的孩子,只要能保住孩子,定有重酬。
大夫心中鄙夷,心道難怪沈家和葉家急急忙忙的将婚事定下,原來是沈家四姑娘不自愛,早已經珠胎暗結。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表示會盡力搶救孩子。
葉家人提心吊膽,香玉更是驚怕。孩子是沈靜芸立足的根本,沒了孩子就沒了一切。而且沈靜宜也暗中囑咐她,要照顧好沈靜芸,務必讓沈靜芸順利生下孩子。可是萬一孩子沒保住,該如何是好。香玉急的沒辦法可想,想要讓人給沈家傳消息,結果葉家将沈靜芸陪嫁的人都給拘了起來,誰都不準出去。
一直到天黑,大夫一臉疲憊的走出來。對上葉家期盼的目光,大夫搖搖頭,“老夫已經盡力了,可是孩子還是沒能保住。”
葉夫人當即大叫一聲,差點昏厥過去。被婆子扶着,指着新房大門,怒斥:“掃把星,不守婦道的賤人,下賤的玩意,害了我家天水不夠,還将我家孫孫害沒了。老天啊,你怎麽這麽狠心,怎麽不将那個賤人給劈死啊!”
葉夫人傷心失望,被人扶着下去。新房這邊愁雲慘霧,葉家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将院門一鎖,讓她們自生自滅。
香玉嚎啕大哭,怕什麽來什麽,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如今孩子沒了,她們還能活命嗎?香玉瑟瑟發抖,鼓足勇氣進卧房看望沈靜芸。
沈家得知沈靜芸流産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一早。葉家送信的人将信送到,就走了,多餘的話一句都沒說。
沈劉氏一聽這個消息,頓時就昏了過去。醒過來後,就嚎啕大哭,“我可憐的芸兒,你以後可怎麽辦啊。老天爺怎麽這麽不開眼,這是要逼死人嗎?”
“給我閉嘴。”沈老夫人早就一肚子怒氣,“當初你們貪念權位,不顧沈家幾十上百年的清名,保下沈靜芸,還将她嫁到葉家。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是你們的報應,你有什麽資格哭。與其哭沈靜芸這個小娼婦,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善後,怎麽将沈家的名聲挽回。”
沈劉氏不敢再哭,只是一下一下的抽泣。
沈陸氏擦擦嘴角,心中鄙夷。“老夫人,四丫頭流産,此事太過駭人,萬萬不可傳揚出去。本來四姑娘被許配給葉家,就已經引來諸多猜測議論,要是四姑娘未婚懷孕的消息再走漏,那咱們沈家就真沒臉見人了。家中還有這麽多未定親事的孩子,她們将來可怎麽辦啊。”
沈老夫人連連點頭,“老大媳婦,你說的對。四丫頭未婚有孕的事情的确不能聲張出去。四丫頭流産的事情,我們就當不知道。派人去葉家走一趟,讓他們自行處置。告訴葉家,沈家姑娘嫁到葉家去,那就是葉家媳婦。我們做娘家的也不能不顧規矩,肆意插手。”
沈劉氏不敢相信,“老夫人,我們要是不替靜芸出頭,以葉家的手段,靜芸的性命堪憂啊。求老夫人開恩,派人去看望靜芸,提點葉家一二。就算靜芸沒了孩子,可還是沈家的姑奶奶。相信葉家看在咱們沈家的面上,也不敢苛待了靜芸。”
