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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朱小姐約會不難熬,相反還算有趣。

朱白露沒有盛裝出席,讓喻霁感覺輕松了些。兩人一道走進包廂,聽喻霁母親生前很喜歡的樂團的音樂會。

樂團首席、指揮早都換人了,喻霁依舊聽得很認真,只在想着給家裏大爺帶什麽宵夜的時候走了五分鐘的神。

音樂會結束後,喻霁送朱白露回家。

兩人坐在車後聊天,朱白露忽然問喻霁,十多歲的時候是不是在N國上過一期馬術課。喻霁愣了愣,說是,朱白露便對喻霁眨眨眼,說她們在那一周裏做過同學。不給喻霁提問的機會,她又說:“不過你肯定不記得我了。”

記人是喻霁的強項,馬術課總共也沒幾個學生,他又看了朱白露幾眼,把記憶中馬術課的女同學的樣子一一與朱白露核對,一個矮矮胖胖的小姑娘從他腦袋裏浮出來,雖然和現在的朱白露很不一樣,但應當是同一個人。

他咳了一聲,才問朱白露:“Lucy?”

這下輪到朱白露呆住了,她睜大眼睛,問喻霁:“你怎麽會記得啊?”

喻霁對朱白露笑笑,朱白露臉便蒙上一層薄紅:“我的小學同學現在都不認識我了。”

她那時候個頭很矮,營養過剩發胖,又不愛說話,算是馬術班上最不起眼的學生。

“我也是猜的,”喻霁坦白,“因為Lucy有個Lu嘛。”

朱白露抿了抿嘴,看着喻霁:“你還和以前一模一樣,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根據朱白露所說,喻霁是班中最嬌氣的一個人。第一天入學領馬,學備鞍的時候,喻霁碰到了馬的鼻子,丢下自己的馬跑去洗了半天的手,還因為馬廄太臭,不肯再進門。

“是嗎?”喻霁對此已經毫無印象,“我只記得最後一天的BBQ了,很難吃。”

朱白露剛剛和她母親從茂市搬來宜市,住在宜市北面,與市中心有一段不遠的距離。

喻霁和朱白露聊了一會兒,話題不知怎麽轉到了茂市。

朱家原先在茂市發展,但說茂市近月不怎麽太平,朱白露的父親就将女兒和太太送來宜市居住。

“怎麽不太平?”喻霁順着朱白露的話題問。

話音未落,喻霁從後視鏡裏看見邵英祿的司機瞥了他一眼,又開玩笑似的加了一句:“有黑幫混戰啊?茂市的治安不是不錯嘛。”

“不是,”朱白露搖搖頭,說,“你知不知道溫常世?”

喻霁點點頭,朱白露便道:“他不見了。”

“哦?”喻霁靠着椅背,輕松地說,“那不是好的不太平嗎。”

朱白露看了喻霁幾秒,微微笑了笑,說:“是啊。”

把朱白露送回了家,進到車裏,喻霁攤在後座,對司機道:“快,帶我去趟海門排檔,餓死我了。”

喻霁覺得他前世欠了溫常世的,溫常世這人吃了他的,嘴也不軟,兩人面對面坐着吃,溫常世光吃不夠,還要問喻霁晚上相親成果如何。

溫常世就算不作表情,眼神裏也帶七分嘲諷,講話又慢吞吞的,喻霁看着他就來氣,筷子一扔上樓了。

喻霁上了樓,又不睡覺,坐在沙發上幹等,聽樓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才去收拾餐桌。畢竟明天一早保姆還要來家裏清掃,萬一她發現桌上擺了兩幅碗筷,豈不穿幫。

他下了樓,卻發現溫常世已經收拾過了。

桌子上外賣盒子都壘了起來,餐具也都放洗碗機裏洗了。喻霁把洗幹淨的餐具拿出來,心說溫常世雖然嘴巴賤,腦子也不是完全沒長。

周一中午,接喻霁去看喻老先生的車準時停在了喻霁家門口。

喻霁拿着一個大包,又背着大提琴出來,正巧撞見溫常世,喻霁瞪了溫常世一眼:“我爸司機都來了,你還不躲好。”

溫常世冷漠地回身,關上了客房的門。

喻老先生的狀況确實不好。

喻霁到療養院的時候,護工推着他在外頭曬太陽。喻霁背着琴,走到外公面前,蹲下來,仰着臉叫他:“外公。”

喻老先生的臉色蒼白,面頰和眼下都是皺紋,雙眼無甚神采。聽見喻霁叫他,隔了半分鐘,他才向下看,面無表情地看着喻霁,像是根本沒有認出喻霁來。

“外公。”喻霁的琴盒拖着地,帶子從他肩頭滑落下來,他伸手握住喻老先生的手,老年人的手大多冰涼,帶着一絲寒氣,喻霁捂了一會兒,喻老先生也沒有反應。

照顧喻老先生的護工是一名樸實勤快的婦人,和喻霁還算熟,她對喻霁說:“這幾天都沒怎麽說話了,總是在叫您母親的名字。”

喻老先生風光過,也霁月過,盛年時賢妻愛女、至交好友常伴左右,生活和美無憂,到垂垂老時,卻只剩下一個外孫還記着他。

“外公,”喻霁又說,“還記得喻幼怡嗎?”

喻老先生眼睛睜了睜,呆呆看着喻霁,嘴裏念了一聲:“幼怡。”

過了片刻,他好像稍稍有些神志了,又對喻霁叫了一聲:“幼怡。”

“幼怡來了嗎?”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喻霁,又看看喻霁背着的琴。

喻霁眼睛有些酸熱,他站起來,推着喻老先生去了房間,要護工先照看外公一會兒,拿着包去了盥洗室。

他從包裏拿出假發,和一條紅色的長裙子。

裙子是喻幼怡參加大學畢業舞會時,喻老先生請大師定做的。喻霁很瘦,又找人稍稍改了改肩部的尺寸,便可以穿上了。

喻霁換了衣服,看着鏡子裏長頭發的自己,假發的劉海遮住了太過英氣的眉毛,發尾遮過胸口,他戴上母親留下的珠寶,将衣領拉起來一些,敲敲盥洗室的門,要護工進來一下。這算是護工和喻霁的秘密,喻霁不會化妝,往常都是護工照着喻幼怡的舊照給他化的。

喻霁的眼睛和臉型和喻幼怡幾乎一模一樣,嘴唇像邵英祿,唇形漂亮,又很薄。念書的時候,總有人開玩笑說喻霁一看就是很無情的那一種大少爺,萬花叢中走過去,沒有人能讓他真的去愛。

他給喻老先生拉了一個多鐘頭的琴,喻老先生拽着喻霁,和他說了許多沒有條理的話。

對喻幼怡說她男朋友品性不好的,懇請她再考慮一下,又說不管怎麽樣,爸爸永遠在,要喻幼怡別害怕。

到了三點多鐘,療養院醫生來查房,喻霁将衣服換了,司機也敲門進來了,委婉地說,是時候要走。

喻霁一言不發地上了車,坐在車裏看窗外,收到了一條邵英祿親自給他發的信息,問他:“寶貝兒,和白露交往得還愉快嗎?”

喻霁盯着屏幕,想了許久,才回:“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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