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喻霁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心中快速地閃過不少個念頭,拐過一個彎道,降低了車速,若無其事地反問朱白露:“你怎麽知道?”
朱白露仔細觀察着喻霁的表情,輕聲說,“我爸爸習慣跟你一樣,他也不存號碼。最近他和睿世的周億通話不少,我看見幾次就記住了。你別緊張,我不告訴別人。”
喻霁正視着前方的路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朱白露等了一會兒,想再說什麽,喻霁卻突然開口問她:“白露,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不大見得到面?”
朱白露愣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又帶着些防備道:“問這個幹什麽?”
前面的山道有觀景平臺,喻霁往裏一彎停在了平臺上,熄了火,又開了燈,轉頭看着朱白露。
山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宜市警匪片的殺人抛屍現場多安排在這種地方,喻霁皮膚白嘴唇紅,在閱讀燈的打光下看起來頗為詭異,跟鬼片似的。
朱白露看了喻霁一眼,吓了大一跳,解開安全帶,背靠在門上,手都摸到門把了。
“別怕,”喻霁笑了笑,“白露,我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麽事?”朱白露警惕地看着喻霁,問。
“陪我去趟茂市,你見你男朋友,我去辦我自己的事,”喻霁說,看見朱白露不明就裏的眼神,只好又解釋,“沒有正當理由,我爸不讓我出宜市。”
朱白露稍稍放下點心來,考慮了一下,笑眯眯地對喻霁道:“我男朋友去茂市很不方便,而且他買不起機票。我最近信用卡每筆出賬我爸都要查,買票好麻煩啊。”
“我買我買,”喻霁舉起手道,“你把他證件號碼給我。”
朱白露立刻掏出手機問男朋友要號碼,又喜滋滋地對喻霁說:“商務就行啊,不用非要頭等的。還有他要上班的,買周五的吧。不過你去茂市有什麽秘密?”
她随口一問,突然想起剛才周億的電話,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測,她小心翼翼地問喻霁:“你不會是跟周億……”
喻霁想明白朱白露什麽意思後,臉都黑了,果斷地說:“沒有。”
“是嗎。”朱白露沒有完全相信。
她記得上回在去茂市的船上,喻霁一聽見睿世的事,整個人就從百無聊賴變到很有興趣。
“喻霁,”朱白露微微眯起眼睛,對喻霁說,“在茂市那次,你真的不舒服沒出門?”
“號碼收到沒有?”喻霁避開了朱白露的問話,直接地問。
朱白露低頭看見男朋友給她發號碼過來了,就轉發給了喻霁,喻霁看了一眼,發現那個男生比他還小,便揶揄朱白露道:“才十九啊?也太小了吧。”
“閉嘴,比你三十歲的周億好點兒。”朱白露反唇相譏。
喻霁百口莫辯,也沒反駁,只是心說溫常世可不止三十,三十都出頭了。
周五時,周億給喻霁發了條信息,說溫常世每天都能醒挺長一會兒了,就是精神還是不好,所以沒讓溫常世跟喻霁通話。
喻霁給周億回訊,說自己明天下午想來醫院看看,行程都安排好了。
周億過了一會兒回喻霁說行,還說自己明天下午也會在醫院,讓喻霁差不多時候到了就告訴他。
挂下電話,喻霁有種不大好的預感,不論是周億這周跟他說話的态度,還是其它種種跡象,都讓喻霁覺得不踏實,因此更想自己去看看。
喻霁和朱白露組成了互惠出行組合,在邵英祿的強烈支持下去了趟茂市。
他們吃完午餐就分開了,喻霁獨自走了一段路,換乘幾次出租和公交,确認沒有人跟蹤,才進了醫院。
溫常世住在醫院特殊區的一棟僻靜的小樓裏。
周億站在綠植高大茂密的路口等着喻霁,喻霁一走過去,周億看着他,愣了一下,問:“小喻,你是不是瘦了?”
喻霁點點頭:“天氣太熱,胃口不好。”
周億沒再多說什麽,他手機一直在震,但沒接聽,一邊給喻霁簡單介紹着溫常世的情況,一邊帶他走進小樓,坐電梯上到三樓,穿過會客室,走到病房裏。
溫常世睡着了,他半躺着在吊水,緊閉着眼。
喻霁站在一旁,沒走近,只隔着兩三米的距離看着。
其實溫常世才是真的瘦了。溫常世眉骨本便高,一瘦下去,眉眼更淩厲了一些,鼻梁也顯得更高,溫常世嘴唇很蒼白,有些幹。
他就那麽躺着,跟以前一樣,不過以前常常是醒着的,會和喻霁說話,有時候正經,有時候不正經,有時候喻霁走過去,就被他一把拉住了。
門口有個醫生走進來,叫了周億一聲,周億點點頭,同醫生出去說話。
喻霁等房裏只剩下他和溫常世了,才貼近了溫常世少許,喻霁俯下身,用臉頰碰了一下溫常世的臉,很輕地對溫常世說:“好久不見,你想不想我。”
溫常世沒醒,喻霁伸出手摸了溫常世的下巴,又說:“可以親一下麽。”
喻霁看了溫常世一會兒,将嘴唇印到溫常世唇上,閉着眼輕輕摩挲了幾秒,等移開的時候,他發現溫常世也睜開了眼,靜靜看着他。
喻霁和他對視着,不知怎麽眼睛裏很熱,鼻子也很酸。
“疼不疼啊。”喻霁問溫常世。
溫常世平靜地說:“還好。”溫常世的聲音很沙啞,聽上去病得厲害。
“你別說話了。”喻霁伸手要碰溫常世的臉,溫常世微躲了一下,喻霁手停在半空,怔了一下,将手縮了回去,定定看着溫常世。
這時候,周億走進來了,他見溫常世醒了,便走到床邊,看溫常世的表情又看看喻霁的,含蓄地提醒溫常世說:“喻霁來一趟挺不容易的。”
溫常世看了看周億,“嗯”了一聲。
接下去便主要是周億在說話,喻霁不怎麽在狀态,溫常世聽了一會兒又睡過去了。
待了半個多小時,喻霁就不想坐下去了,與周億告辭。
周億送喻霁出去,走在小徑上,周億開口說:“他不是完全沒想起來,他記得個頭尾。”
記得喻霁把他撿回去,說溫常世是喻霁的保镖,還記得自己為喻霁解開了安全帶,去轉方向盤。
但不知道為什麽。
見喻霁點點頭,周億又說:“醫生說會慢慢恢複。”
喻霁又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走到了路口,喻霁才說:“沒關系。”
他聲音挺平的,聽不出什麽情緒,沒周億想象裏臉色大變,好像看到溫常世活着就行了,別的也不強求。
周億送走了喻霁,回了病房,看見溫常世已經醒了,拿了周億放在他床頭的文件在看。周億走過去,跟溫常世簡單說了文件內容,兩人讨論了幾句,溫常世簽了字。周億合上文件,欲言又止看着溫常世。
溫常世擡眼看見了,面無表情地問周億:“什麽事?”
“你這樣他落差太大,”周億忍不住說,“至少給個過渡期吧。”
“不知道說什麽,”溫常世說,“跟小孩兒沒什麽好說的。”
門框突然被人禮貌地扣了一下,周億回過頭,溫常世也轉過臉去,看見喻霁站在門口。
“忘記拿手機了。”喻霁的表情微有些尴尬,但也并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仿佛剛才聽見周億和溫常世在聊的是別人一樣。
溫常世冷淡地點了點頭,喻霁走進來,拿了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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