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溫常世的返程計劃設定得并不複雜。
夜裏十一點,由喻霁開車帶溫常世下黎山。出別墅區門禁後,等在路邊的周億和保镖的車跟上,雙方一塊兒開到碼頭附近某個鮮有人跡的監控盲區,溫常世就從喻霁的車裏下來,換上周億的車,前往碼頭登船。
而喻霁找個順路又慣去的地方玩一玩,再獨自回家。
喻霁下午和邵英祿去祭了一趟祖,一塊兒吃了個飯,到了九點才得令回家。
到家後,喻霁上了樓發現溫常世正坐在他書房的椅子上,嚴肅地翻看着一本書,像在看公司今年最大的合同一樣認真。
“看什麽呢。”喻霁走過去看,溫常世手裏那本,是喻霁嬰兒時期的相冊。
是唯一一本攝自喻幼怡的相片簿,上頭還有喻幼怡親筆注釋。
相冊翻在标注了“發現寶寶在吃我的包帶,拍一張再揪出來(今天滿八個月整,終于開始長牙了,可是流好多口水,每天要換12塊口水巾。)”那一頁,不滿一歲的喻霁斜靠着沙發扶手坐着,眼睛瞪得很大,手抓着喻幼怡單肩包的包帶在吃。
照片被封存得很好,也不曽泛黃,包帶上依稀可見喻霁口水的光澤。
“怎麽樣,”喻霁指着自己的臉,得意地說,“你翻到下一頁,還有二十年前宜市漂亮寶貝評比第一名獲獎照片。”
溫常世翻了一頁,還真的有一張喻霁手拿獎杯的照片,脖子上還帶着花環,看了一會兒,溫常世擡頭問喻霁:“誰評的?”
喻霁被溫常世識破,無趣地撇撇嘴:“好吧,我外公。”
溫常世了然地點點頭。
“和我媽,”喻霁補充,“找人定做的獎杯。我媽覺得很好玩。”
兩人邊看相簿邊聊,翻完一本,喻霁意猶未盡,還想再去拿一本給溫常世看,手機上的鬧鐘忽然響了。十點五十分,他們得走了。
喻霁愣了愣,按掉了鬧鐘,把相簿合起來,放回了書架上,回身看見溫常世還坐着,就對他說:“走吧。”
溫常世這才站起來,跟他一道走下樓。在底樓到地下室的樓道上,溫常世理所當然地抓住了喻霁的肩膀,讓喻霁停下來。
喻霁背靠着冰冷的牆面,被溫常世貼住了親吻,帶着不至于失去控制的情欲,和克制的占有欲。
他停了下來,看了喻霁幾眼,又壓上去,喻霁好不容易把他推開一些,輕聲問他:“你還有完沒完了。”
溫常世被推開了倒不再壓上去,可是也沒立刻要要走的意思,看上去很随意地問喻霁:“晚上準備去哪裏玩?”
“沒想好呢,”喻霁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了兩家夜店的名字,還問溫常世,“你說哪家?”
溫常世看了喻霁片刻,才說:“離家近的那家,別待太晚。”
喻霁朝他笑了笑,什麽都沒說。溫常世把喻霁手機拿過來,輸了一個號碼進去,說:“我跟周億要的,一日三餐跟我報備。”
“知道了。”喻霁乖乖點頭要往下走,又被溫常世拉了回去。
“還有,別跟朱白露見面。”溫常世命令。
喻霁覺得今天的溫常世跟個老媽子一樣,前言不搭後語又唠唠叨叨的,囑咐這個囑咐那個,就像要走的那個人不是溫常世,而是喻霁,但喻霁也不敢說。他總感覺溫常世按在他腰上不放的手,顯出許多焦躁和不安。
“聽到了嗎?”溫常世另一只手捏着喻霁下巴,表情還是一本正經,卻非要喻霁說話。
“聽到了,”喻霁沒辦法地抱住了溫常世,哄他,“不見不見,不接她電話也不聯系,看見了她我掉頭就走。”
十一點零五分,喻霁的車開出車庫,往山下去,而厄運往往來得急,不給人招架的餘地。
他們在黎山腳下順利地與周億會師,喻霁按着導航往預定地點開,他繞着山路往下,在距離目的地只剩5公裏的地方,一臺大貨車從後方竄上來,想超車的樣子。
盤山公路超車容易有事故,喻霁開在周億前面不遠處,便從後視鏡留意着後方的情形,随即,他發現事情不對。貨車和周億的車并行了一小段後,突然往右邊撞過去。
周億的車反應很快,急剎了一下,貨車沒撞到他們,邊緣擦反而到了山倒邊的石柱欄杆,方向失去了控制,前方是急彎,喻霁不得已減速,貨車卻沒有減速,直直沖向喻霁的車尾。
強烈碰撞突如其來,喻霁推被巨大的沖力推向前方,又被安全帶給勒了回去,背撞上了椅背,頭還在頭枕上猛地砸了一下,眼前驟然一黑,有短暫的幾秒鐘,喻霁突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眼前模糊一片,踩着剎車的腳都松開了,車頭在石欄上磨過去。
喻霁聽見溫常世在身後叫了他一聲,下意識轉頭去看,視線由模糊轉為清楚,他看見溫常世的臉色前所未有地難看和驚恐,一邊張口着喊他的名字,一邊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傾身向前,抓着喻霁座位的椅背,另一手直接繞過喻霁,猛地拉了一把方向盤。
喻霁虛脫了一般重新坐正了回過頭,只見從欄杆上刺出來一根粗大的鋼筋,正從他車門邊堪堪擦過。
緊接碰撞的着是墜落,喻霁還沒坐穩,車子已經從山道上沖下去,搖搖擺擺地磕着山石和樹木往下落,在一個急坡上,車頭擦着土坡一頓,整臺車翻了身,以車頂為支撐點晃動着,終于停止了下落。
喻霁的手臂一陣劇痛,肩部被安全帶扯着,慌亂中,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手臂被碎裂的車窗玻璃割了一條長長的傷口,正往外冒血。車還在晃,他抓着拉手,掙紮着解了安全帶,懸着又松開手,腿軟着跪了下來,蜷到颠倒的已經撞得崎岖不平崎的車頂上,顫抖地轉身去看溫常世。
周億停了車,留幾個保镖去抓貨車司機,又帶了三個人下去找喻霁和溫常世。
車子在離山道幾十米的地方倒着。
喻霁開了臺雙門四座的跑車,車頂已經完全凹陷,車門和車窗玻璃都被山石磕碎了。
一扇車門開着,周億打着手電筒走過來,沿着充滿汽車碎屑的山道走下去,看見喻霁半背着溫常世,靠在車邊。
周億手電的光照過去,喻霁半邊臉都是血,不知哪裏沾到的,白襯衫被染透了,眼神空得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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