沈老夫人目光冷冽的盯着沈劉氏,“老身早就想結果了那個下賤胚子。留着她活在世上,就是我們沈家的恥辱。你真心疼女兒,當初就該對她嚴加管教,而不是一味縱容,鑄下大錯。行了,其餘的話都不要再說,老身也不愛聽。老大媳婦,你既然管着家,吩咐下去,府中從今日開始關門閉戶。除了采買人員,其餘人等一概不能出府。誰敢私自派人去葉家,或者幹別的什麽事情,抓住了一律打殺了事。”
沈老夫人一番話說的殺氣騰騰,沈劉氏癱倒在地上。沈陸氏低眉順眼的應下,“兒媳聽母親的吩咐,一定會看好門戶,不讓任何人有機會鑽了空子。”
沈老夫人連連點頭,“如此甚好。你若是忙不過來,可以讓你三弟妹同你分擔一點。至于老二媳婦手中的差事,全部交到你手上打理。以後二房就不再管事。”
“多謝老夫人體諒。”沈陸氏嘴角微微翹起,沈劉氏嚣張了十多年,可有想到會落到如今的境地。沈陸氏起身上前,扶着沈劉氏,“二弟妹,事已至此,不如放寬心懷。就當從沒有靜芸這個孩子。”
沈劉氏目光兇狠的盯着沈陸氏,“你,你惡毒。”
沈老夫人大怒,沈陸氏則是一臉委屈的樣子。微微背過身,确保沈老夫人看不見,壓低了聲音同沈劉氏說道:“二弟妹,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爺開眼。”突然聲音又大了起來,“哎呀,二弟妹,你這是做什麽?你就算對老夫人不滿,也不該詛咒老夫人吧。”
沈老夫人大怒,“反了,反了,來人,将二夫人帶下去。我看她是病了,腦子不清醒。病好之前,都不用出門。”這相當于是将沈劉氏給軟禁了。
沈劉氏大叫冤枉,婆子們慣會看眼色,知道老夫人不痛快,幹脆将沈劉氏的嘴巴堵上,然後将人給架了出去。
沈青凡得知消息,就從衙門趕了回來。沈青凡也是一肚子火氣,本指望着沈靜芸争氣點,将孩子平安生下,給她自己還有沈家帶來助益。哪裏想到,進葉家門第一天就流産了。之前的盤算也全都落空了。
得知了沈老夫人的處置,沈青凡沒反對。為了讓葉必楊兌現當初的承諾,在失去沈靜芸這個砝碼後,沈家必須要對葉家做出讓步。比如不幹涉葉家如何對待沈靜芸的事情。沈青凡心裏頭想着,等過幾天葉家那邊消了氣後,就找葉必楊見上一面,試探試探葉家的态度。
比沈青凡更失望更憤怒的還有沈靜宜,沈靜宜在侯府布置了不少人手。即便沈陸氏關門閉戶,消息也在當天下午送到了王府。沈靜宜得知消息後,就将最愛的一套茶具給摔了。
巧兒和霜兒都在沈靜宜身邊勸着,讓沈靜宜不要生氣,怒氣傷身,不利于孕育子嗣。
沈靜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火氣。吩咐下去,“準備準備,過兩天本王妃要回一趟侯府。”
“奴婢遵命。”
沈靜宜端起下人剛送來的熱茶,喝了一口,心中發狠,若是沈靜芸在她面前的話,她非得将沈靜芸弄死不可。無知蠢婦,明知道孩子是她的保障是她的根本,竟然還不知道愛惜身子,不知道保住腹中胎兒。如今沈靜芸已經成了一招廢棋,沈靜宜只盼着沈靜芸有點自知之明,趕緊自我了斷,好歹也能平息葉家的怒火。
沈靜宜心頭惱怒不已,她果然不該将希望寄托在一個蠢婦頭上。宮裏頭,葉惠妃那裏還沒搭上線,結果橋梁就斷了,真是氣煞人也。
沈靜鵬着急發慌的找到沈靜恒,見沈靜恒竟然在看書,大吃一驚。“大哥,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看得進書?”
沈靜恒翻到下一頁,“什麽時候?就是天塌下來,也應該看書。二弟,你別忘了,離着秋闱也就一個月的時間,你現在不抓緊時間,屆時你如何下場考試。”
沈靜鵬揮揮手,“我們不說這些,大哥,靜芸妹妹的事情,你怎麽看?娘被祖母給軟禁了,父親一句話都沒說。我瞧父親的樣子,還是想同葉家繼續做姻親。”
沈靜恒冷笑一聲,目光森冷。“當初我就反對同葉家結親,那是在拿我們沈家的名聲換前程,最後肯定是得不償失。果不其然,靜芸剛嫁到葉家去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當初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處置,如今又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糟心事情。”
沈靜鵬無言以對,“大哥,事已至此,總要想想補救的辦法。畢竟這對我們所有人都有影響。”
沈靜恒蹙眉,“想什麽想?安心在家裏讀書,就是最好的辦法。”沈靜恒不耐煩,幹脆讓人将沈靜鵬趕了出去。沈靜恒此刻無法靜心,丢下書本,在屋裏走來走去。沈靜芸一出事,他心裏頭就一直煩着。擔心學政大人會因為此事對他不喜,更擔心以前的同窗好友,也因為此事同他疏遠。狠狠的捶着桌面,鼠目寸光,一群人全都是鼠目寸光,真是氣煞人也。
二房愁雲慘霧,大房同三房的氣氛倒是不錯。
餘氏就唠叨着,二房如今翻不起風浪,府中也會安寧一段時日。老夫人手段強硬,辦法也多,相信關于沈家的流言蜚語,很快就會被壓下去。至于沈靜芸的死活,沒人關心。餘氏隐約知道一點沈靜芸的事情,聽了後,呸了一聲,慶幸沈靜秋同沈靜芸不和,平日裏沒有來往。不然沈靜秋都要被沈靜芸給帶壞了。
沈靜秋笑了笑,卻不說話。
餘氏就叮囑沈靜芸,一定要遠着二房。二房行事太沒章法了,哪裏像是世家的做派。連暴發戶都比不上。不過在世人眼裏,沈家同暴發戶也差不多。畢竟沈家是到沈青康三兄弟這一代才真正發家。沈靜秋的祖父,在官場混了一輩子,到死也只是一個從五品。若非沈青平棄文從武,立下赫赫戰功,又救駕有功,也就沒有沈家的侯爵。
餘氏嘆氣,“大家都知道,這侯爵本就是大房的,還給大房也是理所當然。偏偏沈靜坤身子骨不行,不知什麽時候沒了,也就難怪老夫人一直不吭聲,默認二房霸占着大房的爵位。我就說依着老夫人的精明,又怎麽會一味縱容二房那樣行事。如今想來,一是大房沒個支撐門戶的人,二來,當初你父親已經病得起不來床,說不定哪天就去了。除了二房能夠依靠外,大房和三房都指望不上。不過如今你父親身體全好了,又将走上仕途,老夫人已經不是非二房不可。所以二房被老夫人敲打也就是難免的事情。不過過去十多年,老夫人都已經習慣凡事靠着二房,一時半會還改不過來。加上二房的靜宜成了王妃,老大靜恒是個讀書的料子,想讓二房主動交出侯爵,怕是不可能的。靜秋,以後我們三房同二房還會生出不少龌蹉,你,要當心。同二房那邊不要走近了。”
沈靜秋低聲問道:“母親,父親已經下定決心,要幫大房要回爵位嗎?”
“是啊,你父親的心意從來沒改變過。只可惜大房的靜坤身子不好,想讓大房襲爵,除非靜坤能夠好起來。畢竟本朝有規定,爵位須有嫡子承襲,無嫡子,則從宗族中過繼嫡子。萬萬沒有庶子襲爵的事情。我還記得,先帝時期,臨江伯家無嫡只有一個庶子,五服內也沒有可過繼的子嗣,臨江伯走通了宮裏的關系想讓庶子襲爵,都被先帝駁回。最後臨江伯一過世,臨江伯府的爵位就被收了回去。可見朝堂對爵位管制是極為嚴格的。大房只有靜坤才有資格襲爵,而靜坤想要襲爵,除非身體能夠好起來。”
餘氏說完,又是一聲嘆息,“也不知大房有沒有這個福氣。”
沈靜秋笑了起來,“娘操心這麽多做什麽。反正就算是輪着來,那爵位也不會落到我們三房頭上。要我說,娘還是多關心父親的事情。父親仕途順暢,将來也能給娘請封一個一品诰命夫人。”
餘氏笑了起來,“你啊,就是嘴甜。我沒想過你父親能做多大的官,只盼着全家都能平平安安。就像現在這樣,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沈靜秋笑笑,“娘,你的要求太低了。你不僅要盼着父親仕途順暢,還要盼着哥哥從軍順利,早日立下戰功,他日也能封妻萌子。還要盼着浩哥兒快快長大,最好是遺傳了父親的聰明才智,将來也考一個狀元回來。”
餘氏打趣沈靜秋,“除了這些,還要盼着我家靜秋許一個好人家,夫妻恩愛。”
沈靜秋微微紅了臉,“娘就愛打趣女兒,女兒不依。”
“好,好,娘不打趣你。不過你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偏偏二房鬧出那些龌龊的事情,連你的婚事都被耽誤了。”說起這個,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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